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光》木六叶

24、第 24 章

　　手术室的门派上亮着鲜明的红色警示，手术还在进行中。

　　她直径坐在凳子上，完全无视那些的眼光。

　　除了他们四个谁也没有来，看来江余寒没有告诉任何人。

　　如果她要是今天不来，那么这场手术就要他自己一个人去做吗？

　　委屈涌上心头，她的眼眶逐渐湿润。

　　“你是......”对面的人说话。

　　元夕听到了，可她不想理他们，直接无视。

　　那人似是不死心一样，又接着问：“你是小天的女朋友吗？”

　　审视的眼光还未从她的身上移走，元夕胸口一阵燥烦，她面无表情，想应付句，但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
　　“你们能不能不要和我说话。”

　　她的音色本来就偏软糯，这么一说到是没有什么威慑的效果，在他们耳朵里倒像是小孩的撒娇。

　　不过现在手术还没有完成，谁也没有兴趣玩闹，双方都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手术室的红灯一帧帧在闪烁，大屏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七点半。

　　今天晚上有晚自习，元夕这几天有社团里给的假条，所以也不用和导员请假。
　　她刚才去重新买了份晚餐，很清淡，是按照医生的嘱咐去买的。

　　怕会凉了，她顺便去买了个保温桶。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手术就能结束，她的手开始攥紧，手心生出热汗。

　　对面凳子上的老太太此时已经醒了，眉心紧蹙，嘴里不停念叨着保佑自己孙子平安。
　　旁边的两个男人轮流安抚着。

　　所有人都在等命运拍板的这一刻。

　　下一秒，警示牌上的红灯变绿，封闭了好像大半个世纪的手术门随着“滴”的一声打开，里面的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您好，请问手术......”元夕着急跑上前去。

　　“手术很成功。”医护人员摘下口罩，脸上全是呼吸的热气以及汗水，她笑了笑，“一会儿患者就会出来了。”

　　“不过两个患者现在很虚弱，尤其是捐献者，一定要注意后期的营养修复。”

　　元夕点点头，，随后目光紧跟其后。
　　她看见推着江余寒的推车正从里面出来。

　　“儿子，我的儿子，孙子，我宝贝孙子啊！”身后嘈杂声音越来越近，人群一窝蜂地涌上来。

　　“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患者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

　　“好好好。”张春兰点头，“谢谢你医生，谢谢你救了我儿子的命。”

　　手推车被推向病房，还有一些后续的术后处理工作，所以现在家属可以去病房内等待。

　　询问了病房号之后，元夕头也不回就离开。

　　刚才的记忆里，那个女人一眼都没有给过江余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身边那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身上。

　　语塞，她叹了口气，赶到病房里时，人还没有来。

　　........

　　考虑身体原因，给江余寒打的麻药剂量不多，所以手术结束没多久，他就醒了。

　　醒过来时，脑子还是懵懵的状态，所以在见到病床旁边的人时，他竟然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元夕见他醒了之后，忙走上前去，她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江余寒？”

　　他的眼睛半眯着，下意识点了点头。
　　蓬松的头发随着动作来回摆动，时不时遮住眼睛，像只困倦的小土松狗。

　　元夕松了口气，医生说术后十几分钟后就差不多能醒，果真是没骗人。

　　“你饿不饿？”

　　又是下意识摇头，随后他抬起手，努力克服眼前的重影，打着手语：

　　“你怎么来了？”
　　他说的是梦里。
　　不过他打的手语，四肢的麻药劲还没有过去，有些缓慢。

　　这句话是手语课基础用语，她昨天听的第一节手语课刚好讲了，所以很容易能看懂。
　　正想抱怨为什么他不和自己说今天会做手术，不过考虑他刚做完手术，也不和他计较，只是心里总是有些心疼。
　　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我就是想来，你饿不饿？”她起身要去拿保温桶，“有些清淡，不过还是要吃。”

　　江余寒的眼里的光逐渐聚焦，等到眼前全是清晰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现实。

　　试着转动麻药劲刚过的手腕，只是带着震惊的眼神还是停留在忙活的女孩身上。
　　“你怎么来了？”他又问了一遍。
　　这次的手速很快，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打的手语，刚想去找自己的手机，就听见不远处的小姑娘抱怨的语气：

　　“我怎么来了？你做手术你都不和我说一声，还有天天和阮与姐，你也没有说。”软软的，带有嗔怪，“我没有阮与姐的电话号码，反正她今天如果去店里找不到你，你就自己解释吧。”

　　这个喜欢自己一个人抗的毛病什么能改改？

　　江余寒定住了一般，他的眼神移过去，有些怀疑自己脑子还在不清楚的状态。
　　他刚刚明明没有用手机打字的。
　　甚至在恐慌自己是不是说话了。

　　感受到不远处震惊的目光，元夕抿嘴，还是说了出来：

　　“我学了手语的，你刚才那句话，我刚好能看懂。”她把保温桶拿过来，“吃饭吧，你现在肚子里没东西很难受。”

　　保温桶里是在楼下买的白粥还有芹菜炒虾仁，很清淡，不过还是有味道的。

　　“我去把桌子推过来。”说完就起身，顺便把他的手机递过去，“你快给阮与姐发个信息，她现在肯定很着急。”

　　沉默了许久，病床上的男人乖巧点头，他双手捧着手机，打了几个字过去，随后视线又定格在元夕身上。

　　“你没有去晚自习吗？”他突然反应过来。

　　元夕看后，摇头道：“我有假条，你不用担心我。”

　　“医生说你身体很差，需要静养很久，你的那个牌子要不要再改一下。”

　　江余寒摇摇头，眼里发着光：“不用。”

　　看到这个答案，压抑许久的怒火还是忍不住发出，她的眉头紧蹙，噘着嘴，声音大了些：“那你的身体就要一直这样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江余寒，你能不能为你自己想一下，之前的痛苦过去就是过去了，你能不能对现在的你自己好一些？”

　　感觉自己有些过激了，元夕平静下来：“医生说了你的身体素质刚好够格，但是术后的身体会很虚弱，所以要修养很久，再多休息几天吧？”
　　最后几句话甚至带些恳求的语气。

　　突然转变的情绪，江余寒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懊悔，自己好像惹她生气了。

　　“好，我听你的。”最后他打字道。
　　不过胜在他有及时道歉的反应速度。

　　元夕见他这样乖顺的模样，不自在吸了吸鼻子。

　　“我没课就会来，如果你要出院，联系我。”她顿了顿，“不许再一个人扛了。”

　　江余寒沉默几秒，点点头。

　　“吃饭吧。”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了，她指指桌上的晚饭，感觉气氛有些太尴尬。

　　不过对面的人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他眼里藏着笑意，视线就没从元夕身上下来过。
　　被他盯着不自在，加上昨天又信誓旦旦说了那种话，元夕难免有些心虚。

　　结果筷子，江余寒本想拿起手机，不过随后想到什么，他放下手机，竖起大拇指，对着元夕，拇指关节往下压。

　　元夕看得懂，这是谢谢。

　　“没关系。”她回。

　　“你吃饭了吗？”江余寒打字问道。

　　元夕点点头，等他的时候在楼下随便吃了点。

　　这下两个人都不说话，江余寒小口进食，他吃饭没什么声音，所以房间里一片安静。

　　怕小姑娘无聊，江余寒在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和她搭话。
　　手机聊起来有些不方便，他就教她一些新的手语。

　　他吃一手伸食、中指,由外向嘴边拨动,模拟用筷子吃饭状。

　　“这是吃饭了吗？”元夕猜测。

　　江余寒笑着点点头。

　　紧接着他又一手掌心捂于头侧，头微倾，闭眼。

　　“睡觉。”元夕回。

　　江余寒竖了个大拇指。

　　随后他一手食指指向对方，然后一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

　　元夕这次没有说话，这个好像没有学过。

　　见她蹙着眉头，江余寒拿手机在上面打字：

　　“你很好。”

　　随后又摆出一开始那个手势：

　　“谢谢你。”

　　元夕愣了几秒，她眉心在跳动。没有回应。

　　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双手，手速非常缓慢，足以使对面的人能看清。

　　她一只手的食指指向对方，下一秒一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
　　意思是“你也很好”。

　　她的胸腔闷闷的，没有放下手，紧接着变化手势，仔细盯着面前人的表情。

　　手语是昨天额外查的，手语课里没教，虽然这个场合不是很合适，可她现在就想这样做。
　　和上次一样，没有任何铺垫，只有一颗突然的心动，促使她这样做。

　　倒映在男人眼中的手势使本来平静的眼海起了波澜，他的睫毛颤抖，仿佛那个手语的意思重若千斤鼎。
　　可那仅仅是一句她曾经说过的话，一句那天晚上他同样听到的轻飘飘的“我喜欢你”。

　　比内心的愉悦先到来的是愧疚和无奈。
　　他低头，自己的手上还插着吊瓶的挂针。

　　没等病床上的人回应，元夕继续打着手语，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似是有了结果。
　　但，起码把自己这句学了蛮久的手语打出来也好：

　　“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这句话的手语打起来很复杂，元夕做了很久。

　　不过抬头看的时候，对面的人没有丝毫的不耐心，他眼神紧紧盯着她的手势。

　　等全都做完后，元夕眉头冒出细汗。

　　江余寒的眉眼温柔，嘴角浅浅弯了下。

　　手语不简单，当初自己学的时候也花了不少的时间。
　　他的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沉默了片刻，他抬眼望去。
　　攥在手中的筷子轻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还没等江余寒把手机给自己看，她早早抢先开了口：

　　“好了，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打水，你现在需要温水。”

　　不过自己刚起身，就被病床上的伸出的手拽住。
　　他的手很凉，像是在寒风中驻足了很久一样，激得元夕心急跳了下。

　　力道不大不小，正好能把手里的手机递给她。

　　元夕深吸口气，手机里的内容她早就猜到了，所以在看到的那一刻，仅仅是小小难过了一下，就又和没事人一样。

　　手机上的内容一成不变，连新意也没有，来来去去就那一句话：
　　——他配不上她。

　　元夕呼了口气，眼睛看向别处，手轻轻挣脱开。
　　起码这次没有说自己年龄小的事。
　　算是有些进步。

　　这样想还有些愉悦，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我马上回来，你等一会儿。”

　　她把手机还给他之拿着杯子出去打水，只留床上的人默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