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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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连绵不绝，大有哪怕卫皎熟睡也要把她拍醒的架势。
卫皎本就想去月光下走走，虽然计划里并没有墨白川的存在，但仔细想来也不排斥。
而且记起墨白川的名字后，她也彻底知道了墨白川的身份。毕竟，墨家年轻一代中定下的家主继承人的名字，她这些年辅助宗门事务时还是听说过的。只是她以前没能将这名字和记忆中的少年联系起来而已。
若她后续提升修为的计划顺利，她需要获取墨家的帮助。那么此刻和墨白川交好，并不是一件坏事。
于是，她探身应了一声。
听见她应声，屋外瞬间安静。
卫皎坐起身，在床边默默穿衣。
她睡前关了窗户，此时屋内有些黑。根骨废后，她五感不再如之前那般灵敏，虽然比平常人稍好些，但在这种环境里也无法看清。
烛灯在屋子另一头，为了防止自己身体虚耗等下没力气散步，她没用动用灵力去点亮烛火，而是摸黑一件件穿衣。
身体还残留着睡前修炼造成的疲累，她本就不快的动作越发缓慢。
屋外一直很安静，直到卫皎衣服穿好，都没有半点声音。以至于在某一瞬间，卫皎心里忍不住怀疑墨白川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打开门，墨白川静静站在屋门外五步远的位置，侧对着屋门负手而立，和傍晚时雍容的月白长衫不同，他此时又换了一身银线细绣的锦衣，在月下映着皎洁的光让他看上去分外雅致，像一个性情温和彬彬有礼的贵公子，让人完全无法和刚才咣咣砸门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听见动静，墨白川回头，嘴角上扬眉眼微挑看上去很是高兴。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墨白川声音里透着自得，“巧了，本公子也睡不着，咱们真是有缘。”
见他如此，卫皎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道：“已经睡熟，被你给吵醒了。”说完，故意去看墨白川的反应。
墨白川脸上没有半点愧疚，反而笑得更加灿烂：“那你是专门为了我才出来的咯。不错不错，看来本公子很有魅力。”
卫皎无言，看着墨白川一副“本公子真厉害”的模样，不禁心中好笑。
她真是睡糊涂了，居然指望让墨白川愧疚。也不知墨家对这位公子是怎样的千娇百宠，才养出了这种无拘束的性子。以墨家的底蕴，也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事物，能令他心生在意。
连卫皎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眉眼在看见墨白川灿烂又自夸的笑容这一刻舒展，晚间修行不顺的阴霾早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下意识的，她回应般朝墨白川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在月光下稍纵即逝。
本来还在等着卫皎继续气自己的墨白川愣了。卫皎容貌绝艳但性格内敛，身为大师姐加上长期处理宗门事务让她气质越发冷厉，犹如冰川上万古不化的积雪。刚才的笑容虽浅，却犹如冰雪消融，直击人心。
墨白川曾经以为，卫皎是不会笑的，如同她手中的定天剑，冷心又无情。
卫皎不知墨白川心中所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笑了。
她见墨白川忽然安静，又见阿迁没有跟在墨白川身边，想来已经独自睡下。于是，她主动承担起照顾身边人职责，问墨白川是想在临风苑的小院子里走走，还是出门逛逛？
墨白川不出所料地选择了后者。只是他虽不是第一次来洛仙宗，却是第一次住下闲逛，一时不知去哪里是好。
卫皎想到逍遥峰后山有片竹林，场景清幽想必能搏墨白川喜欢，离临风苑也不远，便主动提出去那走走。
虽说一起走走，二人却一路无话。
卫皎本身是个安静少语的性格，因而并不觉得有什么，倒是心中诧异以墨白川的性格怎么耐得住如此安静。她还以为，墨白川会念念叨叨指东扯西一路呢。
月光下，山道上。
清风徐徐，树影婆娑。
风临苑所处的后山，白日里虽称不上绝佳，入夜后却是个享受静谧月光的好地方。
卫皎借着月光用余光观察着墨白川。
关于这位墨家这位未来家主，仙门中传言可谓是五花八门，哪怕是上一世卫皎后来闭门不出的三年，也曾隐约听说过一些。只是因为她过得实在混沌不堪，以至于不记得最后听到的消息，是墨白川杀了什么人还是被什么人杀了。
卫皎有些后悔为何自己那时不多在意些，要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连个确切消息都没有。
不过，这样子的家伙，应该不至于死在自己的前头吧？
不一会儿，二人来到竹林前。
墨白川果然很喜欢这里，挑挑拣拣找了个石凳坐下开始发呆。半点没有要和卫皎交流的意思，仿佛真的只是睡不着，然后随意拉个人出来走走。
卫皎在他不远处坐下，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若墨白川真要闲聊，她少不得要给与回应。在熟悉的人面前她话尚且不多，何况在墨白川这样还算陌生的人面前。不如一起安静坐着，各自赏月清净心神。
卫皎看着墨白川静坐的身影，她记起上一世她出事后，墨白川也来过洛仙宗还曾想见她，只是那时她已经闭门谢客，听说有墨家人拜访，直接请求宗政清替她回绝了。
倘若那时知道来拜访的墨家人就是幼时找自己打架的少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相见？
大约还是不会。她已经不能再拔剑与他一战，见与不见都无意义。
只是墨白川为什么要见她呢？
若说是因为想找她比试，可她已根骨尽毁。洛仙宗首席弟子废了的消息，墨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若说是办事路过顺带一看，以墨白川如今这闲散的模样完全不像是有正事要办。再联系上一世的记忆，他更像是专门来洛仙宗看她一眼。
可专门看她更说不通了。墨白川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还记着那些年少时交手的情谊？不过七岁到十五岁的数次交手，有什么情谊可言。
“你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墨白川来到了她身边。似是为了不挡住她的月光，修长的身影还刻意往旁边挪了挪。
卫皎这才惊觉自己失神，墨白川过来时并未刻意隐藏脚步，她即便失了修为也不该让人如此近身还毫无察觉。
她懊恼自己感官迟钝，想到刚才自己满心分析墨白川，一时间犹如做坏事被抓住般心跳如鼓。
为了掩饰自己不自禁的慌乱，她化防守为攻击，面容平静的起身直视墨白川问道：“墨白川，你为何要来洛仙宗？”
话一出口，卫皎便有些后悔。她声音本就清冷，语气又有些急促，本来只是一句疑问，听上去却仿佛厉声质问，实在算不得友好。
然而，墨白川浑然不在意她的语气。他看上去十分惊讶，眼里甚至透着欣喜，道：“难道你是真记起来了？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是靠认出这个，编话哄着我呢。”
说话间，墨白川举起暖沁玉做的坠饰在卫皎眼前晃荡，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回轮到卫皎惊讶了。原来墨白川早看出来了，她还以为白日糊弄过去了呢。
看着她的神情，墨白川自嘲一笑道：“我就知道。”
她从未在意他，当年尚且记不住他的姓名，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怎么能指望她记得。
而他自七岁起，几乎是把她刻在心上惦记研究……
直至那一日惨败，定天剑的剑尖直指自己而来，若非是卫皎在最后一刻出言提醒，让他能及时转开身子避开要害，那一剑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巨大的挫败感席卷了他的全身，比受伤惨败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卫皎剑尖擦过他要害时喊的那句：“墨川白，小心！”
墨川白？
呵，墨川白。
墨白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被轻飘飘的三个字击碎所有的自信与尊严。
他知道卫皎的手下败将有很多，但他以为自己是不同的。毕竟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跟她相比只差一点，只是一点点。若是他足够努力，说不定有一日能追上。
他将卫皎视为宿敌，却原来在卫皎心里，他不过是那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枯骨，连名字都不值得被记住。
心魔一念而生。
从此他只要修炼，眼前都挥之不去那日的寒光剑影，和不知道真实存在还是他想象出的卫皎充满嘲讽的冷脸。他再无法静心，更无法修炼。
“墨川白”三个字像是刻在他心上般，时刻提醒着他的无能与耻辱。
他想把这三个字连同卫皎一起从心头剜去，却怎么也做不到。
走投无路之下，他在十五岁那年甚至不惜潜入家族禁地，试图动用禁术解救自己，却险些酿成大祸。
好在，祖父及时发现，中断了他疯狂的行为。他也因此留下旧疾，从此以后不仅在心魔的影响下无法修炼，修为永远停在了十五岁那年；还时常身心俱痛，需要靠暖沁玉相助才能缓解。
所以他淡离仙门，把自己当成未曾修行过的凡人，挥霍度日，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身为墨家现任家主的祖父心疼他，也怕继承人出事墨家人心不稳，对外隐瞒了他的真实情况。把他的逃避，美化成外出修行。
世事无常，他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卫皎也会从云间坠落。
因为他心魔的缘故，身边人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卫皎，所以当他知道卫皎出事的时候，已经是卫皎受伤半年后。
墨白川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思。
幸灾乐祸吗？没有。痛心疾首吗？好像也没有。他只是觉得这一切像虚幻，比他当初发现自己生了心魔还要不可置信。
然后就想来看看，也说不上是想看看什么，就是想来看看。
看看这件事的真假，看看卫皎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也看看，卫皎这些年有没有……哪怕一丁点想起自己？
事实证明没有。卫皎还是那个卫皎，连自己是谁都得靠着暖沁玉才猜出一二。
墨白川苦涩地想，倒也不枉他刻意把暖沁玉系在腰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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