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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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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她倒是想过好多江余寒的回答,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令人无奈的结果。而那个逼他的人,她可能知道。
元夕无措,只好用咳嗽加以掩饰。
“我是孤儿,有一个养母,她是这家店的店主,也是木刻画的老传承人。我从八岁被她收养就开始学习木刻画,我今年26,木刻画,我学了快二十年。”没等下一个问题问出,江余寒又打了许多字,密密麻麻,如同蝼蚁。
“我的养母为了让我能好好学习这门艺术,让我每日要在桌前刻够10个小时,如此,我的技艺才不显得逊色。可是也正是因为她给了我吃饭的家伙,考上大学什么的,就不显得那么重要。我高三那年,也可以说是高考那一天,我去考试,发现我的养母在屋里闹自杀,她手里拿着把钝菜刀,说如果我去考试的话,她就自杀,而杀她的人,她说会是我。”
“所以我现在的学历只是高中。这个小店的名下人也不是我的,属于我的只有离店一公里远的老小区的出租屋,还有这一双刻了好几千块木头的粗糙的手。”
全部打完后,江余寒的神色平静,嘴角含着笑,平视前方,他在看眼前人的反应。
很明显,江余寒在和她交底,也在变相解释,那天为什么拒绝她。
他们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
这一段很长,元夕看完眼眶有些湿润,握着圆珠笔的手发紧。
旁边的尚群简直一脸懵,他疑惑看向这位年轻的传承人,不懂他为什么发这么一段和问题无关的文字。
不过同样也为这段话而震惊,为了不让养子高考就自杀,怎么有这样的人?
许是察觉到了无关者的惊异,他笑了笑:
“抱歉,说的有些多了,跑题了。元同学,你后期把这些删了吧。”随后又看向尚群,展开手机,“抱歉,尚同学。”
尚群摇摇头,刚想说没关系,就听见元夕的声音:
“那您必然吃了不少苦。”眼睑处泛红,元夕直视着他。
江余寒眼眸染上笑意,他手肘撑在桌台上,蓝灰色衬衫衬得他皮肤白皙,也衬得手上的老茧格外显眼。
“确实,经常被打。”
元夕心中莫名生出些酸涩,停顿片刻,她低着头,想要逼回溢出的眼泪。
“不过,现在还好。”他看出小姑娘要哭了。
她看后点点头,这小院许是建在风口,时不时微风徐来,眼眶里的泪都被吹干了。
“你很坚强,这些苦,常人难以忍受。”
江余寒眼眸深处倒映对面炽热的眼神,不免笑了笑,他发现对面这位小姑娘倒是真的很喜欢给他安上苦情的悲剧角色,恰巧她本人有一颗超常人的悲天悯人的心。
若要见到比他还要惨的人,不得哭的更惨?
“小同学,你今年19岁吧。”江余寒含笑递上手机。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猜出来的,但是元夕还是点点了头。
“19岁,很好的年纪,有热血,有干劲,会有光明的前途。”
在递上这段话时,江余寒的眼睛发着亮。
他眉眼平稳,只有睫毛处微微颤抖。
元夕低头,心里五味杂陈,这段美好的祝福她不是很想听,尤其是在与他遭遇对比之下。
唇部微抿,嘴巴里有些干涩。
片刻之后,她抬眼开口:
“您也会的。”
随后快速整理好内心的情绪,表面上一副沉静,就着笔记上的问题继续问。
院中一共四人,江余寒想着能好好采访,罕见打了烊,所以这段时间没有一个客人来。
尚群掌着机,这采访的稿子都是元夕一个人写的,他只粗略扫过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由,他总觉得这采访的感觉不对,起码和上午不一样。
空气总感觉紧紧的,别扭得很。
“近期我校在举办‘与非遗相遇’的活动,在这里想请江师傅送一句祝福语。”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江余寒想了想,唰唰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随后展在镜头面前,自己则盯着镜头微笑:
“那就祝贵校校运蒸腾,祝同学们梦想成真。”
“咔!好结束。”尚群喊。
关了相机,保存视频后,尚群拿起眼前的茶,随后递给元夕:“辛苦了,喝点水吧。”
元夕放回刚写完的采访记录,看见递过来的茶摇了摇头:“不用,我有,你喝吧。”
“好。”见她兴致不高,尚群倒是识相不扰她。
“这茶都凉了,我去做杯新的。”江余寒眉头微挑,眼神从尚群身上移走。
“不用了师傅,今天确实麻烦您了,我们下午还有会要开,就不久留了。”元夕背上包,“谢谢您的茶,祝您生意兴隆,前途光明——”
“天天开心。”话落之后,头也不回,元夕离开了。
......
回到学校后,元夕回宿舍剪视频。
她打算自己把那段无关的回答剪掉后,再交给后期的社员。
寂静的宿舍,只有空调在作响。
舍友都去上晚自习了,社里给了假条,元夕坐在桌前反复观看那段剪掉的采访。
采访的视频里只会出现被采访者的面孔,所以在他向摄像头展示这段内容的时候,元夕能一览无余他的表情。
可那时自己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没有注意所述者。
他在展示这段文字的时候,没有看镜头。
眼神平静,好看的眉头舒展,视线和缓地落在镜头外的自己身上。
元夕心中升起一阵酸楚。
他冷静沉着地用他的眼睛告诉自己,他不是合适的人,一如那天他拒绝自己那样:
——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可如今元夕凝视着这段视频,脑中再无那日的慌乱和惶恐,甚至是被拒后的局促。
她在想他是个孤儿。
他说木刻画是自己被逼迫学的。
他说他没有去高考。
他说自己经常被打。
他甚至说自己今年26,她19。
他把自己所有想自己展现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告诉自己,我们不合适。
元夕把电脑一合,撇嘴道:
“他26岁了,我19岁,这差的很大吗?”
对面的晨希听她发了这么一大堆牢骚,最后用一句两人年纪差的大结尾,不免笑出声:
“大小姐,这是你生气的原因啊?”
“那还有什么原因,他不就是嫌我小吗?”元夕抱着双臂,“我还有11个月零3天就20了,不到一年,虚岁不就是20了,20和26不就差了6岁,说起来不也就是同龄人吗?哪里小了?”
元夕越想越气:
“大六岁了不起哦。”
晨希听她这句话大笑:“小元夕,你觉得你真的是因为听取了我的意见才去和他表白的吗?”
“啊?”元夕没反应过来。
“我怎么感觉。”晨希一脸狡黠,“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呢?”
元夕又啊了一声。
“你看啊,你从给我打电话到现在,没几句责怪他为什么拒绝你,倒是一直说这段文字,他家境不好,没有父母,养母对他不好,甚至只是个高中学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这些的时候,字里行里......”晨希顿了顿。
“都是心疼。”
元夕瞪大眼:“有......有吗?”
“当然有啊,唉,你这么关心他,我都吃醋了。”晨希坏笑。
“好好想想吧,我感觉呢你的计划成功,指日可待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