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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藏在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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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郁锦时妈妈去荷兰四个多月,在韦尔森的悉心照顾下,已经开始适应那里的生活。妈妈最近反复催促准备移民资料,郁锦时拖拖拉拉好几周,今天将申请材料提交到荷兰 (沪城) 签证申请中心。正常情况下,审批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拿到MVV(临时居留许可),三个月内需要完成入境荷兰并办理相应的居留手续。
走出办事大厅,郁锦时抬头,夏日的天空瓦蓝瓦蓝的,轻轻吁出一口气。她和安忆蕊整日纠缠着,肆意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
郁锦时愣了愣神,拿出手机给安忆蕊发了条微信。
“今天交了移民材料,不出意外,预计春节前就要去荷兰。”
聊天界面,持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几分钟却没有一条消息。
过了许久,安忆蕊回复。
“嗯,一切顺利。”
郁锦时呆呆看了半天,神情失落。
又来了一条消息。
“在沪城的日子,只能属于我。”
“天气这么好,我们去玩啊。”
两人约了去东郊森林公园的马场,安忆蕊想骑马。
郁锦时从小平衡性不强,就在围栏外看着,安忆蕊修长的腿,黑色长靴,跨上马动作麻利干净,英姿飒爽,这姐A爆了。驯马师轻轻地拍拍马的脖子,然后一拍它的屁股,马儿开始慢跑。安忆蕊慢慢给马加速,很快消失在视线外。
骑了两圈,不过瘾,安忆蕊又加时再骑了一圈,郁锦时有点担心,背上的衣服隐隐透着汗,脸上密密的小汗珠,明显累了,她是在消耗能量和情绪。
“今天风大,阳光也烈,太累会头疼。”
“不会的,刚掌握驾驭技巧,你再让我骑一圈,好不嘛?”
安忆蕊撒起娇来,郁锦时丝毫没辙,只好放任她再骑。
“好嘛!好嘛!就一圈!”
说完又驰骋而去了。
郁锦时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住安忆蕊骑马即将出现的方向,心像被悬在半空中的石块,七上八下地跳动着,没想到对她的牵挂如此之深,如此之烈。
一刻钟后,安忆蕊被抬了出来,郁锦时发疯般冲上去,她懊悔极了。
“我该坚持的,该劝住你的,明知道你很累了,我…我…”
听到哽噎焦灼的哭喊声,安忆蕊微微半张开眼睛,弱弱安慰着。
“不哭不哭,不会有事的。”
安忆蕊努力想伸手拉郁锦时的手,却使不出一丝力气。郁锦时快速接住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陪她上了救护车,直到进CT检查室,一直没有放开。安忆蕊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眉头紧锁,检查前有气无力地关照到,“锦时,帮我和公司先请两天假。”说完又昏睡过去,直到两天后才醒来。
郁锦时同时和公司请了假,她不敢离开半步,陪在床边。安忆蕊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锦时,鼓了鼓脸颊,笑眯眯又一脸无辜,
“害你担心了,是我不听话,你惩罚我吧!”
“知道啊,不听话,吃苦了吧!惩罚肯定是要的,等你好了,我们回家,有你好果子吃。”
“锦时,你知道吗?我做了好多梦,去了好多地方,我牵着你的手,突然手里空了,你就消失了。”安忆蕊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郁锦时眼睛酸涩,揪心的抽痛,拉着她的手臂圈进怀里,用下巴贴着额头。
“我在,我一直都在。眼睛哭肿了就不美咯!”
隔了一天,郁锦时被请到主治医生办公室。
“你是病人家属吗?”
“嗯,我是她表妹。”郁锦时心里忐忑地答道。
“我先和你说一下病人情况,等全部结果出来,你叫直系亲属过来详细说明。”
“光片显示脑部有阴影,初步检查良性的可能性大一点,但不排除是恶性。”
郁锦时脑袋像似被炸开,整个人当场懵了,已经记不起后面医生说了什么,恍恍惚惚回到病房,隔着门玻璃,安忆蕊正半躺恬静地望着窗外,眼泪不知不觉往下流,她转身冲进洗手间,蹲下抱着头大声哭了出来。
进进出出的人,看着偶尔关心递来纸巾。不知多久,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郁锦时揉了揉眼睛,深呼吸起身用冷水洗了脸,平复好心情,慢慢走回病房。刚推开门,听到声响安忆蕊转头满脸堆着笑容,摊开手。郁锦时径直走过去坐在床沿上,把手压在安忆蕊手心上,捏住手腕,用大拇指摸了摸突起的手筋,张开的口,又缓缓合上。
安忆蕊似乎发觉了什么,先开了口,声音很平稳。
“锦时,别担心。去华山医院查过是良性的,医生说手术切除就没事了。想着你明年安安心心移民去荷兰,开开心心度过这段时间,我才瞒着你的。”
“你是傻瓜吗?不,我是笨蛋,我是大笨蛋…”郁锦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怪自己太粗心,泪水又在眼眶里徘徊,最终还是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折射湿润的眼睛更显明亮动人。
安忆蕊欺身亲吻郁锦时的额头,轻轻刮了下鼻翼。
“对,小笨蛋,你信不信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安忆蕊语气坚定又温柔。
安忆蕊又请了两天假,期间王心瑜带着漾漾过来探病,她没有告诉自己的真实情况,只是说骑马摔下来,受了点伤,确定没有脑震荡能出院。
果然如她所说,第五天一早办了出院手续。顾炎开车过来接,郁锦时不知情,看到时心里猛地一阵酸楚,她知道顾炎很关心安忆蕊,但一直保持着朋友间的距离,理性让她要掩藏好情绪,顾炎把两人送到公寓便离开了,叮嘱安忆蕊有事给他电话。
正好周末,在家休息一天,第二天,安忆蕊就央求郁锦时带她出去,她想去郁金香餐厅吃西餐,再三强调在医院这几天吃的不好,郁锦时实在没法拒绝,看她状态不错,餐厅离家也近。
等餐时,郁锦时心事重重,于是顺手拿起一张餐厅特定的印满郁金香花纹的纸巾,用刚在精品店买的签字笔涂涂画画,一会整张被写满字,郁锦时看着傻笑了一声。安忆蕊心生好奇,轻手轻脚探过身一把抢走那张纸,看到满纸写着自己的名字,笑开了花。又拿过郁锦时手上的笔,一只手在纸巾背面随手画着,另一只手挡住不让旁人看。郁锦时尝试了几次想看,点的餐一份份上桌,安忆蕊也停下笔,也就作罢。
两人有说有笑吃完后散着步走了回去。
郁锦时收拾书桌,多了一只千纸鹤,是用餐厅纸巾折的,可以看见的这面全部都是自己写的“蕊”字,十分好奇另外看不见的面到底是什么,小心翼翼拆开,简笔的爱心、小花、小兔子、小狗,还有一行小字:
“龙应该藏在云里,你应该藏在心里。”下面一颗爱心藏着一个“安”。
心像被剑狠狠刺进去,郁锦时顾不上复原千纸鹤,奔向坐在沙发上的安忆蕊,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压抑不住失声哭了,
“为什么要藏?我不要藏,安忆蕊,我要我们在一起!我喜欢你啊!”
“我也喜欢你啊!可是我给不了你未来……”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只要你……”
郁锦时抬起头,哭红的双眼闪着泪光,望着眼前人。
定格瞬间的对视,浮起百转千回情绪,隐忍、迷茫、躁动……全部化作彼此眼中深藏的爱意,两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郁锦时将安忆蕊轻轻压倒在身下,亲吻,柔情万千,迷醉其中,顺势抱起她一路吻到床上,轻语,
“我想…要你…”
安忆蕊的曼妙身材毫无保留展现在郁锦时面前,欲望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喷涌而出。唇舌纠结,身体交缠,郁锦时疯狂占有着她,感受她身体的颤栗,几乎无法压抑的低吟,共赴巫山,攀上峰顶。郁锦时拥住尚在喘息的安忆蕊,在额头落下满是柔情的吻。
性的确是一种本能,母胎单身这么多年的锦时,没看过一部技术片,纯用潜意识去取悦自己心爱的同性女人。郁锦时确信自己本是天生拉拉。
夏天的尾巴,抓住吧!
再去吃一口冰镇的西瓜和清爽的绿豆冰棍,静听蝉鸣,夏末温度舒适,两人依偎着观看葛大爷舒淇的电影《非诚勿扰2》,再惬意不过。
电视画面正播放葛大爷为好友李香山办生前人生告别会:
“先生一身邪气,没少让家里人操心,没少连累朋友,谁跟他近谁倒霉,但是我们爱他,爱那个一身缺点叫香山的坏家伙。”
“怕死吗,香山。”好友问道。
孙红雷饰演的李香山这样回复:“怕,像走夜路,敲黑门,你不知道门后事五彩世界,还是万丈深渊,怕一脚踏空,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死是另一种存在,相对于生。”
……
“锦时,将来我们老了,身体不行了,我要比你先死。”
“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一个人,你可以给我办电影里一样的人生告别会吗?”
“活得好好的,干嘛想这些。”
“人生的终点是死亡,电影看到就忽然想想嘛,葬礼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安忆蕊将头埋在郁锦时怀里,喃喃自语。
“我喜欢白色的丝绸,配红色的玫瑰。我不要大家悲伤,朋友一起跳舞唱歌,喝陈年的酒,说些身前有趣的故事……”
“我们可以合葬在一起吗?郁锦时。”
郁锦时神情恍惚,突然回过神。“会的。”
“郁锦时你相信有来生吗?”安忆蕊继续问道。
“信,我们要还有好几辈子呢!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在一起。”郁锦时神情笃定。
“那你来生想投胎做男人还是女人?”
“我想想,女人吧。你呢?”
“女人。”安忆蕊弯起嘴角,眼珠俏皮地转了一圈。
“可是,两个女人在社会上生活太难了。要不我做男人,保护你。”
“我比你大,还是我做吧……”
两个人假惺惺争抢一番,种种原因分析,互看对方笑得不可收拾,最后还是舍不得放弃做女人。安忆蕊探过身子,手顺着丝滑的长发抚摸,用嘴唇轻触郁锦时。
“难就难吧,女人还是最可爱的。锦时,你过奈何桥不要喝孟婆汤哦~记住没?要来找我,不能不来找我,知道吗?”安忆蕊一脸认真。
“乖乖,放心吧!一定去找你,你知道的,我的记忆力超强。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你。”
“锦时,那你怎么才能认出我来呢?”
“背上的那颗痣,我认得它啊。”
安忆蕊满心欢喜,贴在郁锦时心脏的位置,“让我听听你的心跳,一听就知道有没有说谎。”
郁锦时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听出什么了?”
安忆蕊仰起头,邪媚一笑,“心跳不太规律,八成有假话。”
郁锦时用手小力拍拍头,假装生气发生哼的一声。安忆蕊愈发用力贴着胸口,嘴巴有点变形,口齿不太清晰,嘟嘟囔囔,“别生气嘛,别生气嘛,说着玩的呢。”
过一会,安忆蕊安静下来,指尖在胸前画着圈,若有所思,“如果我去了另一个世界,郁锦时你还是不要参加葬礼,我不想看到你哭,你就找一片青草地,最好有一棵大树,那种参天大树,坐在树下看着天空回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就当我出了远门,好不好?”
每个字每句话像刀在心上剐,手心隐隐作痛,血液凝固,喘不上气,郁锦时的泪水悄然滑落。
安忆蕊用食指沾了一滴眼泪,放在舌尖上,“锦时,原来眼泪真的是咸的。”
郁锦时抓住安忆蕊的手,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放在嘴里吮吸着,像小时候吃棒棒糖一样。她歪着头注视着,笑眼温柔迷人,低头羞色,不为之动容。
郁锦时微笑着吻上她的唇,头发在白色的床上飞舞、交缠,许多感觉在唇舌间传递,许多温度在指尖流淌,原来,美好是这个样子。
原来,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原来,死亡是生命的尽头,却不是爱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