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之山海》程光和

4、第 4 章

　　车正行驶在一段坑坑洼洼的路上，沈却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司机说，之前的一段国道好开的很，接下来都是坑坑洼洼的路，非常不稳。
　　一车的人都醒了，这一车前面坐着的两位老师，从包里翻出面包水果，递过来问吃不吃。沈却拿了个橘子，拨出来顺手分了牧遥一半，牧遥也不客气，道谢之后接过橘子开始吃。
　　车内的气氛慢慢热络起来，和他们同车的专家，有一位已经退休了，年轻的时候参与了这个寺庙周边的考古发掘项目，这次也作为出镜的嘉宾之一。她已经快70岁了，和旁边的老师聊了一会儿早年发掘的事情，话题不知不觉扯到了生活上。
　　“那个流量，不知道给我开了什么套餐，一个月交70块钱，我说要去取消，死活不让取消！”姓言的老师吐槽道。
　　“诶哟……他们就是这样的，我上次去也是……”
　　牧遥咽下了嘴里的橘子，顺口接道：“网上投诉呗。”
　　话音刚落，车内一静，所有人都看着她。
　　牧遥嘴里塞着另一瓣橘子，瞪大了眼睛，含含糊糊道：“就……上网投诉了，就有人打电话来处理。”
　　她说着，点开自己的手机，打开投诉页面，一边问言老师详细的信息，一面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很快总结了前因后果，点了提交，放下手机说：“好了，很快就有人打你电话，你跟他说诉求就好了。”
　　车在大山里前进，前一日下过雨，有些泥泞，又都是山路，并不好开。窗外景色十分壮美，但也真的险峻，行驶的路上一面是山壁，另一面就是悬崖，每过一道弯，司机就要鸣笛。沈却第一次走这样的路，不免心惊胆战，牧遥倒是悠哉，甚至有心情拿着相机拍照。
　　走了不知多久的山路，短暂的路过一个城区，又往偏远地区开，直到开进扎朗寺所在的小镇。
　　很小一个镇子，不过道路是新修的，很宽敞，沿路陆陆续续能看见一些朝拜磕长头的人。
　　寺庙在山顶，车只能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还要爬四百多米的山，听起来不算高，不过在高原活动非常考验体力，况且此时的海拔已经接近四千米了。
　　一下车就能明显感觉到这儿的风比海州市区大了许多，普通的行走就能感觉到疲劳，爬了几步台阶，明显感觉到喘不上气来。
　　风呼啦啦往脸上吹，沈却憋了一口气爬到一个相对宽敞的平台蹲下，大口喘气，企图缓解一些胸闷的感觉，然而不论怎么样大口呼气，始终差了那一口气，凌烈的寒风仿佛一并带走了氧气。
　　“张嘴，吸一口。”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沈却下意识凑上去，就着对方的手对着氧气罐吸了一口，不适感顿时消失了大半，缺的那一口气也补回来了，他慢慢站起身，牧遥把手里的氧气罐递给他：“不要逞强，觉得不舒服就吸一口，你嘴巴都发紫了。”
　　沈却拿着氧气瓶，跟上牧遥的脚步，对方背着双肩包，还帮忙拿了一些剧组拍摄的素材，没人事一样往上走。
　　“你活动完全不受影响欸。”沈却跟她并肩走着。
　　“也有点……我在内地可以通宵，在这里稍微熬一下夜就困得不行。”
　　“……”
　　“但你爬山看着很轻松欸。”
　　牧遥耸了耸肩：“可能我上辈子是牦牛。”
　　“小牧老师太幽默了。”
　　一行人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原本一二十分钟的距离走了将近四十分钟，好不容易到达了这次要拍摄的扎朗寺。
　　扎朗寺建立时间很早，据说在公元前四世纪就建立了。因为地理位置较为偏僻，不如境内其他几座寺庙有名，游客也少，大部分是当地人和来朝拜的信徒。
　　殿内禁止摄影，他们拿到了特别许可，但能拍摄的地方还是很有限。寺庙给了一间空房给他们做准备，一行不敢耽搁，到了殿内就架起设备开始拍摄，紧锣密鼓开始准备。
　　昨天晚上已经把台本和拍摄流程对完了，先拍摄正殿的部分，正殿有整墙的壁画，沈却以介绍这幅壁画为开头开启了整段的录制。
　　藏传的佛像与内地汉传佛像有很大不同，并不那么和蔼可亲，而是神色庄重肃穆，大多高大，自头顶俯视而下，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不由心生敬畏。
　　录制完正殿的镜头，又以寺庙的历史引出整个海州的历史，从建筑本身的风格艺术等出发进行详细的介绍。
　　小件文物统一摆放在偏殿，偏殿是个小型博物馆，最前方的柜台展示着一些殿内珍藏的经书，相比于正规博物馆，这儿条件差了很多，室内光线昏暗，玻璃展柜都有些许磨损，沈却去的时候，牧遥正在录单人的镜头，整个偏殿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说话声音。
　　“这是公元六世纪的经书。”
　　公元六世纪，正是藏地强盛的吐蕃王朝。
　　“寺庙内保存着上千本经书，其中有部分亟需修复。大二暑假，通过导师的介绍，我有幸参与到经书修复的项目中，经过两年时间的努力，这一批经书目前已经完成了修复。”
　　牧遥的一大段词说得自然流畅，导演很满意，一遍就过了，补了几个她和文物的镜头，这段就算过。
　　时间紧张，这个镜头过完，马上沈却上前，以问答的形式详细讲了一些修复流程、注意事项、修复难点等等，也过的很快，不出半个小时就拍摄完成了这部分。
　　沈却很好奇这些修复的经书，趁着摄制组去拍外景的空挡，留在偏殿想仔细看一看。负责保管的僧人热情的介绍着，其中几本因为拍摄需要从展柜里拿出来，可以直接看。
　　屋内光线昏暗，乍看之下书非常完整，凑近了细看，才能隐约看到补纸的痕迹。
　　“这几页之前蛀的不成样子了。”牧遥指了指其中几页，得到许可，沈却上手摸了摸，比其他几页厚一点，空缺太大，直接用了全托裱的方式，在书页后面托了一层补纸。还有一些单页的经书，用了不同的方式也都修补起来。
　　“那你之前一直在这儿修？”
　　“来了两个暑假，嗯……还有实习假，基本是大二、大三的暑假，还有整个大四下学期都在。”牧遥说：“导师介绍的。”
　　沈却很快被叫去拍别的，一直拍到下午两点，总算拍完了所有的镜头。
　　工作人员收拾拍摄器材，他走到门前的广场上透口气。一出门就见牧遥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正抄着手和一名僧人说话，说到兴处和对方一起大笑起来。
　　僧人不一会儿走了，沈却正要上前搭话，上午买套餐出问题的言老师拿着手机走过去，沈却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只是牧遥拿过了言老师的手机开始讲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