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今天干掉反派了吗》茶佑

5、薇薇安

　　艾莉亚闻言赶紧捂住嘴，跑至格薇身旁，但十分不理解，小声道：“可是您就是女巫大人啊！”

　　格薇嘴角抽抽，眉梢一挑看向她，问出了长久以来困扰在心头的那个问题：
　　“你们人鱼到底为什么要叫我‘女巫’？”

　　几乎每个来亚纳深沟和她做交易的人鱼都这样称呼她，已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般，格薇到现在都不知这个称呼到底是如何谣传来的。

　　难不成是她看着不像好人？

　　格薇思索了两秒，果断排除掉这个可能。她虽说对人鱼们的态度不算热情，但至少还是能称作和善的。

　　“因为女巫无所不能啊！”艾莉亚眨眨眼，崇拜道。

　　“……”
　　听听这话说的！
　　格薇心情颇为愉悦，“以后在陆地上就不要称呼‘女巫’这两个字了，叫我格薇就好。”

　　“好的，格薇大人！”艾莉亚重新扬起笑容。

　　“大人您怎么来皇宫了？”
　　“来看看你还适应人类生活吗？”
　　格薇单手支颐，一派悠闲模样。说话间不动声色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人鱼。

　　小人鱼身上的礼服精细华美，浅蓝色的克里诺林裙摆用鱼骨撑蓬起，缎面衣裙上缀着细碎的钻石，亮晶晶的，奢华却并不张扬，在银白色月华下，小人鱼宛若从圣光中走出的天使，不染欲望纤尘，足够纯粹美好。

　　嗯，小人鱼这几天应该是过得还不错的。
　　双眸明亮，白皙的面颊红润。

　　果然，“我想是非常适应的。”艾莉亚神采飞扬起来。
　　从今日清晨踏上坚实的地面上起，小人鱼的兴奋劲就没停过。
　　“陆地上的景色太美妙了！碧空如洗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还有和亚特兰蒂斯风格完全迥异的街道，带有圆形穹顶的房屋，这里和海底的世界太不同了……和我预想中的一样有趣！”

　　格薇唇畔含着浅笑，安静听着。

　　小人鱼边说，边不由自主向格薇挪近。
　　新奇归新奇，艾莉亚初到陆地上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心底多少是有些害怕的。骤然在皇宫遇见格薇，艾莉亚惶恐不安的心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安定下来。
　　连她自己都难以形容这种微妙的转变。
　　艾莉亚把这归结于她和格薇都来自亚特兰蒂斯，那种和同乡之间天然的羁绊。

　　“……好了好了，待会儿再说，恐怕我们现在得先进去。”格薇打断她，示意宴会快开始了，温和催促。
　　*
　　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宫殿穹顶上，折射出里面的金碧辉煌，墙面上还整齐嵌着光辉灿烂的天使绘画，金属画框镶着钻石。
　　一眼望去富丽堂皇，气派庄重。
　　不少穿着华贵的淑女绅士们言笑晏晏穿梭其中，偶尔掩唇轻笑。

　　埃伦斯身穿白色翻领燕尾礼服，礼服上用金丝勾勒出古老的象征王室的花纹，搭配着棕色绸缎马裤和同色长靴。做为达瑞斯亚第一继承人，哪怕刻意端着亲和姿态，也难掩他周身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
　　他手持透明酒杯站立在旋转楼梯上，和台阶下扶手旁的中年大臣轻轻碰杯，低声交谈。

　　“这次出使卡科多虽然凶险，但幸运的是收获颇丰。”埃伦斯笑起来很好看，意有所指道。
　　“殿下此话何意？”德瓦托眼睛眯了眯，刻意压低声音询问。
　　“按照两国原定安排，我们使团该多停留两日的，可卡科多皇宫的内侍好几次都暗示我们一行人早日离去，虽未直接说明缘由，宫中人多口杂，倒也听到一些风声，卡科多皇帝陛下十有八九病了。”埃伦斯娓娓道。

　　“可惜我和萨琳娜公主投缘，离别匆忙，没能好好道别。”埃伦斯语气遗憾，和煦的笑意都随之淡去半分。
　　德瓦托手捋着鬓须，呵呵笑道：“……以后总还有机会再见的。卡科多王室王子众多，这一病，册封王储一事约摸也快了，也不知这王储之位会落在哪位王子头上。”
　　这些年，卡科多的颓势愈发明显了，尤其是这任皇帝继位后，治国理政平庸不说，偏偏还是个风流成性的，皇室的王子公主多到可以凑成一支足球队，加上后宫妃子一多，内讧自然而然多了起来。
　　大陆一众国家间这些年明里暗里看了不少笑话。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作为曾跟达瑞斯亚并列陆地上最强盛的国家，卡科多如今仍是没有哪个国家敢轻视的强大帝国。而到了这一代，王室的王子数量是多，却没一个成器的，立储一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卡科多，企图找到一丝缝隙，然后从这个庞然大物身上狠狠私下一大块血肉。
　　达瑞斯亚自然也不例外。

　　埃伦斯抿了口红酒，调侃道：“德瓦托大人，您真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卡科多的法律也是长子继承制，王储当然会是王后生的兰达王子。”
　　德瓦托眼神一闪，笑着打哈哈。

　　“不过卡科多陛下的病真假不好说，我只是听过些只言片语猜测的。我们使团临行前一日去拜别他们陛下，陛下面色看起来还不错，也许仅仅是吹风受了凉也说不准。”埃伦斯悠悠道。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对了，我离开的这两个月，国内可有事发生？”
　　埃伦斯声音温柔，似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回殿下，一切皆在正轨上。”德瓦托回道，“殿下，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问？”
　　“大人请讲。”埃伦斯礼貌微笑。

　　“听说殿下在阿德里安海域遇到风暴，船队迷失方向，搁浅在荒岛上，然后一个渔女主动提出为船队指路，”德瓦托迟疑开口，“……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埃伦斯心知他所担忧，解释道：“是有些凑巧，但的确如此。船队随行有光明教廷的神使，防守严密，不可能有让别有用心之人钻空子的疏漏。而至于艾莉亚，一个人不论如何伪装，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艾莉亚她性情单纯，且从小无父无母长大，我见她可怜，才起意带她回来。
　　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德瓦托紧皱的眉头舒缓，笑道：“殿下做事向来令人放心。”
　　埃伦斯晃动着红酒杯，余光瞥见大厅进来的紫色身影，他定神朝那边看去，见艾莉亚跟在一位紫衣女子身旁，有说有笑。

　　“艾莉亚！”他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朝她挥手。

　　格薇和艾莉亚才踏入大厅，就听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
　　格薇抬眼望去。
　　男人身姿优雅笔挺，只站在那里就引得少女们频频侧目。他那双翡翠色眸子，明明并不算突出，却意外地盛着化不开的温柔，像是春日绿茵茵的草地，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格薇凝眉。而旁边的艾莉亚听到喊声，忙挥手回应，和她说了声后立马欢快小跑过去。

　　“埃伦斯殿下，请问……您有舞伴了吗？”艾莉亚小声道，双手紧扣略有些拘谨。
　　“暂时还没有，不过……”
　　“那么，可以邀请您做我的舞伴吗？”艾莉亚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期盼道。

　　“当然！我的荣幸！”埃伦斯脸上的笑意愈发柔和，“拒绝一位淑女的邀请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埃伦斯把酒杯放在侍从的托盘上，随即牵握住艾莉亚的手。

　　德瓦托见状，识趣退至人群中。

　　宴会已然开始，众人随着音乐迈开舞步。贵族间的交际舞动作不难，毕竟相比于专业舞者舞蹈的观赏性，舞会过程中互相交流加深感情才是重点。
　　尽管艾莉亚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舞蹈，在埃伦斯王子耐心的引导下，很轻松地合上了节拍，融入舞池里。

　　格薇看着始终挂着清浅温和笑意的埃伦斯王子，心里对他的坏印象再添一分。
　　一边和小人鱼暧昧亲昵，后面转头又高调宣布和卡科多公主是真爱。

　　呵，男人！

　　她可不信从小按照王朝接班人培养的王储殿下会拿捏不好与女人相处的分寸！

　　不过说到底只是感情问题而已，外人实在不好置喙，只要别像梦里那般波及无辜，格薇才懒得掺和他们的感情纠葛。

　　思及此，她收回视线，向侍者索要了一杯葡萄酒，朝蛋糕塔走去。
　　……
　　“格薇小姐，您怎么不和大家一起跳舞呢？”
　　克莱德早就注意到角落里独自一人品鉴甜点的格薇，第一曲舞结束，立马同舞伴礼貌说了声后，走到格薇跟前询问。

　　格薇慢条斯理将银叉搁置在精致的小瓷盘上，随手放到桌上。
　　“……我不会跳舞。”格薇抬眼说道。

　　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会跳舞。少年时，她痴迷神术，对舞蹈、音乐、美术……等一切艺术涵养有关的课程不屑一顾。等神术有所成就时，她尝试过重新拾起这些课程，音乐和画画还好，多年积累下来，格薇觉得自己勉强也称得上一句有所造诣。
　　唯独舞蹈，她怎么也学不来，索性就直接放弃了。

　　“舞会上的舞蹈很简单的，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克莱德热情道。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格薇摆摆手，唇角挂着礼貌疏离的浅笑，“我对跳舞不感兴趣。”

　　“那好吧。”克莱德点点头，表情略有些遗憾。

　　“……这个蛋糕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格薇隔空从摆满各式各样的小蛋糕桌上取回一份水果奶油蛋糕，见他还站在这里，客气询问。
　　“谢谢！”克莱德笑得开心，接过蛋糕，拉开格薇对面的软倚坐下。

　　“……”
　　结果跟格薇想的不一样。
　　她只是想客气下而已啊！

　　于是她只得重新给自己取一份。

　　“神术可真方便啊！”克莱德感叹道。
　　“……你神术天赋不错，以后这些低阶神术也是手到擒来。”格薇说道。

　　比起埃伦斯王子，格薇对克莱德的印象还算不错，热情又礼貌，重点是长得很符合她的审美，因此格薇对他愿意多几分耐性。
　　“您怎么……”知道？
　　克莱德讶然，他有神术天赋这事家族瞒得很好，除了父母外，连旁支的堂兄弟们都不曾知道！
　　格薇叉起一小块奶油蛋糕优雅送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在口腔化开，细腻的奶油甜而不腻。
　　她道：“我看出来的。”

　　所谓神术，便是通过咒语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神力因子引入体内化为己用。而常说的天赋，其实就是每个人对神力因子的亲和度，但由于神力因子看不见摸不着，这种亲和度便只能借助测试水晶用天赋来表明。

　　但实在巧的是，格薇能看见空中浮动的神力因子。
　　克莱德周身的光晕，是少见的十分浓郁，天赋自然不会差。

　　“……那就借您吉言。”
　　克莱德明显不相信格薇的话，但为了不让她尴尬，想了片刻终于憋出一句话。

　　格薇笑了笑，不在意他相信与否，专注品尝着剩下的蛋糕。
　　*
　　宴会厅另一边，舞蹈刚结束，埃伦斯就被几个大臣簇拥上，显然一时半会尔抽不开身。于是艾莉亚一个人走向休息区，刚好腿有些受不住疼了。
　　还没等她坐上两分钟，身着华服的少女携着好几个姐妹款款走来。

　　“艾莉亚小姐。”
　　少女声音犹如夜莺婉转悦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倨傲叫住她。

　　艾莉亚迟钝两秒，终于想起眼前贵不可言的少女是何人，慢吞吞道：“薇薇安小姐。”
　　她仍旧端坐着没有起身的意思，手心缓慢按揉着双膝，试图缓解□□的酸胀疼痛。

　　薇薇安脸色有点难看，身后其余少女神情也同样如此。
　　有嘴快的少女不满嘟囔道：“果然是海边来的蛮女，一点儿也不懂规矩，我们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好意思一直坐着！”

　　艾莉亚懵了，漂亮的眼眸眨了眨，没太明白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略一思索，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椅，试探着开口：“那你们也坐呀，大家一起坐？”

　　刚才说话的少女嫌弃翻了个白眼。

　　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薇薇安轻声呵止身后少女：“蒂娜，艾莉亚小姐初来王城，不懂规矩也是正常。我们不得对待殿下带回的客人无礼。”
　　“我知道了，薇薇安。”那人不情不愿道。

　　接着，薇薇安顺势坐在艾莉亚身侧，拉起她按在腿上的手，略带歉意道：“艾莉亚，你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我的气吗？”
　　“……我没有。”艾莉亚回道。
　　老实说，早上薇薇安撞她时，她是有点生气，她从船上初次踏足大地，脚步正虚浮着，被那么一撞，脚踝一扭，刹那间的痛意差点让她晕厥过去。不过埃伦斯和王后都解释了，说她是因为见到埃伦斯回来太激动了，才不小心撞上她。
　　这么一说，艾莉亚的气登时消了大半，愉快的一天下来她都已经忘掉这件事了。

　　“你不用勉强，我知道你肯定还气着，”薇薇安认定她在说谎。
　　艾莉亚想说她是真心没有生气，奈何对方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当时情绪激动了些，可事后想想感到十分抱歉，想着一定要亲口和你道歉，不然我心里总是要揣着愧疚。”薇薇安自顾自道，言辞间充满恳切。

　　艾莉亚听着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没事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真的不怪你。”艾莉亚声音绵软。
　　她缩了缩被她拉住的手，没抽动，反而被对方从椅子上拉起。

　　“这样吧，以这杯酒当做赔罪可好？”薇薇安从侍女手中取过一杯红酒，笑得温婉可人，“你要是肯原谅我的话，就饮下它，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艾莉亚清秀的眉毛微微蹙起，摇头拒绝，“抱歉薇薇安，我原谅你，但我不喝酒，酒的口感对我来说太辛辣了。”

　　薇薇安脸上流露伤心之色，“我明白了，艾莉亚小姐还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对吗。”
　　艾莉亚急得连连摆手，忙想否认，薇薇安身后的跟班率先坐不住，恼道：
　　“薇薇安都放下身段给你道歉了，你还拿什么乔啊！是故意要给她难堪吗？”

　　“蒂娜，别说了！”
　　“薇薇安！要我说你就是太善良了，连一个平民的感受都要顾及！”
　　“好了，蒂娜，我们应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本就是我有错在先，艾莉亚选择不原谅我是她的权利。”薇薇安恰到好处出声制止。

　　艾莉亚：“……”
　　她明明都说好几遍了她不介意，这几个人类少女怎么跟听不懂似的。难道说她们天生智力缺陷？
　　联想到刚才她们有椅子不坐，非要站着同她说话的行为……
　　艾莉亚恍然。

　　“你们真的误会了，薇薇安。算了，一杯酒而已嘛，我喝就是了。”艾莉亚不想和她们闹得不开心，只得答应道。
　　待会偷偷把酒倒掉就好，如此想着，艾莉亚伸手就要接过她手里的高脚杯。

　　薇薇安唇角勾起，眼底伤心的眸色被高高在上的蔑视取代。

　　下一秒。
　　哐当——
　　高脚杯四分五裂，红酒溅在女孩们精致的礼服上，浅色衣料上迅速晕染开深色污渍。
　　好几个少女惊叫着赶紧后退几步，艾莉亚懵逼看着薇薇安，她华丽的粉色礼裙此刻几乎全部被红色酒水糟蹋，变得狼狈。

　　“我的裙子！”薇薇安顾不得矜持仪态，惊呼道。抬眸看向艾莉亚时眼神失望和愤怒糅杂，“艾莉亚，我是真心来和你道歉的，你要是不想和我和解直说就好，为什么要用红酒毁了我精心准备三个月的裙子，让我当众出糗！”

　　话落，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迅速聚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