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重逢已惘然》东窗竹

67、第 67 章

　　“你们说什么呢？”于思齐带着笑意的话传入季小雪耳中。

　　“伴郎伴娘要替新郎新娘喝酒，我们说他俩一起喝，就能减半。”有人笑着回答。

　　于思齐走到董天明身旁，将手搭在董天明肩上说：“你们太本末倒置了，光喝酒有什么意思，要让新郎新娘玩些游戏，喝不喝酒的不重要。”

　　“对啊，还是你小子有主意。”立刻有人赞同。

　　“对对，玩游戏，玩什么游戏啊？”有人问。

　　“我知道一个游戏，……”马上有人建议。

　　季小雪怔怔看着前方于思齐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似乎无处可放，继而又觉得自己的腿怎么摆都不合适，又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无所适从。那个背影，他没有转过来看自己一眼，但季小雪就是觉得那背影张开了无数眼睛注视着自己，浑身生出了一阵战栗。

　　那是他，那是于思齐，那是自己认识了十年的熟稔，那是自己刻意忽略了近四年的身影，这一刻，他就在面前，然而思念，思念如浓雾将自己吞没，呼吸是思念，触及是思念，眼前是思念，气息是思念。

　　季小雪此刻方知，她早已思念如狂……

　　季小雪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下一下轻轻碰撞，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董天明和张子萱早已被同学们安排了游戏。

　　“嗯？”季小雪眼中仍带茫然，转头看向碰撞自己的方向。

　　方文宇皱眉看着季小雪问：“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季小雪慌乱中急忙找了个借口：“可能是刚才吃饭有点快，胃不太舒服。”

　　方文宇深深地看着季小雪的眼睛说：“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坐，他们看起来不需要咱们了。”

　　季小雪扭头看向董天明和张子萱，他俩正笑着被安排一起咬一块饼干，于思齐呢？于思齐又到了哪里？

　　季小雪本能地朝一个位置看去，于思齐正坐在座位上，微笑看着董天明和张子萱。他没有看自己，他不在意自己，他没看见自己，或者，其实是视而不见。

　　季小雪心中苦笑，是啊，当初自己提出分手的时候，不就应该预见到这一刻吗？

　　季小雪对着方文宇点点头说：“好。”

　　方文宇带着季小雪坐到旁边一个空桌，让服务员送来一杯热水，季小雪捧着热水，盛夏里，她竟觉得握住这杯热水才能温暖自己的心。

　　季小雪随着大家一起看董天明和张子萱做游戏，但她的视线时不时瞟向于思齐，她知道不应该，但奈何身不由己。然而，她没有看到一次于思齐看向自己，季小雪一次次忍下涌上眼中的热意，她告诫自己，过往皆远，切莫纠缠。

　　就在这种慌乱、茫然、纠结、惆怅中，大家终于放过了董天明和张子萱，纷纷告辞离开。

　　季小雪陪着张子萱跟同学们说一些再见，保重之类的离别语，却不由自主一眼一眼瞟向于思齐，他始终没有离开，和旁边的人聊天。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于思齐那桌还有几个人在一起聊天。

　　董天明和张子萱走过去，方文宇边走在后面边问季小雪：“现在胃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有？”

　　季小雪点头说：“嗯，喝了热水好多了，谢谢你。”

　　“谢什么，应该的。你这个喝了热水好多了，让我想起网上一个梗。”方文宇说。

　　“喝热水。”俩人一起说，随即一起笑。

　　说着就走到于思齐他们旁边。

　　董天明过去按住于思齐肩膀说：“老于，你今天真是，我记住了，你结婚可一定要通知我，不管我在哪都会赶回来，现在起，我就在网上搜集各种各样的游戏。”

　　大家一起笑。

　　于思齐笑着对董天明说：“那你可能没什么机会了，我是打算孤独终老的。”

　　说这话时，于思齐的眼神似乎向季小雪飘了一眼，那眼神流转的太快，季小雪不敢肯定，但她的心随着于思齐的话揪了起来。

　　“哈哈哈，老于，那你可要记住你这话，等将来我见到你媳妇，一定告诉她。”董天明乐呵呵地说。

　　“行，你记着，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于思齐笑。

　　“老董，你们先回吧，我们老久没见过面了，再聊一会儿。”于思齐旁边的人说。

　　“对了，老董，张子萱，真心地祝你们新婚快乐，白首到老，你们马上出国了，这以后也别断了联系。”他继续说。

　　“季小雪，今天还没跟你打招呼呢。”他突然对着季小雪招招手。

　　季小雪一愣，看着他犹豫。

　　“你看你，老同学都忘了，贵人多忘事啊。”他继续说。

　　季小雪突然灵光一闪，说：“苏景睿。”

　　“哎，终于想起来了。”苏景睿笑着说。

　　季小雪张张嘴，想说“你变化也太大了，足足圆了两圈吧。”

　　“你这变化也太大了。”于思齐说着轻轻拍了拍苏景睿的肚子。

　　苏景睿幽怨地看了于思齐一眼说：“哪个像你哟，青春依旧在。”

　　大家一起笑。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聊，咱电话微信都留了，以后多联系。”董天明也没客气，起身打算走了。

　　“嗯，多联系。”于思齐说。

　　“哎，等等，季小雪，我还没留你的微信呢，来加个微信。”苏景睿突然对着季小雪说。

　　季小雪迟疑，那边苏景睿已经不满地说：“咋，看不起老同学了，连个微信都不愿意加。”

　　季小雪赶紧掏出手机说：“没有没有，要加的。”

　　季小雪走过去，每一步的靠近，都觉得像煎熬，这是靠近于思齐的路，这是期待的路，这是煎熬的路。

　　几步而已，季小雪脑中已闪现无数念头。

　　“我扫你吧。”苏景睿示意季小雪打开微信。

　　季小雪慌忙打开二维码，把手机举过去，苏景睿扫了后点击着手机说：“老于，你不加一个？老同学以后多联系。”

　　季小雪举出的手就没缩回来，她尴尬又紧张，不知自己的手到底该怎么摆。

　　“我有季小雪的微信。”于思齐突然说，随即看这儿季小雪问：“你忘了，我们几年前遇见过？”

　　季小雪觉得他的目光似刃，似光，似潮头翻涌，似古井无波，似嘲讽，似无意。

　　“奥，对，我忘了。”季小雪低声说着收回了手。

　　“你们什么时候遇见的？没听你说。”苏景睿问。

　　“碰见个老同学都要给你报备？”于思齐戏谑地对着苏景睿说。

　　季小雪退回到方文宇身边，此刻，她竟感觉这里才是安全的。

　　“行了，那我们走了啊，你们别喝了，等会怎么走？”董天明问。

　　“我没喝，等会我开车把他们送回去，你别管了，好好过你的洞房去吧。”于思齐笑着说。

　　董天明，张子萱，方文宇，季小雪一起转身朝外走去。

　　季小雪感觉自己的腿很僵硬，一想到后面那个人可能在看自己，她慌乱得不知该如何摆手如何迈腿。

　　想着，季小雪突然脚一歪，旁边方文宇一把扶住了季小雪的胳膊：“小心。”

　　季小雪赶紧站好继续走，她心中一片沮丧，口中故作轻松地说：“还真是穿不惯高跟鞋。”

　　方文宇没有放开扶住季小雪胳膊的手，微笑着说：“今天站得时间有点长了。”

　　季小雪笑笑没说话。

　　四个人出了酒店，季小雪终于趁着出门的刹那，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可惜，这个角度，看不清于思齐的脸，苏景睿挡住了于思齐，但他们大概正在聊天，大概，并没有看自己，季小雪想。

　　于思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苏景睿几个闲聊，他看见季小雪背影的僵硬，他看见季小雪险些扭到那刻手指紧张地一抽，他看见那个男人扶住季小雪，他看见他们挽着说笑，他没看见季小雪扭头那一眼……

　　“去我们那坐坐？”张子萱问方文宇和季小雪。

　　“不去了，你们新婚，我们过去当灯泡吗？我开车把你俩送回去。”方文宇笑着拒绝。

　　“那行，你等会把小雪也送回去，车你就开着，明天请你们吃饭，感谢你们。”董天明说。

　　“嗯，放心。”方文宇说。

　　“你没喝酒吗？”季小雪问方文宇。

　　“我没喝，我要是喝了，咱怎么回去。”方文宇笑着说。

　　“你不是挡酒了？”季小雪奇怪地问。

　　“是啊，挡酒了，挡住了。”方文宇对着季小雪眨眨眼。

　　季小雪一笑。

　　方文宇开车送了董天明和张子萱回去，问季小雪：“送你回陆哥那？”

　　季小雪点点头。

　　方文宇把车开到陆程李一婷家小区门口，停下车，喊住打算开门的季小雪：“小雪。”

　　“嗯？”季小雪松开开门的手，扭头看向方文宇。

　　方文宇却顿住了，随即，他笑着说：“忙完了，我想多留两天你能不能带我逛逛？尽个地主之谊嘛。”

　　季小雪立刻点头：“好啊，乐意之至。”

　　方文宇笑着说：“那明天见，你计划一下带我去哪玩。”

　　季小雪边想边说：“我们这没什么特别有名的，博物馆可以看看，有个古镇，还可以去爬山。”

　　方文宇点着头说：“我都行，你定吧。”

　　季小雪问：“你打算玩几天？”

　　方文宇随口说：“由你决定。”

　　季小雪一愣：“嗯？”

　　方文宇立刻说：“奥，我的意思是，你看需要玩几天，我都行。”

　　季小雪开了车门出去，留下一句：“给你做个攻略。”

　　方文宇看着季小雪进了大门，一直走进去，转个弯，消失了身影，脸上的笑容敛去，只余疲惫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