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神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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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亚水润澄澈的湛蓝双眸倏地睁圆瞪大，十分不可思议道：“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格薇大人！”
格薇收回手环着胸，笑得云淡风轻：“我说得不对吗？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可不就是个傻乎乎任人捏圆搓扁的小软包子。”
“真替希尔维亚担心你哪天被人卖了都还帮着人家数钱！”
她装模作样摇头叹道。
一双狭长狐狸眼尾微微向上挑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含着缱绻温和的笑意，却仍难掩其中的淡漠以及漫长岁月中沉淀下来的神秘莫测。
容纳进普照万物的金色光芒，深邃宛如一潭幽静平和池水的双眸在此刻异常温柔。
艾莉亚喜欢这样的格薇大人，就像阿德里安海域上的守护女神一样，强大、美丽、温柔……
不对！
艾莉亚立马在心底悄悄画个叉，格薇大人一点也不温柔！虽然她总是温柔笑着，可就是冷冰冰的，比奥罗拉姐姐更冷酷，那笑就跟含了冰碴似的！
她撇撇嘴不大高兴反驳道：“您说得太离谱了，我还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吧！”
“抱歉，我随口举个例而已，你别放在心上。”格薇从善如流改口道。
艾莉亚微不可察哼了哼，双手背在身后，鞋尖轻轻点弄着青白地砖上的小石子，道：“那好吧。不过我还是澄清下为好，”她格外认真道，“我刚才没有被欺负，以后也不会有人欺负得了我，格薇大人您不用担心我。”
“亲爱的，我并不担心你，你作为亚特兰蒂斯的公主，能随随便便叫人欺负了去，我只会替你的父王和两个姐姐觉得丢脸。”
“……这句话真的非说不可吗？”艾莉亚噎住，半晌从牙缝挤出一句，绯色的小脸上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既然你不爱听，那以后不说就是了。”格薇笑了笑，抬手落在小人鱼肩上，推着她转了个方向，“好了，现在该去大圣堂参加典礼了。别在这儿杵着了。”
有格薇在，艾莉亚不担心会迟到，两人走在人行道上时，艾莉亚时不时侧头瞟向身旁之人的侧颜，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扭扭捏捏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有话就直说。”格薇忍无可忍，伸手点了点小人鱼额头。
“呃，就是……那个，”艾莉亚组织了下语言，试探问道：“您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有。”
“还是说，你想从我这儿听些什么？”格薇反问，“说话拐弯抹角可不是你的风格。”
艾莉亚攥紧裙摆，又迅速松开，抚了抚上面带起的褶皱，纠结不出所以然索性直接问出：“您刚在当着贝琳她们面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我已经说了啊。”格薇理所当然。
“您还真就只是专门叫住我嘲讽一句！”艾莉亚震惊。
格薇眉心一跳，一拍她的脑袋：“什么嘲讽不嘲讽的，这话多不好听！贝琳那三人分明将你当驴在使，我是在帮你解围，明白了吗？”
这小人鱼怎么这么死脑筋呢，跟她两个姐姐一点也不一样。
“不太明白。”艾莉亚小声嘀咕。
格薇无言以对。
似乎梦里单纯至极的小人鱼最后会被逼至堕落也说得通了，她被希尔维亚她们保护的太好了，在复杂的人类世界俨然就是张干净白纸，分辨不清来自外界的善意或是恶意，全都一并照收，无论是上次薇薇安的诬陷，还是这次贝琳她们颐指气使的态度，她愿意，或者说她只能以最善意的想法来对待，她理解不了人性的恶，尤其是没有缘由的恶。
若是没人刻意教导她辨别人性，以及如何在复杂的人类社会中生存，哪怕没有幕后之人的有心推动，一桩桩一件件，小人鱼堕落黑化是迟早的事。
毕竟，好人要变成恶人只在一念之间，且会比天生的恶人更恶。
“贝琳她们的行为是欺负我？”艾莉亚不太相信。
“……没错，和上次宴会上薇薇安的行为一样，都是不怀好意的。”
“不，我觉得完全不一样。”
镜湖吹起一阵温热湿润的微风，风轻轻拂上她的脸颊，艾莉亚将两缕贴在鼻尖的金色碎发别至耳后，神色认真道：“薇薇安小姐误会我，差点让我背上罪名，这让我生气、愤怒、难过，可帮贝琳她们搬运皮箱，是我自己愿意，甚至我很快乐能帮上她们……”
“艾莉亚，你觉得快乐是因为你自己乐于助人的行为产生了成就感，但这并不能改变贝琳她们带有恶意的出发点，她们的催促、吆喝、抱怨以及将重负心安理得的推给你一人，究其根本是她们没将你当做平等的人，而是看作她们的奴仆使唤。”
“问题是你并不是她们的仆人，她们无权这样做，所以这就是恶意、是欺负！。”格薇轻声道
“……哦！”艾莉亚似懂非懂点头。
善恶本就难以界定和琢磨，更何况是从亚特兰蒂斯来的小公主，格薇没指望凭这两句没有包含任何哲理意义的话就能让她大彻大悟。
“总之，那些让你不舒服的言语和行为都算做一种欺负，必要时可以用你的拳头去解决。”
格薇向来坚信拳头能解决大多数麻烦的理论。
*
新生典礼开始前一刻，格薇领着艾莉亚赶到大圣堂。
大圣堂内宽敞恢弘，入目，两侧是一排纯白大理石罗马石柱支撑着穹顶，石柱上雕刻着活灵活现的小天使，婴儿肥还未褪去的天使们朝空中伸出肉嘟嘟的手，托举着精美的金色烛台。
大殿中央，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六米高的穹顶垂下，洁白的羽毛轻微晃荡，似纱似幻，在圣洁的光照下朦胧并不真切，庄重肃穆的大殿也增添几分温和柔软。
穹顶上彩绘着炽天使引着一众天使吟诵光明神赞歌的景象，光明神石像屹立最前方，石像高度约有五米，握着的象征光明的权杖几乎要碰上天花板，两个栩栩如生的天使从墙壁飞出，举着乐器似是在如痴如醉演奏。
学生们分为两拨站在两边，中间留出条通道通向高台。
面庞青涩的少年男女们大多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圣洁震撼的建筑，拘谨中又忍不住好奇，无论是衣着华贵的贵族还是朴素的平民学生，皆是面露兴奋东张西望讨论不停。
迎着嘈杂的喧闹声，艾莉亚目光落在光明神像上，惊讶道：“光明神怎么这么多石像！”
迈所西亚的广场上，光明教廷的圣殿里，布顿学院测试台……她来大陆上没多久，光明神像倒没少见。
格薇斜睨她一眼，“因为祂的信徒众多。”
“那命运之神，爱神呢，祂们没有信徒吗？怎么没看到祂们的神像？”
格薇沉默两秒，“两千年前祂们有信徒，如今想来是没有了。”
甚至连书里都不再提及那些曾经高居神国的神明，凡记载有除光明神之外的神明的书，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的描写，都被列为禁书。
这是格薇入职布顿学院后得知的。
学院图书馆最顶层有间密阁里倒是存放有不少这类禁书，不过校规严禁师生们靠近顶楼。
格薇不是死板遵守规矩的人，尤其是她认为不必要且不合理的，她前日找书时，听管理员说所需书目在顶层，想都没想就上去了，然后就发现了间古怪的藏书密阁。
她悄无声息潜入进去翻阅了几本，大约都是千年前众神时代流传下来的典籍，无外乎是些赞美祂的颂歌，内容也都无伤大雅，既不反动也不血腥，格薇没看出有值得被列为禁书的内容。
格薇猜测多半与光明教廷脱不开关系。毕竟，一旦其他神明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光明神将成为大陆上唯一正统神，日复一日潜移默化下，没有信仰的人或是宣扬其他神明的人则被视为异类，遭受排挤打压，这对教廷来说无疑是巩固自身地位，加强思想控制最直接简单粗暴的手段。
也像是光明教廷里的疯子能干出来的事。
且现如今事实好像也确实如此，光明教廷凌驾于王权之上，牢牢把控着神权，莱州大陆的普通人们或许不知道国家皇帝的名字，但一定对光明神的名讳了熟于心。
不仅如此，格薇回到大陆好几天了，惊觉人们对神的信仰简直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代表神明旨意的光明教廷渗透到了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孩子们降生要请教廷的神使们洗礼，开办学校要获取教廷许可，结婚要请神使主持祝福，死后葬礼都还要有牧师念诵经文……
这种信仰在格薇看来简直可以用癫狂来形容。
比两千多年前真神统治大陆时期的信仰还要可怕。
唯一不变的是，光明教廷还是一如既往地像邪教，孜孜不倦地致力于将教廷开设在大陆每个角落，一如既往地和她不对付……
“为什么会没有了呢？”艾莉亚不能理解。
格薇回过神，“因为光明教廷不会允许其他信仰的人出现了。”
“不允许？”艾莉亚秀气的眉头蹙起，“可他们又无法干预别人的信仰。”
格薇笑她天真，“问题是他们还真有办法干预。”
艾莉亚明显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眼下可不是时间陪她就这问题继续深入探讨，格薇打断她，拍着她的肩道：“典礼估计快开始了，你快去找找你的班级在哪个位置呢，文学院新生人多，应该不太好找。”
“哦，是的！”艾莉亚这才想起正事，不再纠结信不信仰的问题，反正她的信仰只有海神，她礼貌朝格薇道别：“那我先走啦，格薇大人，再见。”艾莉亚礼貌道别。
格薇轻轻“嗯”了声，摆了摆手。
“等等，艾莉亚，”格薇突然叫住她，“今后遇上拳头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来找我，说不准我能帮上些忙。”
看在希尔维亚的面子上，顺手照看下这小人鱼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她想。
艾莉亚急忙转身，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眼底迸发惊喜色彩，扑过来抱住格薇，软软道：“大人您真好！”
柔软的身躯扑个满怀，甜腻的山茶花香瞬间充斥鼻腔，格薇下意识皱眉，不动声色推开她，声音淡了些：“……站好。”
“好的！”艾莉亚没有察觉到格薇情绪细微的变化，仍旧笑容灿烂，双手背在身后乖乖站好，眨着水蓝色眼睛望着她。
“大人您的办公室在哪儿啊，我以后来找您！”
格薇有那么瞬间后悔多嘴了，话已说出口，她随手从黑袍上取下鸢尾花胸针给她，“我在上面附着了联络神术，有事直接给我传讯。”
“……没事时就不要来打扰我。”想了想，她补充道。
“我知道了。”艾莉亚郑重其事点头。
两人说话间，大殿又来了不少学生。
格薇站到神学院教师队伍。
身旁站着的是神学院学生。
今年神学院刚好招收五十人，和往年相比，这个人数不算少，可和旁边文学院乌泱泱的队伍相比，这点学生数量就不那么够看了。
时间到后，高台上的雷安德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声“肃静！”开始演讲。
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静得可闻细针落地之声。
“……孩子们，众所周知，从我们心脏跳动的那一刻开始，学习将不再停止……在这里，我代表布顿学院全体师生先向你们表达一声祝贺，你们已经在学习生涯中走过了无数个春与秋，今时今日有一道无法触及的分界线横亘在你们面前，从今往后你们将踏上一条崭新的求学之路……”
“……请不要害怕难题，不要畏惧挫折，你们是青涩且稚嫩的羊羔，每一次的挑战都将变成你们成长的契机，每一次的挫折都将是你们铸就辉煌的基石……”
雷安德浑厚的嗓音缓慢不徐不疾，语调温和，在精神系神术加持下穿透整个大殿，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学生们下意识绷紧神经，凝神倾听院长的大段陈词。
“……也许，在布顿学院未来的七年里，你们会迷茫，会疲惫，会想放弃，但请记住，你们的身后永远有学院的支持，有老师的引领，有同学的陪伴……”
不轻不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响，格薇唇畔漫不经心的弧度逐渐压平，眼神变得逐渐变得专注炙热，心跳渐渐加快如擂鼓跳动，好似深埋已久的种子破土发芽，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信仰和力量疯狂生长，指引着她朝着某个方向臣服……
刹那间——
格薇和雷安德带着意味不明笑意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呼吸微微一滞，眼底瞬间清明。
见鬼。
格薇暗骂声，不动声色敛眉，遮挡在宽大袖袍的手迅速掐诀，驱散缠绕在空中看不见摸不着的意念神术。
像新生开学典礼、士兵整装待发前往战场前这些场合的演讲，演讲者一般会用上精神类神术加持，以达到更好鼓舞人心，增长士气的效果，格薇几千年前就清楚这一点。
只是没想到今日她会着了道。
亚特兰蒂斯的安逸生活过久了，警惕性差了不少，这样下去可不行！
格薇心道。
她余光瞥向身侧胖胖的女老师和学生们，神情都所差无几，脸上和眼里都是对为信仰的呐喊。
学生也就罢了，开学伊始嘛，打打鸡血注入信心再正常不过，可布顿学院的意念神术怎么连老师都要覆盖，格薇略微有些许疑惑。
格薇抬头望向雷安德，对方脸上的笑意慈爱，满是对学生们的殷切希冀，仿佛刚才那别有深意的眼神只是错觉一般，对此，格薇不甚在意。
“……最后，无论何时，请相信仁慈的祂啊，要以怀着最诚挚的心向祂祈祷……”
“祂的神光与我们同在！”
“祂的神光与我们同在！”
典礼进入赞美光明神的环节，学生们跟着雷安德的节奏情绪高昂高呼。
一群大疯子和一群小疯子，格薇暗忖。
“愿光明神保佑我们！”
“愿光明神保佑我们！”
一阵风恰好顺着高墙上的格窗飘入，掀起半透明薄纱窗幔，恍若手持乐器的两个天使动了起来。
格薇目光越过雷安德，直直凝着他身后巨大神像。
分不清是阳光亦或是烛火照在大理石雕刻成的橄榄枝发冠上，渡上一层金色，光明神温柔地“注视”着祈祷的众人。
温柔……
这可不像光明神。
祂跟温柔沾不上半分关系。
而且，有些不对劲——
格薇眸光微动，她刚才清晰感觉到了神像上竟出现了一丝的神力波动，虽然极浅且出现一瞬就转瞬即逝，但她绝不会认错。
不是空气中漂浮着的神力因子元素，是真正神明拥有的带有世界法则之力的神力。
千年前她曾见过，感受过。
但是，祂们早就陨落在两千年前的众神之战。曾被神明们赐予神力的物件也随着祂们的消散化为湮末。
那一缕含着光明元素的神力从何而来呢，是有新神诞生还是旧神压根就没陨落……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神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