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豌豆》橘深

9、第 9 章

　　下课铃响起，人群蜂拥涌出教室，楼梯口走廊学校角落人山人海。
　　江言说，“坐会儿，楼道挤。”
　　正好趁这会儿功夫巩固记忆文言文，“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急湍，映带左右。。。”
　　肖潇耷拉着脑袋，玩捏着指甲，颇有些无趣，倚过头瞄向江言正默记的《兰亭集序》，说来也有些奇怪，张老师讲的时候看着就无趣想睡觉，看到她在看竟生出一丝兴趣，有些好奇。
　　“兰亭集序在哪呢。”
　　“浙江会稽郡山阴亭的兰亭，也就是浙江省绍兴市的兰渚山麓。”
　　“地名就是兰亭集序吗。”
　　“东晋时期三月初三，王羲之和文人民士们为了禊事活动，也就是消灾祈福的祭祀活动，在兰亭举行宴会，与会的人饮酒赋诗，写有诗作，后把这些诗作汇编成集，大家一致推选这次聚会的召集人德高望重的王羲之写一篇序文，记录这次聚会，兰亭集序是王羲之写的序言，序是一种文体，相当于引言。”
　　肖潇颇有些趣味地点了点头，指着修禊事也，“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做禊礼这件事。”
　　“什么是禊礼呢。”
　　“古代人们在水便举行的小崽欺负的祭祀活动，农历三月三着天人们聚集在水滨嬉戏洗濯来祈福消灾，实际上这也是古人的一种游春活动。”说罢瞥了一眼肖潇，“你要实在感兴趣，全文给你翻译一遍。”
　　肖潇乖巧地应声道，“好。”
　　“群贤毕至是说诸多贤士能人都汇聚到这里，少：年少的，长：年长者，都聚集在这里。兰亭这个地方有崇山峻岭，茂盛修长的竹林，，清流急湍：倾侧湍急的流水，映带左右：映衬在亭子的周边。引以为流觞曲水：把水引过来，把酒杯放在环形的流水上面，让水杯随着水流飘动。列坐其次：大家依次排列错在弯曲的水旁边，酒杯飘到谁的面前，谁就拿起来喝，用以祈福消灾。”肖潇点着头。
　　“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矣畅叙幽情：是说虽然没有管弦齐奏的情况，但是一边喝着酒一边作着诗，也足够用来畅快表达幽深的感情了。是日也：这一天，惠风：合适的风，和畅：缓和。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抬头纵观广阔的天空，低头观察大地上繁多的万物。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用来舒展眼力，开阔胸怀，足以极尽视听的欢娱，实在是很快乐。”
　　肖潇思索着，打断道，“我们学校的亭子也有这种意境，不过不是竹子而是柳树，柳树旁，河流边，古时开拓的地带有限，修建一个亭子倒也是件难事，所以看到这样一个亭子会诗词歌赋对吧。”
　　“是，可以这么理解，万物稀为贵”
　　“你继续。”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获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人和人之间的相互交往，很快就度过一生，有的人只会在室内畅谈自己的胸怀抱负，而有的人会就着自己所爱好的事物，寄托自己的情怀，不受约束。”
　　“你是哪一类人呢，看你平日都在忙学习，会错过很多玩乐失去爱好吗。”
　　“世人所爱皆不同，时间是有限的，需要取舍，相对于游玩对我而言在书本中寻求探究世界，寻找自我价值便是我的爱好。忙碌学习不代表忽视周遭事物，一花一树一草一木皆过眼观之，有时玩乐并不是真正的爱好，玩乐的时光总是须臾，过了一天，却不知玩乐些什么，越玩心里越空虚。你呢，究其玩乐些什么，有想过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吗。”
　　“我这个人吧，看书看不了多久就会想玩其他的，没办法坚持下来，而且我从小就不怎么学，欠下的知识点太多。对我而言，人生苦短，就像你爱好知识和洞察一般，对我而言，我爱玩耍，及时行乐，浪得几日是几日，能躺着绝不站着，这个世界太宏观，永远了解不玩，我独爱享受当下，玩乐便是我的爱好。你继续。”
　　“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怏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虽说大家各有各的爱好，安静和躁动各不相同，可是当人们欣然面对所遇到的事物感到欣喜，或得或失，或不高兴，或自我满足的时候，竟然不知道衰老即将要到来。”
　　“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以及等到对自己所喜爱的事物感到厌倦，感情也会随事物的变化而变化，感慨也就会随之产生了。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又不能不以之兴怀：过去所欣赏的东西转瞬间已经成为旧迹，尤其是不能不因为它而引发心中的感触。”
　　肖潇沉闷的转过头，“既然喜欢兰亭，为何不长久居住于此。”
　　“就好比我们学校傍山依水，春来柳絮桃花，秋来落叶枯黄，冬日落雪薄雾，对于途径者或者刚来上学的学生会觉漂亮，对于在学校呆了一定时日的师生来说便觉也就这样。”
　　“我现在也觉得好看。”
　　“欣喜变化是一个衰减过程，你如今察觉好看，但和最初的喜爱度是否一样呢。”
　　肖潇眉心微蹙，嘴角微微嘟起，“所以人与人的爱情也会变化对吧，一开始喜欢到后面变淡。”
　　“爱情不过是人体内的物质相互发生的化学反应给人带来的感受，简单来说，就是在爱情中人体的各类激素在起作用，最重要的三种激素，苯基乙胺让人相识，多巴胺让人相恋，恋人之间的情感远比对事物产生的感情复杂的多。”
　　肖潇有些郁闷，“那你继续。”
　　“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其不痛哉！：更何况寿命长短，听凭大自然的造化，最后都归结于消亡，古人说，生死毕竟是件大事啊，怎么能不让人悲痛呢。”
　　“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喈悼，不能喻之于怀：每当我看到前人兴怀感慨的原因就好像和我的感慨像符契一样的相合，怎么会不面对着他们的文章，而感叹哀伤呢，心里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故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背夫：原本就知道生死等同的这种说法，是虚无缥缈荒诞的，把长寿和短命等同起来看待也是肆意胡说的，后任看待我们今天的人，也就像我们今天的人看待前人是一个道理，可悲啊。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事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所以我把当时参加宴会的人一个一个记下来，收录下他们所创作的诗篇，即使世道变了，事情也不同了，但触动人们内心的情怀，和思想情趣都是一样的，后世的读者们也会对这次集会的诗文有所感悟。”
　　“我很害怕死，都未经历过死亡，却都害怕死亡。人为什么都要死，既然要死为何又要我出生。”
　　“人本身对于生总有永不满足的欲望，自然需要平衡，我们就像处于一个开着水龙头的水池中，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出，亦有源源不断的水流逝。”
　　“那要是关闭水龙头，可以不流出吗。”
　　江言莞尔一笑，“下水口是关不掉的，若关水龙头便没有水在池中，不会影响水的流动。碳基生物每天都有细胞损耗，器官衰老，只要是碳基生物终有一日会死去。”
　　肖潇手托着下巴，轻轻叹了声气，“你说的好轻松，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不害怕吗。”
　　“世人皆畏惧死亡，我当然不例外，何尝不惧怕死亡，可人都会死是必然事件，与其终日提心吊胆，不如多充实自己。”
　　肖潇听完之后彻底沉闷起来，江言又说道，“事物就都有衰减的一日，不如你说过的好好享受当下，多活一天便是赚一天。”
　　“为什么一定要衰减，就连感情也要衰减。”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虽然从生物上来说会必不可少衰减，可人是有感情会思考的高级生物，会形成习惯，从而离不开，这便是内啡肽的效果。”
　　肖潇的眼睛亮了，嘴角微微上扬， “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去市区吃。”
　　时针指向八点，宿舍还有两个半小时门禁，江言还是陪着她走到路边开始打车。? “师傅开到建设路。”
　　“你们俩都是实验高中的学生哇，我女儿也在你们学校。”
　　“是的叔叔，你女儿高几。”
　　“高一，你们呢。”
　　“这不巧了吗，我们也高一，我们是九班的。”
　　叔叔有些自豪的说，“哦，我女儿二十一班的，是火箭班的。”
　　肖潇心想旁边这位还是清北班的呢，不过顺口夸了句，“你女儿学习好，以后起码读一本的，不像我就只有等着读大专。”
　　师傅有些谦虚地说着，“她不咋专心，现在年级一百多名，我看悬，你呢。”
　　肖潇有些尴尬地说“一千二百名。”（一个年级理科班只有一千三百个人）
　　师傅又说“另外一个同学呢，学习咋样。”
　　只是过路人，一个比较自豪女儿成绩的父亲罢了，江言并不想道出自身情况，也懒于秀出优越感，便搪塞着，“我跟她成绩差不多。”
　　肖潇有些纳闷，不过也猜想她不想解释太多吧。
　　“那你们要加油哦，努力才会有收获。”
　　肖潇强挤出笑容，“都加油。”
　　夜晚的建设路霓虹刺眼，灯火通明，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人行道熙来攘往的人群 ，好似潮水，路边排列着不少灯光闪烁的啤酒广告。
　　肖潇拉着江洋走进胡桃民谣音乐酒吧。”
　　江言有些纳闷，不是吃饭吗，怎地饭都没吃就来到酒吧，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来酒吧，想象的酒吧dj音乐，灯光闪烁，场面混乱。这边完全不同，最前方有一个展台，一男一女拿着吉他演奏民谣音乐，店内陈设着不少方桌和靠椅，几个带罩的的灯盏挂在头顶的天花板上，发出昏黄的幽光，顾客们和朋友坐在靠椅边聊天。
　　肖潇对着服务员喊着，“点一份烤鸡，一份回锅肉，两碗米饭，六瓶啤酒。”点完便把菜单递给江言，“你看看要加些什么。”
　　“土鸡蛋绘丝瓜。”
　　“这家环境还不错吧。”
　　“是挺好的。”
　　“你会喝酒吗。”
　　“应该是会的。”
　　“你喝过？”
　　“过年的时候和家人喝过。”
　　“三瓶会喝醉吗。”
　　“应当不会。”
　　“这一杯庆祝假期开始，江言干。”
　　江言陪着她小酌了两杯，昏暗的灯光像剪刀，细致地勾画出江言轮廓分明的侧脸，只见江言眉宇舒展，低眉看了一眼腕表，肖潇的脸有些发红，从对面坐到江言旁，眨巴着她的眉眼，“你今天说的，恋人会形成依恋离不开对方是什么时候会发生的。”
　　“在热恋之后，会形成依恋。”
　　“那又什么情况会热恋。”
　　江言温柔地注视着她，她有张漂亮的瓜子脸，两道柳叶眉，一双弯月一般的眼睛，有着秋水般的神韵，昏暗的灯光显得更妩媚动人，脸上泛着些红晕。
　　只觉脸有些灼热发烫，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现在就有些热恋感，我想换个身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