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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怀好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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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沉思时,头顶稍稍一重。
我下意识地抬手捱了捱帽檐,是被风刮跑的那顶雪纱帽子。
“刚见到姑姑时,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说着他又将一张票券递过来。
是我丢失的那张入场券。
“下次要保管好哦。”易遇浅笑道。
……
宴会结束,回易宅的路上,我与易遇在车后排并肩而坐。
我的思绪还停留在露台的那番对话中。
年初,金融危机爆发,西城市将近六成的集团破产,余下的四成中,除去地位颇高创立已久的大集团,小集团各自找大树寻靠山,个别不肯低头的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纷纷倒下。
而九彩集团,虽算不上久经打磨的老石头,算起来也有将近十年的底子,在这场风暴中勉强能站住脚。如今渐渐走下坡路,怪就怪大哥易澜的“兴业集团”,创立不久就投靠了一电集团,又怂恿我二哥也跟着他,二人意见不合,便开始了无休止的明争暗斗。
“姑姑?”易遇在我身边轻声开口。
见我没反应,他再次试探着念了两声,“是有什么心事吗?”
“无非就是一些小事。”
似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将声音压的更为柔软,像在安慰我。
“面对现状,我虽然无能为力,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易遇如一只从灰暗角落寻到毛线球的小猫一般开心,一瞬间,我有种想摸他脑袋的冲动。
幸运?
我不解。家中产业日渐衰落,怎能称之幸运呢。
他没有要接着解释的意思,我也不打算刨根问底。
轿车驶过数个路口,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穿过前花园,早在门口候着的仆人立马上前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另一位女佣则是低头伸着双臂等我脱下大衣。
易宅坐落于西城市城北近郊区的一处平原,太阳一落山,周遭寻不到人迹,万籁俱寂,能清楚地听见此起彼伏的虫鸣。
易遇将我带到三楼的一处客房,路途中问了嘴我日后的打算。
“姑姑来当我的家教吧?住在这里也方便。”
闻言,我放挎包的手一顿。
身份简介上,原主成绩优越,凭借实力考上一流大学,但抠搜母亲不给出学费,才遗憾地退学了。
原主成绩好不代表我成绩好,给易遇做家教?
他教我还差不多。
我没忘本,身为一个诈骗犯,还是不要带歪小孩子了。
“听说姑姑在大学的成绩很好,我有许多不会做的题,正好可以请教姑姑。”
我认真地盯住他的脸,分辨不出他是否在撒谎。
“当然,姑姑的薪水肯定比在外面工作要高不少,所以……” 那对铅灰色的眸子从别处悄然看过来,不偏不倚地对上了我犹豫不决的目光。
我怀疑他在撒娇,但没有证据。
“姑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想去证券公司工作,呃、这是我的梦想。”
我知道自己撒谎的技术有待提高,毕竟我不是个专业骗子。
易遇看出来了,却没戳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况且,住在这儿太麻烦你们了,所以我会尽快搬出……”
一个“去”字滞在喉中,又硬生生被我咽回了肚里。
肉眼可见的失落凝在他的眉眼间,只见易遇嘴角向下沉了沉,连带着眸中的光芒都黯淡下去。
他似是妥协了,小幅度点了点头。
“不过在找到工作前,我还是会住在这里……”我赶忙补充道,“所以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
“不麻烦。” 易遇立马摇摇头,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他粗略介绍了宅院的构造,为防止我走迷路,还特意给我找了张简易地图。
相信一百年后,这里可以当做旅游景点。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姑姑有事可以找我。”
时候不早,易遇同我互道晚安后便回了房。
简单洗漱完毕,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偌大的宅院只有寥寥几个佣人,听易遇的描述,易州城与江茹因为工作鲜少住在此处,一周见一面都很难得了。
尽管从小父母不常在身边,易遇还是长成了一个成绩优异,懂礼貌的好孩子。
这么一来更不能长久待在他身边了。
我得在五年内骗到八千万,等待我的很可能是牢狱之灾,若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坐牢倒也无所谓。
只是易遇,我放心不下他。
再者,我与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不能把游戏中对他的感情搬到这里来。
相信这点自制力我还是有的。
……
咔哒。
书架旁的立式台灯应声亮起,易遇站在书桌前,鹅黄色的暖光细细勾勒他的轮廓,在地毯上临摹出修长的影子。
拿起桌上摆着的白色相框,他小心取出照片,又将它放在手心。
照片中的年轻女人身着丝绒西裙,头顶的礼帽在打光下呈现出透亮的雪色。
她笑得灿烂,如新雪后的第一缕暖阳。
只可惜,照片只有左边半张,角落还沾了氧化发黑的血迹,在一片白色中额外刺目。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似乎写得很急,未等墨水干透就收了起来。
<无论何时何地,回头看影子,我一直在小遇身边。>
易遇垂眸,手指缓慢摩挲着照片被撕开的毛糙边缘,他隐约猜到了右半张的模样。
……
翌日。
我穿戴整齐出门,正巧碰上准备上学的易遇。
跨出门槛时,衬衫纽扣的前两个扣子还没来得及扣。
我面带尴尬地同他道早,又飞速扣上了衬衫纽扣。
“姑姑这么着急出门,是要去看工作吗?”
“是,一不注意睡到了十点……”
嘴巴说完,大脑才转过弯来。
我低头看表,现在才八点不到。
见我朦胧的睡眼,易遇发出一声轻笑,随即向身后指了指,柔声道,“餐桌有早餐哦,姑姑不必着急。”
望着易遇离开的背影,我觉得是他在照顾我,我才是那个小孩。
我扯平衬衫下摆的褶皱,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
穿过大厅和两条长廊,我坐在桌前吃早餐。
黑椒培根可颂还有些烫手,简直就像是掐点准备的。
说起来,一楼二楼那么多客房,给我准备的房间偏偏是三楼,在三楼那一排大客房中又“正好”在易遇隔壁。
“唉,现在的小孩心思还挺多。”
我不由得感叹,将最后一块可颂塞进了嘴里。
……
四方大厦,位于西城市繁华的市中心。
我站在这栋号称是全城最高的建筑前,心里默背要用上的面试台词。
周围车水马龙,哪怕是非高峰期也时常堵车。
不认识的高级轿车开进来一批,又有一批新的接连着开出去。目及之处,所有人都穿着正式,出入大厦的不是工作人员就是达官贵人以及董事经理。
给自己打足底气,我昂首挺胸走进了玻璃门。
前台的接待小姐忙着交接工作,见来了客人,她低着头冷淡道: “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来——”
“没有?” 她忽地抬眸,轻蔑地扫视了我一番,“没有你来做什么?出去。”
“……”
话都不让人说完,我要是客人必定投诉她。
这时,隔壁来了一对年轻夫妻。
二人穿着贵气,只见男人递出一封信函,方才还冷着脸的接待瞬间180°大转变,她赶忙起身谄媚地笑道,“原来您是一电集团的公子啊!真是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语毕,接待小姐扭头甩给身旁男侍从一记眼刀,“快给吴公子带路啊!还愣着干嘛!”
一电集团?
游戏中爱莎医院幕后的靠山就是一电集团。
我心生一计。
我从包中摸出一张纸,学着前面两个人扬起下巴高傲道,“拿去。”
女接待目光一动,接过去看了眼,顿时冷汗直落。
“您是易氏千金!?怎么、怎么不早说……”
说罢,她颤着手在信件一角落下印章。
原本不想用真名,既然要搞诈骗,不得做个假身份吗。
“带路吧。”
“好、好。”她点头哈腰地冲我道歉,侧身示意我跟上。
“请随我来。”
四方大厦的构造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百倍,统共分为三个区。
红色标识的是A区,用于接待贵宾。蓝色标识的是B区,证券工作人员办公区域。黄色标识的是C区,股票交易的地方。
穿过数条长廊,女接待领着我来到一部电梯前。
“您今天是来?”她试探性地问了嘴,手停在电梯的按钮上。
“不要多管。”
“是我多嘴了……”
她立马逃似的退下了,独留我一人站在电梯前。
可B区要怎么走,我完全没记住路。
突然,身后不远处的走廊传来二人争吵的声音。
“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以后怎么继承家业!?啊?平日里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能不能学学你堂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啊!”
中年男人愤声怒吼,感觉随时要被气昏过去。
“爹!不是我的错啊!都怪那个女人!真搞不懂二叔非得把她接过来干嘛!她就是个累赘!吃白饭来的!”
哦,是老熟人。
谈起我来,他恨得巴不得把我撕碎了喂狗。
“爹,要我说啊,就该把她——”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长廊,见到我的那刻,我从易鑫脸上瞧出了一大堆糅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疑惑,随后是愤怒,厌恶。
“过来。”易澜一把将不争气的儿子扯到了我面前,又扬了扬下巴,“对长辈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教养了?”
“哦。”他两条胳膊甩啊甩,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写着不服气。
“快点,叫!”易澜抬脚就是一下。
“姑姑好……”
我随意应了句,又看向大哥易澜。
我不懂,简介里说他最是看不起我,怎的现在这么客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来来,阿伶。”易澜笑着拉过我的胳膊,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我只想离他远点。
“可别站着说话了,小妹,赏脸一起去叙个旧?”
闻言,我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 “谢谢大哥的好意,我想还是不必了。”
“你这女人!别给脸不要脸!” 易鑫上前要来抓我,突然,一巴掌呼到他了脑袋上,给他吓得身子一震。
“对姑姑要有礼貌!”易澜臭骂完,又笑嘻嘻地来找我搭话,“听说小妹现在暂住二弟家?唉!他家地方偏僻,多不方便,不如来大哥家住?”
“我喜清净,那儿挺好的。”
“瞧你这话说的!我二弟弟妹不常在家,你还得照顾易遇不是?这多麻……”
“不麻烦。”
我冷眼扫过去,见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啊呀,倒是哥哥唐突了……那赏脸留下吃个晚饭?我们兄妹数年未见……”
“不了,还有人等我回家,告辞。”
“唉——”
易澜还想拉着我说些什么,转眼间人就消失在电梯间了。
“爹!你干嘛对那女人这么客气!”
“我说你,脑子成天装的什么?我昨晚还和你说过。”
“噢,你是说……”
“哼。”易澜走到电梯前,伸手按下了七楼,“一电集团的老爷想再娶,这不刚好有个合适的?宋云珠是女星,她女儿身段容貌都随她,男人见着必然心动。”
易鑫似懂非懂地跟在父亲身后,二人进了电梯,易澜又嘱咐道,“所以你要和她打好关系,懂吗?”
“可二叔肯定不会同意的。”
“呵呵,他不同意也没用,我自有办法。”
……
走出电梯间,脑内响起熟悉的提示音。
【集齐所有关键人物,恭喜达成条件!主线已更新!】
【主线任务】:1.五年之内,诈骗金额达到八千万,并逃脱罪责。 2.帮助兴业集团挺过金融危机。
【阶段性任务】:暂无。
我两眼一黑。
兴业集团的创始人正是易澜。
系统呢,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无人应答。
自从阿瑞波斯号后,那个混球就再没出现过。
我叹了口气,疲惫地向出口走去。
……
待办完事走出四方大厦,天几乎黑透了。
我抻直胳膊伸了个懒腰,睁眼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遇还穿着学校的制服,他下了车几步走至我跟前,见到我,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