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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   夏芹捡到江余寒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那几年,宁城的雨天还是挺多的,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月下不了一场。

      而且雨量还很大。

      她脾气差的很,性子泼辣,又爱赌钱,方圆十里没几个人愿意给她说亲。

      但她常常又想,这有什么,结婚搭伙过日子不就是挣钱吗,之前是一个人挣钱一个人花,现在是两人挣钱俩人花,本质还是一样的嘛。

      所以这样安慰着,也就不想着结婚这事了。

      直到三十五岁,她还是单身一个人。

      她是在桥洞底下发现的江余寒,估摸着八九岁的样子,但很瘦,脸上脏兮兮的和个叫花子一样。

      问他什么也不说话,后来去给街头的老大爷看了才知道嗓子坏了,说不了话。

      当时她想,哑巴一个,怪不得被扔。

      她也不想多管闲事,要知道结婚是两个人,但是两个人挣钱两个人花,这领养个小孩,可是一个人挣钱两个人花。

      所以她毅然决然丢下他走了,但刚走没多久,江余寒就跑过来拉住他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晶莹的泪珠。

      小孩子还不会手语,坏了的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如同野兽低沉的嘶吼:

      “我给你干活,能不能给我口饭吃。”

      有利益所获,夏芹自然不傻,带他去家里,给他做了碗面就去忙活自己的了,那时的雨巷只有一层小瓦楼,院子里是土地。

      她下午还有个单子要交付,胡乱塞巴了几口就开始忙活。
      至于这小子,就让他把小院都收拾一遍。

      等她把画刻完了,打算撵这小孩来干活的时候,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画看。

      “想学?”

      他点点头。

      江余寒学东西非常快,基本过目不忘,刚做了一遍示范,基本就会了大概。

      那时候的夏芹感觉他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丈夫。
      最起码不会打她,还会来孝敬她。

      所以她让他留下来了。

      木刻画是个体力活,也是个精细活,夏芹刻一块画就要一天,所以利润也来的慢,两张嘴要吃饭,巨大的生活压力经常让她变的暴躁。

      这种不快和怒火常常让江余寒承受。

      她年轻时候的脾气更甚,经常拿画板子砸江余寒,即使有时候他做的很好,但是他毕竟是未成年,不能出去挣钱,挣钱还是得她一个人。

      而且他毕竟是小孩子,就算再聪明,也有犯错的时候,刻的画很多次都有瑕疵,每次客户找上门来退钱,退了多少,夏芹就往他身上抽几鞭子。

      他嗓子不好,被打的时候从不叫嚷,但夏芹脾气暴躁,边打边喊:

      “我供你吃,供你穿,还教你吃饭的家伙,你就这样回报我吗?当初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早就饿死了。”

      周围邻居听见了也不做声,都知道夏芹脾气不好,还要面子,如果掺一手,只怕打的更厉害。

      直到阮与赵海一家搬来,那时候已经是江余寒上高一了。

      两口子新到宁城,就住在雨巷旁边,开了家杂货铺。

      阮与是个心善性子直的人,每次听到江余寒被打,都跑过去劝架,可夏芹不听她的,久而久之经常变成俩人吵架。

      她本以为父母打孩子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许是这孩子调皮了些,所以每次吵完架也就过去了。

      直到江余寒要高考的那一天。

      那天宁城是个雨天,雨下的特别大,那气势像是要把整座小城都淹了一样。
      江余寒清点好所有的文具,去找夏芹要身份证后打算去考场,去到她房里后,发现大敞的房门后是夏芹寻死觅活的模样。

      她在房梁上捆了根粗麻绳,自己站在凳子上,脑袋挂在粗麻绳上。

      那一瞬间,江余寒感觉自己的血液变凉了。

      他那时想抱她下来,但他一靠近,夏芹就要把凳子踢开。

      他看了看手表,还要十分钟就要入场了,许是明白了她的目的,江余寒那时的眼睛里黯淡无光,只是用手语一遍遍说着: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以为我傻吗,你去高考,考去外地再也不回来咯,我养你这么大,我图啥,你别想给我去高考,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刻你的木头得了。”

      他面如死灰,那时江余寒人生中第二次感受到绝望。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了整个城市,看看手表,已经开考五分钟了,第一科考的是语文,这科要是没考,就算其他科目满分,也上不了一个好的学校。

      更何况是去他想去的京都呢?

      这件事过后,江余寒消沉了一段时间,他变的郁郁寡欢,每天吃不了一顿饭,任凭夏芹在外破口大骂,仍旧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去。
      但不知道何时,自己也就慢慢想通了,没人知道他安抚自己的过程有多么痛苦。

      阮与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整整气了三天,浑身不舒服,她本想去找夏芹理论,或者去警察局里告她,可每次都被赵海拦了下来,说是邻里之间,闹的太难看不好。

      但两口子还是善良,知道他还和夏芹挤一个房子里,住的还是柴房改造的,毅然决然出了钱,想了办法,给江余寒租了间离雨巷不远的居民楼里的房子。

      江余寒知恩图报,知道自己不能上大学后就努力打工赚钱,还上了阮与赵海帮他垫付的三个月的房租,还花了三天时间刻了块很精细的木刻画当做他们的新婚礼物。

      阮与赵海结婚之后,想着杂货店不赚钱,又去街头租了个显眼的门面店干起了烧烤。没过几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白白胖胖的,是个小男孩。

      那时赵海让江余寒给起个小名,江余寒那时望着襁褓里这个小小的身躯,第一次感受到了鲜活的旺盛的生命力,思量了很久,用手语说出:

      “天天。”

      “希望他天天开心,天天幸福。”

      就像当初妈妈对他的祝福一样:“小天要每天开心,每天幸福,每天都期待明天,过好今天。”

      他没有这样的日子,总要有人有的。

      天天出生之后,阮与在坐月子,江余寒没事就去俩人店里帮衬。

      他自己也重新装修了店铺,和夏芹签了协议,利润俩人三七分。

      所有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可老天总爱在人不带伞的时候下暴雨。三年之后,天天被查出来先天性的心脏病。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最自责的就是江余寒,他总以为是自己给天天起名字的时候带上自己的名字给他传来了霉运。

      那时阮与听了这话笑话他:“好歹是上过学的人,咋这么迷信。”

      先天性心脏病是遗传的,赵海的父亲也是先天性心脏病,很早就走了。

      可江余寒还是放心不下,许是内心的罪恶,他开始接更多的单子要给天天治病,但每次都被阮与给拒绝了,她知道江余寒赚钱不容易,她不能要这份钱。

      但江余寒不死心般借着给天天买衣服买玩具,去帮他们烧烤店买食材的机会“还钱”弥补,而阮与赵海一家也是没事就来雨巷,拿着买的菜肉,美其名曰是聚餐,实际上是让江余寒吃点好的,他总舍不得给自己花钱。

      其实每次看到他们其乐融融时,夏芹的内心是触动过的,她曾经也动过对江余寒好的念头,可一想到自己要分出自己的一部分时,她又舍不得了,所以那时的自己就清楚的意识到,她不是像阮与一样的好人,她就是爱钱就是自私。

      对于江余寒,她有没有后悔过之前对江余寒所做的一切,答案是有的,但是如果重来一会,她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人性难改。

      也难怪他如今这么恨他,企图用合同协议来消除两人之间仅存的抚养关系。

      寂静的街上渐渐涌来人潮的喧嚣声,许多店铺又对着这条小街大敞,准备迎接这一天的生计。
      夏芹瞅了眼雨巷,知道把他私下赚的钱要回来也是无望了,带有懊悔也带有不甘叹了口气,朝着人流的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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