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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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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慰藉
诊断书上那冰冷冷的“癌症晚期”四个字,像一记重锤,把沈序和池漾的生活砸得支离破碎。医院的消毒水味日复一日地侵蚀着他们的神经,池漾的身体也如风中残烛,愈发虚弱。沈序满心悲戚,做了个决定——带池漾回故乡。
踏上故乡那片熟悉的土地时,正值暮春,漫山遍野的野花肆意盛放,风里裹挟着泥土的芬芳与新麦的清香,可沈序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毫无欣赏的兴致。池漾靠在他怀里,身形单薄,脸色惨白如纸,却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轻声说:“沈序,到家了。”
车子缓缓停在池家老宅门口,池妈妈早已等候在门前。她不过数月未见儿子,却差点认不出来——曾经活力满满的池漾,如今瘦骨嶙峋,眉眼间没了光彩。池妈妈眼眶瞬间红了,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泪水还是簌簌滚落,砸在脚下的土地上。
“妈……”池漾费力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微弱。池妈妈快步上前,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要把他嵌入身体里护住,呜咽着:“我的好孩子,怎么成这样了啊……”沈序站在一旁,眼眶泛红,别过头去,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情绪决堤。
进了屋,池妈妈忙前忙后,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手脚不停。可目光只要落到池漾身上,泪水就又止不住。她心里清楚儿子的病情严重性,身为母亲,恨不得以身替之。夜里,池漾被病痛折磨得难以入睡,冷汗浸湿了被褥。沈序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轻声讲着两人小时候在故乡的趣事,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池妈妈则坐在一旁,默默递上毛巾,看着儿子受苦,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掐进肉里。
“妈,别难过,生死有命,有沈序陪着我,我不害怕。”池漾喘着粗气安慰道。池妈妈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她看着沈序,哽咽着说:“好孩子,多亏了你,要是没你在,我真不敢想漾漾该怎么办。”沈序红着眼眶,郑重地点头:“妈,您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他。”
此后的日子,沈序与池妈妈默契配合,一个负责照顾池漾起居,按时喂药、擦身;一个变着法儿做家乡美食,熬软糯的米粥、炖滋补的鱼汤,期望能给池漾多添些力气。故乡的老宅里,爱意与悲伤交织,三人都怀揣着渺小却炽热的希望,盼着奇迹能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悄然降临,多留池漾些时日。哪怕前路灰暗无光,这份相伴相守的温情,也足以抵御病魔带来的彻骨寒意。
最后的陪伴
病魔无情地蚕食着池漾的生机,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时常陷入昏睡,清醒的间隙也被剧痛填满。沈序瞧在眼里,痛在心底,与池妈妈商量后,决定带池漾去看看池爸爸。
去往墓园的路上,日光绵软无力,像是也被这哀伤的氛围裹挟,失了热度。车子缓缓停下,沈序先下车,轻轻抱起虚弱的池漾,池妈妈则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抹布与一束刚采的鲜花。
墓园里静谧得有些阴森,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池爸爸的墓碑伫立在角落,上头的字迹因风吹日晒、岁月摩挲,已有些模糊,碑身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边角还长出了几缕青苔,尽显落寞与荒凉,一如他们此刻沉痛的心境。
沈序缓缓放下池漾,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池妈妈眼眶泛红,颤抖着手,用抹布仔细擦拭墓碑,一下又一下,像是要擦去这些年的思念与遗憾。灰尘簌簌而落,渐渐露出碑上池爸爸的照片,他笑得温和亲切,仿若从未走远。
“爸……”池漾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伸出枯瘦的手,想要触碰墓碑,指尖轻颤却无力落下。沈序见状,眼眶一热,握住他的手,帮他贴在碑上,轻声说:“叔叔,漾漾来看您了。”
池妈妈把鲜花郑重地摆在碑前,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老头子,咱儿子……生病了,病得很重。可他一直惦记着你,我也想着,带他来跟你说说话。”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池漾倚着沈序,目光贪恋地看着墓碑,喃喃道:“爸,我可能……要去陪你了。你别担心,沈序一直陪着我,妈也在,我们都挺好的。”沈序抱紧他,滚烫的泪滴落在池漾肩头,声音已然哽咽:“别说傻话,会好起来的。”
此时,微风拂来,吹起几瓣飘落的花瓣,轻轻拂过三人。像是池爸爸的温柔回应,在这生死诀别的时刻,给予他们一丝慰藉。周围的鸟鸣声、风声,仿若都静止了,只剩他们低低的啜泣与喃喃的诉说。
许久,日光渐渐西斜,余晖给墓园镀上一层昏黄。沈序抱起池漾,一步一回头,与池妈妈缓缓离开。此行过后,他们心底多了份与逝者重逢的安宁,也愈发握紧当下仅存的时光,祈愿最后的日子,爱意能驱散病痛阴霾,陪池漾平静走过。
天色渐暗,余晖无力地洒在病房窗前,给屋内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昏黄滤镜。池漾虚弱地靠在病床上,双眼半阖,眉头因疼痛不自觉地皱起,嘴唇干裂泛白,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沈序坐在床边,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池漾,满心满眼都是疼惜与不舍。他的手在衣兜里摩挲了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掏出一根棒棒糖。那根棒棒糖被精心地裹在塑料纸里,可边角早已磨损、泛白,糖身微微泛黄,显然早已过了保质期。
池漾听到动静,费力地撑开眼皮,目光落在沈序手中的棒棒糖上,刹那间,他愣住了,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汹涌的回忆填满。那还是学生时代,青涩稚嫩的他们一同逛学校的小卖部,池漾一眼相中了这根印着卡通小熊的棒棒糖,欢欢喜喜买下,转头却塞到了沈序手里,红着脸嘟囔:“喏,给你的,以后吃的时候要想起我。”彼时的话语,满是少年人的赤诚与期许。
沈序见池漾神情恍惚,眼眶泛红,嘴角扯出一抹艰难却温柔的笑,轻声说:“漾,还记得这根糖吗?我一直留着呢,本想着等个特别的日子再拿出来,没想到……”后面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像是被酸涩哽住。
池漾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病床上。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根棒棒糖,指尖却在离糖几厘米的地方停住,像是怕弄坏了这份珍贵的旧物。“沈序,你个傻子,这么多年了……”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抖得厉害。
沈序赶忙握住池漾的手,连同那根棒棒糖一起,紧紧攥在掌心,像是要用这个动作留住过往的所有美好。他凑近池漾,额头相抵,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漾,别怕,有我在。不管从前还是往后,哪怕糖过期了,咱们的回忆也永远不会过期。”
病房里弥漫着悲伤与不舍,可此刻,紧紧交握的手和这根过期的棒棒糖,又在绝望中撑起一方小小的温暖天地,留住他们学生时代纯粹的爱意,抵御病痛带来的彻骨寒意。
天色还未破晓,墨色如浓稠的绸缎,沉甸甸地压在天幕上。池妈轻手轻脚地推开池漾的房门,瞧见儿子消瘦的面庞,眼眶一酸,强忍着泪意轻声道:“漾漾,今儿咱去登山,看日出。”池漾费力地睁眼,唇间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微微点头。沈序守在一旁,默默扶起池漾,将他稳稳背在背上。
三人朝着山顶蹒跚而去。山路崎岖蜿蜒,沈序的脚步偶尔踉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却始终牢牢托住池漾,池妈则打着手电,在前头领路,时不时回头,目光满是担忧与疼惜。四周静谧极了,唯有他们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打破夜的死寂。
渐渐地,天边泛起鱼肚白,微光渗破云层,给三人镀上一层银边。池漾趴在沈序肩头,气若游丝:“快到了吧,真想再看一眼日出。”沈序闷声应着:“快了,咱马上就到。”他加快脚步,脚下的石子滚落,发出簌簌声响。
待登上山顶,橙红色的霞光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云海翻涌,似金色的浪涛。朝阳奋力挣脱云层束缚,一点一点探出脑袋,刹那间,万道金光倾泻而下,照亮山川大地。池漾被安置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双眼痴痴望着日出,脸上泛起奇异的光彩,喃喃道:“真美啊……”
沈序蹲在一旁,紧紧握着池漾的手,指尖都泛白了,声音哽咽:“漾,你看,咱们等到了。”池妈站在身后,捂着嘴无声落泪,泪水被霞光映得透亮。
然而,就在这光芒最盛之时,池漾的眼眸渐渐失去焦点,头轻轻歪向一边,手缓缓滑落。沈序瞪大双眼,惊恐地抱住他,声嘶力竭地呼喊:“漾!漾!你醒醒!”可怀中的人再无回应,唯有拂过的微风,像是带走了他的灵魂。
沈序把头埋进池漾颈间,放声大哭,哭声被山风扯得破碎,泪水打湿了池漾的衣衫。池妈踉跄几步上前,抱住儿子早已冰冷的身躯,哀恸地抽泣。山顶的日出依旧壮美,可往后余生,沈序与池妈却要在失去至亲至爱的阴霾中,独自怀想他的音容笑貌,回忆这场相伴到最后的日出。
池妈妈失去了丈夫与妻子沈序失去了此生挚爱爱意永恒千古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