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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青琅轩问灵 ...


  •   阮玉疏没被明婉婉的气势所慑,她扬起瘢痕遍布的脸,沙哑地说道:“明小姐,我不知今日你以什么身份,扰我与贺郎的大喜之日,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贺郎对我用情至深,莫说你与太子有婚约,就算日后你能嫁入贺府,也须得叫我一声姐姐。”

      明婉婉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珠泪宛然,她凄然道:“你自毁面目,便以为能瞒天过海么?我不知你姓甚名谁,但我知你一定不是阮玉疏。”

      阮玉疏听闻此言,有些惊怔。

      明婉婉逼近一步,厉声道:“你还记得琴川渡泗明闸么?”

      阮玉疏瘢痕交织的脸有一瞬间的痉挛,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惊恐万状地嗫嚅道:“你……你怎会知道,你究竟是谁?”

      谁知,本来咄咄逼人的明婉婉却突然警觉地抬头,颇为忌惮地瞥向窗外,紧接着,一团月白水雾散开,明婉婉已不知所踪。

      本已惊慌失措的阮玉疏,看到明婉婉凭空消失,双目一翻,瘫软晕倒在地。

      直至出了玄同境,凤生还在气鼓鼓地叨叨:“又来!丞相府真假太子的戏码,还不够狗血嘛?明婉婉不是明婉婉,阮玉疏不是阮玉疏,我这会儿说起来,都觉着绕口,而且,你为何这么快就拉我出来,我还没看到窗外来者究竟何人,能令明婉婉如此惧怕。”

      岑鸾:“晏云开。”

      凤生:“呃?”

      岑鸾:“不是问窗外来者何人么?”

      凤生:“明婉婉为何会怕云开哥哥?”

      岑鸾:“人自是不会怕的。”

      凤生:“为了搞清楚她究竟是人还是……别的什么,我须得去琴川渡泗明闸走一遭。”

      岑鸾并未接话,人却已踏着云头,负手而立,稳稳地朝琴川渡方向行去。

      凤生急道:“等等我。”她紧急捏了个移字诀,却跌跌撞撞地飞过了头,还是岑鸾一把拽住她飘飞的衣袂,似风筝收线般,拉回身边,又虚虚地扶了把她的细腰,凤生才不至于狼狈跌倒,两人共乘云朵,倏忽间便到了琴川渡的泗明闸。

      --

      千里琴川渡之所以波平如镜,正是因泗明闸这道坚固屏障,才让咆哮的川流得以规束。此时,月光遍洒,银波粼粼的河面,泗明闸似一道黝黑沉默的山脊,佑护着琴川渡两岸的水畔人家。

      凤生低头俯看夜色中的泗明闸,飞下云头,便要登岸。

      岑鸾沉声道:“要去何处?”

      凤生:“下去打听打听,泗明闸近日可出过人命。”

      岑鸾轻嗤道:“你上辈子,是个仵作吧。”

      凤生:“可我总得知道,明婉婉对阮玉疏所说的琴川渡泗明闸究竟是何意,她们又与惊动我恶罐的水灵,有何关联。”

      岑鸾纤长的玉指随意一翻,掌上便多了一块形似鹿角的莹石,莹石绿晕流转,光华不可逼视。

      岑鸾:“赏你了。”

      岑鸾手掌轻挥,鹿角莹石稳稳飞向凤生。

      凤生忙不迭地迎上去接住,小心翼翼抚着莹石的光晕,狗腿地笑道:“这又是什么宝贝?”

      岑鸾:“青琅轩,又叫照灵轩。”

      凤生眼睛一亮,问道:“照灵轩可否与亡灵对话?”

      岑鸾随口念了几句心诀,青琅轩绿晕大盛,鹿角绽出的华彩,扇面一样在凤生眼前铺开,蓦地,扇形光晕中不时有青白的光团游走闪烁。

      岑鸾道:“那些光团便是亡灵的灵魄了,你问问看。”

      凤生依言,用拘字诀拘了一个灵魄,问道:“你可是在泗明闸故去的?”

      那灵魄的光团光晕淡了下去,随即“噗”地一声,化作光尘散去。

      凤生又试了几个,光团无一例外,都化作尘埃飘摇散去。

      岑鸾轻哼道:“让你问的是青琅轩。”

      凤生气道:“不早说明白,你就静静地看着我出糗。”

      岑鸾唇线微挑,不再言语。
      凤生手抚青琅轩,问道:“可有与泗明闸、阮玉疏相关的灵魄?”

      不多时,青琅轩光晕中浮游的光团,有一个蓦地放大了。

      凤生拘住它,问道:“你可识得阮玉疏?”

      那灵魄忽地簌簌颤抖,紧接着有一缕黑气在青白的光团中爆了出来。

      那缕黑气盘旋铺展,逐渐覆住扇形的光晕,莹绿光晕淡去,现出一片低沉轰鸣的浪涌。

      凤生凝目看去,忽道:“是泗明闸。”

      青琅轩里中显现的泗明闸,与今日凤生所见不同,闸口开启,浪涛轰鸣,水流如脱缰之马,呼啸而过。

      就在这奔腾的浪涛中,一个年轻姑娘紧紧抱着一块碎裂的船板,试图与汹涌的激流抗衡。

      凤生道:“看打扮,似乎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容貌也甚是清丽。”

      岑鸾:“水下还有一人。”

      凤生瞪大眼睛,果然看到激流下的河水中,还有一个姑娘正奋力游向官家小姐。

      凤生松了口气道:“这下有救了。”

      水下的姑娘,面目虽生得平常,水性却似乎极好,她快速潜游到官家小姐的下方,双腿用力一蹬,已抱住官家小姐的腰。

      凤生欢声道:“小姐得救了!好险,前方就是闸坝水瀑了。”

      话音刚落,水下姑娘却猛地一拉,官家小姐便被拽入水下,她拼命挣扎,水下姑娘一边将她往水深处拖按,一边猛地扼住官家小姐的脖颈。

      这下变生不测,凤生“啊”地轻呼了一声道:“什么仇什么怨,竟下如此狠手。”

      官家小姐很快脱力,四肢软绵绵垂下,水下姑娘手一松,官家小姐便随着激流卷入闸坝垂直落下的轰然水瀑中。

      水下姑娘浮出水面,因力竭而随波漂游。这时,远处传来影影绰绰的呼叫:“阮玉疏……阮小姐……玉疏……”

      凤生和岑鸾对视了一眼,凤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青琅轩中的水下姑娘,忽然将外裙脱下,拆散头发,仅余中衣,她返身潜回水下,竟然一头撞向河底石床。

      待她重新游回水面,凤生惊愕地看到,她整张脸都被石头割得血肉模糊,原本平凡的一张脸,看起来狰狞可怖。

      凤生讷讷道:“想不到……她对自己更狠……”

      水下姑娘在水波里浮浮沉沉,不时呛几口水,扬手呼救,看起来完全是不会水的样子。终于,“阮小姐”的呼声越来越近,一条船向她靠近,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纵身入水,将几近昏迷的水下姑娘救上船去。

      一直未开口的岑鸾忽然出声道:“是贺知尧。”

      凤生道:“看来,水中的姑娘是阮玉疏没错了,可她为何自毁容貌?”

      青琅轩绿晕莹莹流转,阮玉疏被救上船,贺知尧抱着她,心痛地轻呼:“玉疏,感觉怎样?”

      阮玉疏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贺知尧明显慌了神,他将阮玉疏轻轻放在塌上,返身出舱,命撑船的艄公全速靠岸。而塌上的阮玉疏,却蓦地睁开眼睛,她伸手拿起塌边炉火上烧得滚沸的铁壶,朝自己本已撞得皮开肉绽的脸庞、脖颈浇了下去。

      凤生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身子也止不住微微颤抖。岑鸾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后背轻拍了两下。

      恰在此时,青琅轩中的阮玉疏也沙哑地尖叫了一声,她佯装摔倒,铁壶翻滚在地,贺知尧急步返回,便看到昏迷醒来口渴的阮玉疏,不小心打翻了铁壶,被沸水烫伤的一幕。

      贺知尧既惊且悔,他抱住阮玉疏,哭道:“怪我,都怪我,没能守在你身边,玉疏莫怕,我遍寻天下名医,也要医好你,我们……我们回府便成亲!”

      青琅轩绿晕中的黑气陡然浓郁,丝丝缕缕萦绕不退,似有无限怨怒在冲撞悲鸣。

      凤生眼眶微红,她颤声道:“原来,被激流吞没的官家小姐,才是真正的阮玉疏,这个冒牌阮玉疏,不仅杀了她,还自毁容貌鱼目混珠,骗取了贺公子的怜惜与许诺,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

      岑鸾:“假阮玉疏新婚之夜在浴池中被扼死,这个死法,倒是一报还一报。”

      凤生:“我们这就回青庐,我想知道,是谁杀了假阮玉疏。”

      --

      夜色中的青庐依旧静得落针可闻。

      凤生疑惑道:“新婚之夜新纳的妾被杀,贺府为何这般安静?”

      凤生与岑鸾隐身进了青庐,除了新娘假阮玉疏的尸体不见了,其他都和先前一般无二。

      浴池边的香炉香火不断,青烟袅袅,岑鸾催动心法,白光闪动,已将凤生带入假阮玉疏死之前的玄同境。

      假阮玉疏坐在绣帐内,盖头已取下,她胸口起伏,面目全非的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凤生道:“看她不安的样子,应该是明婉婉来过之后了。”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假阮玉疏身子一颤,慌忙重新将盖头蒙在头上。

      贺知尧走了进来,步态有些不稳,应是被灌了不少酒。他走近床榻,挨着阮玉疏坐在绣塌上。他伸指挑开绣着并蒂花开的大红盖头,薄唇轻抿,剑眉下的一双星眸染了绯色,有些迷离地望住假阮玉疏,醺醺然地打量。

      假阮玉疏被他看得不自在,有些害羞地低头道:“宾客未曾散去,贺郎此时回来,不怕失了礼数?”

      贺知尧轻轻一笑道:“天知道我等这一刻,等得多苦。”他一把将假阮玉疏打横抱起,凤冠霞帔红浪翻涌,贺知尧抱着他的新娘,急步转入屏风后的浴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青琅轩问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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