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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困在了这诡异的吟唱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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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从笙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走之前怕他看不清,就又拿来了几盏煤油灯,江聿没让他点。
自从喝了药江聿就有些犯困,他闭上眼,没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半,一阵低沉而悠长的吟唱打破了寂静,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诡异。
而后是芦笙、莽筒、木鼓等乐器加入其中,伴随着大片窸窸窣窣的声音,曲调愈发严肃悲戚。
篝火的光影在窗帘上摇曳,光影交错间打在了江聿的脸上,他仍陷在床铺中沉睡,眉头紧紧的蹙着,眼皮不断地颤动,仿佛想要挣扎着醒来。
没一会儿,他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喘不过气似的微张着嘴唇,仿佛被困在了这诡异的吟唱中,无法逃脱。
太阳早就晒屁股了,江聿仍在床上躺尸。
他一宿都没睡踏实,一直半睡半醒的,跟鬼压床似的。
殷从笙来找他时已经不早了,但怕他还没醒,就没敲门,只是悄悄推开了一条门缝。
只见江聿侧躺在床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给自己裹成了一条蚕蛹。
已经醒了,但看上去仍迷迷瞪瞪的,直愣愣地盯着门口的位置发呆。
看到殷从笙,江聿这才赖不唧唧地坐了起来,微长的头发东一簇西一簇的翘着。
他自己扒拉了两下,没捋顺,反而更乱了。
殷从笙没忍住笑了起来,“阿哥,昨晚上没睡好么?”
江聿“哎”了一声,“半夜似乎一直有人唱歌,吵得我一宿没睡好…”看着他甜甜的笑容,起床气唰的一下就灰飞烟灭了。
殷从笙僵了一下,“我怎么没听到,阿哥是不是做梦了?”
“可能你睡的比较沉吧,我昨夜一直半睡半醒的,应该没听错。”江聿伸了个懒腰。
“我很晚才睡的,真的没听见,应该是你做梦呢。”殷从笙语气认真。
江聿掀被子的动作一停,觉得他语气有些怪异,“你…”他犹豫了一下,“…也许吧。”
殷从笙走过来握住江聿的手腕,把他从床上拉了下来,“都中午了,阿哥不饿么?收拾收拾就下来吃饭吧,我准备了好多好吃的,阿哥快来尝尝。”
少年的眼睛弯弯的,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江聿很快忽略了心中的疑虑。
这里的食物和安硐苗寨的很像,但烹饪手法更加简单,没有繁复的调味与技巧,味道也更加纯粹。
江聿一边吃,一边琢磨着如何张口提出离开。
身上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次来苗疆,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如今快到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在眼睛确诊之后,他不仅没有多加休息,反而利用一切时间加快手中实验项目的进度。
能完成的他都尽量完成了,完不成的来之前也已经交给了团队其他人。
除了研究员的身份之外,他还是一名教授,他喜欢这份职业,能把自己的所学传授给学生们,他觉得非常满足。
虽然有些自私,但他并没有放弃这份工作。
虽然不舍,但总归是要离开的。
如今交通发达,也不至于说以后就见不到了。
“阿笙,”他咽下最后一口糍粑,“我该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款待…回头你可以来找我,换我款待你。”江聿说的有些艰难,虽然不舍,但总是要离开的。
殷从笙握着筷子的手僵住了,两个腮帮子还撑得鼓鼓的,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根本没想到他会想要离开。
“你要走?江聿。”殷从笙语气中带了些冷意。
江聿有些诧异的看着他,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叫他全名,“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总归是要走的……”
“你来苗疆不是为了治眼睛吗?没治好就走岂不是白来一趟。”
“乌加说我的眼睛…”
“他的医术不行,”殷从笙打断了他,“殷梭医术很好,他一定可以治好你!”他的语气有些强硬。
江聿沉默了一会,应道:“好。”
算了,试试就算不管用,也不过就是多失一次望…他想。
殷从笙眼底阴霾散尽,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这脸变得真快啊…江聿感慨。
院落中摆了一张躺椅,江聿正闭着躺在那晒晒太阳。
阳光透过眼皮,映出一片绚烂的红光,江聿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这温暖的怀抱中苏醒,人都被晒软了。
突然眼前暗了一暗,江聿睁开眼,一片树叶挡在了眼前,遮住直射而来的阳光。
他向旁边移了移视线,阳光打在白皙透嫩的手掌,边缘处微微透着淡红色的光芒。
江聿有些晃神,他眯了眯眼,看向面前的少年,“回来了?”他声音懒懒的。
殷丛笙“嗯”了一声,收回挡在江聿面前手,“我带殷梭来了。”说着拿起江聿搭在扶手上的手腕,拉着他向屋内走去。
一起来的除了殷梭,还有一个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微微有些发黑,长得浓眉大眼。
“这个孩子是?”江聿被殷丛笙拽着,边走边回头看。
男孩拎着一个木制的大箱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殷梭后面。
“那是殷梭的儿子,给他当助手。”殷丛笙说着,换了一只手拉着他,用刚腾出的手兜了一下他的侧脸,“别看了。”
殷丛笙躺在床上,眼睛上被蒙了一圈白布。
“可能,疼,忍忍。”可能在变声期,男孩嗓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像一只大鹅。
江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不笑!”男孩气呼呼的。
“哈哈哈哈哈哈不笑不笑,”江聿憋了憋,“你会说汉话?”
男孩没理他。
殷丛笙坐到了江聿床边,一只手固定住了他的下巴,一只手扶在他的头顶,然后用苗语说了句什么。
江聿突然被人按住,有些懵逼,“哎”了一声。
突然眼睛周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了眼周的皮肤,在里面不断涌动。江聿猛的倒吸一口气,嘴巴张着,却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江聿意识涣散间,听见耳边不断传来声音,但他听不清也听不懂。
过了不知多久,疼痛逐渐减弱,江聿的意识逐渐清晰了过来,他感觉到有人正给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手指凉凉的。
随后一直手托起了他的脖颈,一圈一圈摘下来了眼睛上的纱布。
他恍惚地看着屋顶,想眨眨眼睛,却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皮,仿佛失去了知觉,只能任由它无力地半睁着。
不会吧,眼睛不会连动都动不了了吧……江聿一下就慌了,死死地抓住旁边人的衣袖。
“阿哥,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殷丛笙低头凑到他耳边,用手轻轻阖上了他的双眼。
没一会儿,江聿抓住他衣袖的手指就垂了下去,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黑沉,中间他短暂地醒了一下,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跟他说话,说的什么他也没听清了,然后嘴唇上好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碰。
这一小段意识停留了没多会儿,就烟消云散了。
第二天清晨,江聿意识逐渐清晰,身上又沉又热,睡得浑身发软。
他在被窝里动了动,想舒展一下手脚,结果发现整个人都被束缚住了,后背还紧紧贴着一个奇怪的热源。
他转过头,一颗脑袋埋在他脖颈后,胳膊死死地扣着他的腰,连他人带被子都被裹在了一个怀里。
江聿吓了一大跳,拨开那颗脑袋额前的发丝,殷丛笙的脸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江聿一脑门子黑线,他把殷丛笙扒拉开,“起来起来,你怎么睡我这了?”
殷丛笙被他扒拉一下,似乎是要醒,他用脸颊蹭了蹭枕头,嘟囔了两声,又继续睡了过去。
江聿看他不醒,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哎,醒醒。”
殷丛笙睫毛颤了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阿哥,你醒了?”说着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及肩的黑发披散下来,软乎乎的,看上去很是乖巧。
江聿手欠的捋了一把他的头发,“你怎么在我床上?”
殷丛笙也没躲,就着江聿的手蹭了两下,
江聿觉得这场景似乎有些怪异,猛地收回了手。
殷丛笙撑着床坐了起来,“你昨天睡着之后一直乱动,老用手抓眼睛,我才箍住你的,”他无辜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怎么了么,阿哥?”
江聿这才回忆起昨天的事,他伸手摸了摸眼睛,略微有些发烫,一碰还有一点微微的刺痛。
他仔细感受一下,还行,好在自己忍痛能力比较强。
他完全不记得昨天自己疼晕过去这件事了。
“那我的眼睛就这么治好了?”江聿问。
“哪有这么快,阿哥别心急,还要再来几次。”殷丛笙摇了摇头。
江聿下床照了照镜子,两只眼睛的外眼角下方,分别多出来一个红点,被针眼大,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后留下的痕迹。
“这是什么?”他有些好奇。
殷丛笙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蛊虫咬的。”
江聿愣了一下,“乌加说的内种?”
“嗯。”殷丛笙点了点头。
“蛊术是真的?”江聿诧异。
“当然是真的,现在你信了?”殷丛笙垂眼看着他镜中的脸。
“你们苗疆人都会吗?你们会情蛊吗?就是内种能让人爱上自己的蛊,”江聿想了想,转过头看着他。
殷丛笙挑了挑眉,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江聿看着他,这一刹那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和之前见过的他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