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财求诡不求仙》黑白兔狲

37、黑西镇奇遇（二）

　　这声尖叫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围得水泄不通的旁观群众，立刻作鸟兽散，四散奔逃。人们似乎相当畏惧那个“痴人”，大娘也不想着找麻烦了，就连擒住二人的壮汉都愣了一下，纷纷停下动作，朝着叫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陈今浣和泠秋趁机挣脱了那些壮汉的束缚，他们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走！”泠秋简短地吐出一个字，便带头冲出了人群。陈今浣紧随其后，两人像离弦的箭一般，迅速消失冲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些人一跑就触发了羊群效应，旁边那些卖艺的烤饼的算账的全都躁动起来，人们也顾不着摊位和铜板了——痴人磨刀霍霍，常人逃命要紧。
　　徐巡虽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还是紧跟在两人身后，一路狂奔。三人逆着人群逃难的方向奔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个痴人的面前。
　　这痴人是一个“大胖小子”，体型硕大脸庞稚嫩，头顶尖尖的没几根毛，身上围着一块小得可怜的红肚兜，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只长身子没长脑子的那种。他似乎很享受人们对他的恐惧，他坐在地上痴痴地笑着，口水直流，一只手拿着锃亮的杀猪刀，另一只手握着一根白白净净的萝卜……不、那不是萝卜，而是一截人腿！
　　那人也注意到了陈今浣一行人，他放下杀猪刀转过头来，拇指含在嘴里，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他举起手中的人腿，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玩具，然后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诶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好，好…侬几个好耍！不怕俺刀子，陪俺耍腿子！”
　　笑罢，痴人意犹未尽地嘬了一下手指，粘稠的涎水在他嘴角拉丝，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拿起刀，拖着那截人腿向他们走来。他的步伐虽然蹒跚，但速度却异常地快，几乎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嘿嘿，陪俺耍，陪俺耍！”痴人重复着这句话，嘴角的口水随着他的话语飞溅出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孩童般的期待，肥硕的脚掌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咚咚”声，一路扬起灰尘。
　　泠秋知道跟这种失智的痴人没必要浪费口舌，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痴人笑着笑着，突然将手中的人腿向他们扔了过来。泠秋反应迅速，侧身躲过了这一击，同时拔剑一挥，将飞来的人腿切成了两段。
　　“啊哈哈哈，好耍！好耍！”痴人看到自己的“玩具”被切成两段，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嘿嘿嘿～俺玩具多着嘞，接着耍！”
　　说着，他的胖手伸进了肚兜下，在里面捣鼓了一阵子，抠出一个拳头大的黑色泥丸，朝它吐了口唾沫，又放在手里抛了抛，然后猛地一甩，混合着口水的泥丸像颗炮弹一样飞来，势不可挡。泠秋再次举起了剑，然而这一次，陈今浣却挡在了他前面。
　　“痴儿、退开，那东西不妙！”
　　“不是我，是那块黑瘤，它缠着我的腿，力气贼大，我控制不住！”
　　话音未落，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从陈今浣胸口飞了出来。它的动作快如闪电，撕开衣襟，划破空气，像弹簧一样弹射出去，这一系列活动，全部发生在一秒钟之内。
　　包括那个痴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团黑瘤好似食虫爬行动物的舌头，一下子将空中的泥丸包裹吞噬，精准又迅捷。紧接着，黑瘤心满意足地蠕动着，缓缓缩回陈今浣的胸口。
　　它把它吃了！
　　陈今浣立即趴下身呕吐起来，各种恶心的设想在他脑海中策马奔腾——肚脐眼的黑泥，从不漱口发黏发臭的口水，牙垢和牙缝里的剩菜……它们全都混合在那颗泥丸里。
　　“呕…呕——”某种力量引起的生理性的反胃，让他顾不上整理被黑瘤撕破的上衣，捂着腹部干呕起来，然而除了胃液和涎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与此同时，那痴人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和他的呕吐声交响成怪异的旋律。
　　徐巡看呆了，他有些手足无措，便拉了拉泠秋的衣袖，想向他求助。就在这时，那痴人又是一声尖叫，随后半蹲蓄力向上跃起，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呜啊啊啊啊！赔、赔俺，侬个挨千刀滴，把俺妈妈吃嘞！娘——俺滴娘诶！”他手脚并用地拍打着地面，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真怕那石板路都要被他震碎。
　　听到他的叫喊，陈今浣稍稍缓过气来，他一边干呕一边思考着，突然心生一计——既然他叫那颗泥丸作妈妈，是不是可以用上那一招？
　　应该能成。
　　陈今浣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擦去唇角的液体，清了清嗓子，深呼吸，开始进行伪声：“娃儿别哭，妈妈在这里，妈妈就在这里！”
　　“谁在说话？”“什么声音？”“唔嗯？”
　　乍然闯入的温柔女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泠秋疑惑了片刻，看向陈今浣，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还在寻找声音来源的徐巡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娃啊，你受苦啦，过来，来娘的身边来！”
　　“侬…是？”
　　“可怜的娃，你忘了娘的声音了吗？我是你妈妈啊！”
　　那人歪了歪头，蝌蚪似的小眼睛一下睁大：“妈妈……真是妈妈！呜呜呜呜呜……妈妈，俺…俺不想跟那群坏家伙在一起，妈妈…俺要回家！”
　　在“妈妈”的呼唤声中，痴人从地上爬起来，丢下手里的刀飞扑过来，把陈今浣压在身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脸上蹭。这“泰山压顶”太有威力了，就连陈今浣的药骸都遭不住，那一堆堆肥肉几乎要把他压扁。
　　“娃…你好重……站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陈今浣努力稳定着气息，不让自己的伪音露馅。
　　“好，阿宝起来，阿宝麻溜滴起来！”痴人挪了挪庞大的身子，在寻找着力点时，又用手肘狠狠地压住身下人的小腹，陈今浣感觉魂都要被他挤出来了。
　　那个自称阿宝的痴人可算是离开了，陈今浣被压得够呛，他拍了拍灰尘艰难地站起来，和那人四目相对。
　　“妈……侬怎个是男的嘞？”
　　“乖阿宝，妈妈回来了。但是妈妈现在不能现身，妈附身在这个男人身上，你必须要听妈妈的话，才能和妈妈团聚，好吗？”
　　痴人点头如捣蒜，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母亲的依恋：“妈妈，俺听话，阿宝最听话！”
　　“好，好娃娃！现在妈妈要你丢掉那把刀，不要再伤害别人了，阿宝能做到吗？”陈今浣学着母亲安慰孩子的口吻，声情并茂地演绎起来。
　　阿宝回头看向那把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舍，但最终还是顺从了“母亲”的命令。
　　“很好，现在，妈妈要你离开这里，回到悲田院去。你一到那儿，妈就来找你，好吗？”
　　痴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点了点头，顺着出逃的方向原路返回，经过那把杀猪刀时只是匆匆看了它一眼，没有再捡起它。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众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只不过这块石头似乎绑着一根蹦极绳，马上又弹了上去——一名男子捡起地上的杀猪刀，一个跳劈命中了痴人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