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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不要得偿所愿 ...

  •   吴主任似乎觉得好笑:“我一开始是没有打算过死在你手上的。”

      “对啊,”殷息测的眼里也不禁染上了笑意:“我也发现了。”

      他依旧稳稳坐在黑暗中,语气温和:“吴主任,单枪匹马走悬崖,不怕粉身碎骨吗?”

      “怎么会,”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现在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般,吴主任八风不动笑说:“走的多了,后面的人走的当然顺畅。”

      殷息测直视着吴主任带着笑意的眼:“我敬佩你。”他无意识的摩挲了下沙发的扶手,语气依旧温和:“但我还想知道的是……阿厌的情况,能不能改善。”

      吴主任睫毛微微一颤,她没有想到殷息测居然真的对仇厌情根深种到了这个地步,仇厌只是她做实验的样品,成功之后没有长期保存价值的样品自然而然的被她利用,成为了一张抛向殷息测的,试探的小鬼。

      她张了张嘴,最后垂睫道:“[W]无处不在,你想抱着瓷器在战火里前行,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

      “对啊,[W]无处不在,”殷息测说:“但起码不会出现在这里。”

      吴主任终于抬头看他。

      终于,灰暗的天空迎来了它久久期盼的雨。

      丝丝缕缕的细雨漂泊在半空中,斜斜吻上松树暗淡的枝叶。这么小的雨,这么暗淡的天空,又怎么能掀起令人恐惧的台风呢?

      但好歹,有一颗松树在这场永不开始的台风永久的存活下来。

      仇厌穿着细羊毛绒毛衣,坐在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颗松树。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松树的一举一动,渐渐的,有些出神了。

      系统说:【现在很不舒服吧?】

      仇厌垂睫,掩去喉间隐隐的咳嗽和腥甜,不甘道:【杀不了殷息测。】

      死神的镰刀紧紧的割在这具年轻身体的喉咙上,被黑色刀口抵住的苍白脖颈一天比一天洇出鲜红的,名为‘生命’的鲜血来,一天比一天流逝的多,于是仇厌一天比一天虚弱。

      系统沉默了下:【其实说不定没有完成隐藏任务这具身体就因为撑不住就死了。】

      这个时候,祂反过来安慰仇厌:【其实这个隐藏任务或者隐藏成就我们不一定要去触发完成,你要是真想要什么道具,我偷偷给你几个就是了。】

      仇厌腿上还盖了一层雪白的毛毯,却丝毫不能给这具身体带来丝毫暖意:【再过几天吧,我看能不能下毒。】

      天渐渐的黑了,今天,殷息测回来的很早。

      回来之前,他显然打扮了一番,上楼看见坐在窗旁久久凝视远方随着风雨飘摇的仇厌。听见皮鞋踏在楼梯的声音,仇厌转头看向殷息测。

      他那么柔软,那么苍白,拘泥在这个方寸之地里,哪里都去不了。

      就那一眼,一股细小的电流从尾椎直窜到后脑门上,那种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殷息测脚步加快,几步就走到仇厌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捂住了仇厌冰冷的手掌带来源源不断的热度:“手怎么这么冷。”

      开着地暖,阿姨也送来了手持暖炉,巴掌大的一个,用香云纱包裹着,和古画里富家小姐公子们捧着的一模一样,仇厌拿着,却提不起兴趣多看几眼。

      摸摸手,殷息测又用手背探探额头的温度,虽然也是冻的感人,但至少没有发烧。殷息测稍稍松口气,就说:“喝点调理心肺的药吧?”

      他语气带着询问,但端起阿姨送来热气腾腾的补药时,殷息测没有给仇厌拒绝的机会。

      再或者,仇厌想要拒绝也得有那个力气啊。

      白瓷勺在瓷碗里搅了一圈,试温后一勺一勺的给仇厌喂下了。

      殷息测满心欢喜的见仇厌一口一口的喝完中药,又给麻木任他摆弄的仇厌喂了一颗小小的蜜饯,解释:“蜜饯虽好吃,但多食胀腹,含着就好。”

      仇厌一口就把蜜饯吞下去了。

      殷息测笑了下,他自始至终都是半跪着靠在仇厌膝盖垂落毛毯上的姿势,轻轻捏着仇厌冰冷的手,小声的像夫妻间的呢喃:“明天有医生来给你看,我一整天都在。”他低下头吻仇厌的指尖,说:“以后就不要下午两点才起床了。”

      仇厌冷冷的看着他。

      没有以后了。

      殷息测,最迟一周我就要死了。

      然后就是被殷息测抱着洗漱,殷息测似乎很能在这些小事寻找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乐趣。

      他摸着仇厌锁骨下一颗小痣,通过镜面看仇厌的那颗痣,说:“你看。”

      滚烫的指尖摩挲着那块冰冷的肌肤,仇厌也透过镜子看殷息测那过于温情脉脉而显得格外病态的脸。

      殷息测低声在他耳边呢喃:“是不是第一次发现你身上还有这颗痣?”

      仇厌声音很轻:“是啊,能摸这里的人只有你一个。”

      殷息测就笑了起来,低头吻仇厌的发丝:“是啊,怎么就只有我一个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殷息测伺候起来可不敢含糊半点,利索的把仇厌洗干净就裹着毛毯跑到床上,捂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头来,生怕仇同学受半分凉。

      到了床上才安心,从背后抱着仇厌,仇厌被他捂得全身发热神志不清,还得听殷息测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

      仇厌微阖着眼:“什么?”

      殷息测滚烫的掌心摸在仇厌还冷着的小腹,小声说:“就是我们高考前的约定啊。”

      “……”仇厌睁开眼,也小声说:“你说。”

      殷息测不由得抱的更紧了些,在床里挪动几下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小小声道:“你记得就好。”

      在这难得的温暖里,仇厌渐渐睡着了。

      直到半夜被惊醒,懵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感受到的是顺着后颈流向锁骨的泪水。

      仇厌挣动下,声音还很哑:“殷息测,为什么不睡觉。”

      背后抱着他的人吸吸鼻子,鼻音很重:“睡不着。”

      “现在几点了?”

      “三点。”

      三点了,殷息测还偷偷摸摸的哭。

      “不要把鼻涕擦在我的衣服上。”

      殷息测鼻音还是很重:“好。”

      静了很久还是能听到背后传来的细微抽泣声,仇厌费力扭动,转过身抱住了殷息测的脖子,无奈:“殷息测你怎么这么麻烦。”

      殷息测委屈的流着泪,抱紧了仇厌,手掌虚虚拢着后颈那块向下陷的地方,他甚至不敢摸上去,哽咽问:“仇厌,我不在的时候一直这么痛吗?”

      仇厌轻轻拍着他的后脑勺,小声说:“我都忘了。”

      殷息测肩膀塌陷,他落在仇厌柔软的怀抱里泣不成声:“我不想离开你了。”

      仇厌沉默着抚摸他的后背,殷息测呜咽道:“仇厌,我喜欢你。”

      时隔七年的告白在缄默的黑夜里被捅破,殷息测知道自己未来只能对着仇厌的墓碑说出这句话,他更加哀痛:“仇厌,我爱你。仇厌……仇厌、仇厌……”

      仇厌沉默的抱着他,任由泪水洇透肩膀上柔软的布料。

      “为什么……”他流的泪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绝望痛恨:“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仇厌,为什么啊……”

      殷息测的泪好烫。

      这么烫的泪,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把仇厌灼烧了。

      可仇厌还抱着殷息测,或许是不想再被这么炽热的泪炙烤,鬼使神差的,仇厌低头吻殷息测的脖颈,轻声说:“下辈子吧。”

      当年栾司的话一语成谶。

      殷息测哭的更崩溃了。

      仇厌的唇瓣贴着殷息测的侧颈许诺:“下辈子,如果我们见面了,殷息测,我就完成你的一个愿望。”

      殷息测呜咽着说,好。

      殷息测的泪太多了。仇厌恍惚间想,Enigma的泪腺都这么发达吗?

      殷息测不让他下午两点起床,但结果殷息测也是在下午两点才醒的。

      仇厌抱怨:“殷息测你昨天晚上是不是睡都没睡?”

      殷息测单膝跪在床沿给祖宗穿上毛茸茸的袜子,然后在他的脚踝上贴上暖宝宝,他说:“这样脚就不会冷了。”

      下午四点,从前天就一直呆在地下医疗空间的医疗团队来给仇厌做检查。

      小宅有完备的医疗器械,检查花了一个多小时,为首的德国老头皱着眉看着一项又一项报告结果的时候,一个青年军官领着个畏畏缩缩杵着拐杖的老头进来了。

      青年军官是盛炔,那个畏畏缩缩的老头是个神棍。

      神棍看见坐在殷息测旁边的仇厌,瞳孔一缩,诺诺的要给仇厌看手相。

      仇厌懒懒的伸出手,修瘦苍白的掌心张开,神棍眯着眼睛嘀嘀咕咕几句,然后就说要写判词。

      盛炔递上早就准备好的黄符和朱砂,笑着打趣:“来吧,看您老能写出什么来。”

      看见盛炔递的什么鬼东西之后,神棍长叹一声:“此劫不得不过啊!”

      这神棍久负盛名,给北/京四世三公之家算过,给澳/门富商贵子看过,他一算难求,直到后来被富商追杀,断了一只腿后发誓永不给人看命。

      盛炔脸色一变,但还是强撑着笑道:“什么劫不劫的,都这时候了开什么玩笑。”

      神棍看向仇厌,说:“你命格漂泊,很难安定下来。”

      他又看向殷息测:“您也是。”

      殷息测就笑了起来,他捏着仇厌的掌心:“继续。”

      神棍又说:“你们前世有缘,但这份缘分可能会因为有人阻拦而断。”微微一顿后:“但您命格贵重,最后还是得偿所愿。”

      “看的是他的命。”殷息测说。

      神棍稍稍迟疑后,继续说:“贵夫人命格诡谲,老夫实在不懂……”他低声道:“按老夫来看,贵夫人早在七年前就该消身此间……”

      殷息测脸色微微一变。

      “现在,贵夫人不过寄身残躯的游魂,迟早得走的……”神棍的声音越说越小。

      殷息测抬眼看他:“那我执意要留他呢?”

      “留不住的啊,”神棍长叹:“贵人,莫要因此成魔,反而误了卿卿性命。”

      须臾,殷息测问:“有破解之法吗?”

      神棍答道:“凡求破解之法之人,皆困于法之囹圄。”

      殷息测平静道:“带下去吧。”

      盛炔了然,颔首对神棍说:“先生,走吧。”他抓住神棍发颤的手臂,疾步离开了。走到半路,他忽然说:“您说的全是真心话?”

      神棍仿佛已经缓过来了,道:“全是。”

      盛炔默然,然后问:“那您看桃花看的准吗?”

      神棍斜他一眼,一语堪破:“您阴桃花缠身啊。”

      到了晚上,殷息测的情绪还是很低落。

      仇厌坐在窗前,他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看见有工人在草地布置着什么,现在,远远的眯眼看去,那些箱子还放在原地完全没有要使用的意思,对此仇厌说:“殷息测,我的烟花你不放吗?”

      殷息测挨着仇厌坐着,听见这话,他只垂睫道:“我在想那老神棍的话。”

      他说他会得偿所愿,又说仇厌危在旦夕,但医生又告诉殷息测仇厌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有机会痊愈,纷杂的念头一一在殷息测脑海中闪过,他最后想,我还是不要得偿所愿了。

      想要仇厌活下来。

      仇厌听见他这样说,就笑了起来。

      他放下手上端着的金边银杯:“殷息测,看窗外。”

      殷息测心里顿时掠过浓浓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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