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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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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松柏被拒绝后已经不想逛了,他才刚辟谷没多久,能大快朵颐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但他没能珍惜住,已然是道心破碎,当下浑浑噩噩地离开,只剩下青鹤与沈凌客在原地面面相觑。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沈凌客素来不会让姑娘陷入尴尬之地,即便这姑娘剑术超群,且与他切磋时下手狠厉。
“继续逛吗?”沈凌客问她。
青鹤自然乐意,她老人家可没做过外门弟子,更没这样悠哉地逛飞舟。
“去藏书阁吧。”青鹤饶有兴致地定了目的地。
沈凌客欣然陪同,他都能舍命与她练剑,何况是陪她去趟藏书阁。
藏书阁在回廊尽头,里面人少,门可罗雀,毕竟刚登船,大部分弟子都去了新鲜的食肆,而非藏书阁。
藏书阁共有三层,第一层大部分是剑谱,一套剑谱旁边会有许多往届许多弟子的批注版,以便后来弟子多去了解其他的看法,避免落坑,更快吃透剑法。第二层以游记和杂记为主,还有一些法修、医修的孤本,两人溜达了一会儿,甚至看到了“如何将尸体变成尸傀”的法决。
两人在第二层流连片时,沈凌客自然对这些没有兴趣,他对楼下剑谱更感兴趣一些,但也不急在一时,事后他会独自前来。
但他眼中这位“崔盛雪”则是粗略地读了一遍“如何将尸体变成尸傀”的邪门法决。
沈凌客见她读的认真,没忍住问:“这……真能成功?”
青鹤合上了书:“有可能,但是有些部分不太合理。”
沈凌客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两人继续向上走,最顶层只剩下一些字画,青鹤刚上楼就呼吸一窒,无他,正对面挂着的是她的画像!没有人能看见自己的画像不尴尬!青鹤直接扭头就走。
沈凌客自然也看见了,正对面有一位青衣的女子坐在树上,树下是一只仙鹤,青衣的女子懒洋洋地半睁着眼,阳光泄露在她脸上成光斑。
这是工笔画,画中的女子栩栩如生,相貌也如此熟悉,沈凌客看向落款处,是林学清长老的画作,题目便是《师祖》。
林长老当然见过师祖,所以这人是师祖青鹤仙子。
沈凌客看向那张熟悉的脸,是他在念慈山上见到的那位。
他恍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最后落在师祖眉心的红痣上。
沈凌客下意识转身,正好楼梯下的“崔盛雪”仰头看向他,沈凌客的目光同样落在她眉心的红痣上。
他蓦地想起自己初见她时,心中察觉哪里不太对,是否是这颗红痣的原因呢?
青鹤催促他:“走吧走吧。”
沈凌客心跳如擂鼓,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猜测,“崔盛雪”是师祖?念慈亭里答应帮他解惑的人也是师祖?陪他练剑的人也是师祖?
他听见自己镇定地问:“看来师祖的额头也有一颗红痣。”
青鹤摸了摸她眉心,这红痣并非她天生就有,而是怀物之后留在她的眉心,是以无论用什么术法都无法遮掩——人怎么可能遮住自己的“本质”。
之前别情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青鹤此时并不慌乱,只照样回复:“说明我与师祖有缘,天生就该是本门弟子。”
沈凌客“嗯”了一声,耳中嗡鸣缓缓褪去,但脑中却闪过“崔盛雪”持剑的画面,心中不断地回荡着几个字,怪不得、怪不得……
他面上不显山不露水,青鹤素来不会察言观色,还真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两人离开藏书阁后,她还有兴致继续逛。
青鹤垫脚敲了敲地板:“我还想去楼下看看,走吗?”
沈凌客短暂地失去思考能力,只盯着她的眉心点头,就跟在她后面,见她穿着黑色弟子服负手向前,步伐稳重,却轻盈。
沈凌客向来自持,但现如今已经全凭本能行事,实则脑中思绪杂乱,几乎一片空白。
两人重新穿过集市,回到飞舟入口处就看到了那层向下的楼梯,此时正有弟子从下面上来,念叨着:“为什么飞舟下面只是水?”
颇有失望的含义。
沈凌客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祖,她老人家波澜不惊的,仿佛早有预料,只继续向下走,沈凌客跟在她身后,木梯不算太长,大约就二十几阶,比在念慈山爬山要轻松许多。
沈凌客一路都在看着前面的师祖,她大概是用了什么神通,除了那颗红痣,旁人看她的模样仍是崔盛雪的样子,只是在他发现异样之后,逐渐也从除了脸之外的地方发现了不对劲。
他调查的崔盛雪,性格颇为欢脱,喜欢用一些繁复明丽的装饰,但是细细想来自青鹤剑派遇到的“崔盛雪”,素常穿的是门派弟子服,也喜欢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将头发盘在脑后,颇为素雅。
沈凌客盯着她脑后的木簪看了一会儿,总算收回了目光。
青鹤到了底层之后,心想了一句“果然如此”,青鹤剑派的人还是挺聪明的,竟然把她在瑶池里的阵法改良搬了过来。
那阵法最大的作用便是“聚气”,帮助她能够吸纳灵气,运行周天。
从前她与荼蘼一战之后,连寻常吐息都成了问题,类比在普通凡人身上,大概就是爬山遇到泥石流滚下山的暮年老人,不得不躺床上让后人照看。
好在她当时还有一口气,硬着头皮画完了这个阵法让他们去布置,不至于真的让青鹤剑派的人轮流助她吐纳,否则修炼千年混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死了算了。
青鹤丝毫没察觉身后人审视的目光,还在仔细地查看船底阵法——他们简化不少,有些关键的小阵都给省略了,这样看来大约只能撑个半个月就需要落地修整了,另外,这水的妙处也未曾发掘。
她所在的瑶池之所以需要用水,除了遮掩阵法,还可以靠水将灵力聚拢,她大阵中的其一小阵的阵眼还能让水锁住灵力,这样即便她无法吐息,但躺在水中也可以自行凝聚灵力。
但这些小阵均被摒弃了,当然,也可能是画阵的人灵力不足以画完这个大阵。
青鹤有意替他们补上这个阵眼,转而瞥了一眼身边的沈凌客,心道,晚上再来吧,当下还是不太方便。
她抬头,看着沈凌客的眼,展露出了个浅笑:“逛了这么久,也是有些累了,我们回去?”
沈凌客冷静下来不少,隐约觉得师祖好像打算在船底做些什么,不知怎么的,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兴许没人的时候过来,能正好抓住师祖。
沈凌客难以形容自己的想法,他略一低头看见师祖也正在思索着什么,上楼梯也不甚专心。
他都想谴责自己,这“崔盛雪”不对劲的地方甚是明显,她似乎都没打算遮掩过,怎么他从前就没发现呢。
——毕竟她这么呆。
沈凌客的脑海中清晰地亮起了这句话。
是夜。
虽说修士修炼不分昼夜,但夜晚毕竟人少些,沈凌客睁开眼时,看见飞舟外月色如水洒在房间里,他略微等候了片刻,待胸中一个小周天运行完毕,他才起身。
他的房间是溯十五,师祖的房间是溯十三,正在他对面。
他光明正大地开了门。
对面师祖的房间灯是灭着的,房门也好好关着,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但是师祖何等神通,沈凌客只定定地看了看她房门片刻,就抬起步子往飞舟底层去。
照理来说他这行为算不算是僭越?
沈凌客路上也思索了一番,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反倒生出莫名的侥幸来,师祖比较迟钝,定然发现不了。
沈凌客顺着白日里的记忆一路走来,路上奇异地没有遇到别人,等他走到白天熟悉的木梯旁,他听见里面隐约传来水声。
沈凌客就向下走去。
青鹤几乎在沈凌客刚踩到木梯的一瞬间就发觉到了他。
她正在补阵眼,这时候肯定不能随意停下,只能任由那人向下走去。
青鹤在脑中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人。
施个法决让这人忘掉?那还得知道他的全名才行。
待沈凌客下来站到旁边,她瞥了一眼,随后有些惊诧地睁大了眼。
与之相对,沈凌客也皱眉,也演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但是他目光稍稍向下,震惊地发现师祖现在没穿衣服,隐约瞥见青鹤的肩膀,就迅速地转过了身。
“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冒犯。”
青鹤心想,哦,是沈凌客的话就好办了。
她写完这个阵眼,从水中起了身,一条白纱自然而然飘过来裹在她的身上,水打湿了白纱能看见她影影绰绰的臂弯,她踏水而来,站在了沈凌客身后。
“这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凌客早有准备,从怀中拿出一个玄色剑穗:“白日里陪同窗来此地,不小心在楼梯上掉了东西,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青鹤了然,她没怎么怀疑,白日里她的确和沈凌客一起来了,当时这里人多,不小心掉了也是正常,至于过来的时候没遇到人,那自然是她的功劳。
沈凌客听见她声音就在身侧,以为她已经穿好了衣服,刚转过身,看见她斜坐在旁边,将湿发笼在身前。
这白纱覆在她身上,月色落在上面微微泛出银色,青鹤瞥见他转头,或许因月亮的原因,她的目光有些冷。
沈凌客一时失语,忘了要来说什么,随即看见她指尖点了点,口中念诀,便有一阵微风从她掌心升起,替她吹干胸前的湿发。
青鹤这边还在思索着把沈凌客的记忆去除掉,沈凌客却突兀地开口:“这法决好生有趣。”
她挑了挑眉,随后道:“想学吗?”
她便抬手比了一个剑指,细白的手指和莹粉的指尖微微凝结出青色的光,她开口道:“将灵力凝于指尖,来跟我学……”
青鹤带他练了两回,沈凌客就会了。
此子果然天资聪颖。
青鹤很满意,转而看他掌心也生出了阵风,随后他走过来的几步,微风将她身后几缕头发吹起来,他在学她用风吹干头发。
沈凌客似乎甚感新奇,不消一会儿将她背上的头发烘干,青鹤见他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头发上,便无奈地再分出几缕给他,沈凌客坐在她身侧,只是她面对着船底的水池,而沈凌客面对着船底的窗子,手里拿着她的湿发。
青鹤就想,若是把他的记忆消除,岂不是连这个法术如何学得也要消除了。
她顿了顿,转头对他说:“我是偷偷跟来的,你切记,不要对旁人说起我在船上。”
青鹤离他很近,许是如此,此刻握着她湿发的沈凌客没有察觉的什么距离感,只微微勾起唇角:“弟子一定谨记。”
他虽然言辞还算是恭敬,但坐在她身边却显得有些狎昵。
青鹤数百年不曾示人,一下有些把握不准这个度究竟是不是正常社交距离,可过了一会儿见他仍在尽职尽责地帮她吹头发,又错过了指点他的机会。
青鹤托着下巴,脚尖踩水,波纹粼粼的水面荡漾开,两人在水面上的倒影也不甚清晰了。
沈凌客暗暗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提她长得像师祖青鹤仙子一事,只是说:“之前……多谢前辈提点,我母亲的事情确实是我的执念,我也确实很难放下。”
青鹤“嗯”了一声,随口道:“要不怎么叫做执念呢。”
他放下最后一缕吹干的头发,站起身来对她行礼:“但前辈指点,弟子铭记在心。”
他声音平和:“凡人终有一死,弟子不会妄想违背天理的事情,待弟子查明此事为何出现,弟子自会收手。”
青鹤将头发放在身后,黑发如瀑,遮住了她的背,她似乎是随意一问:“然后呢,你来修道求长生么?”
沈凌客就说:“若真有长生,恐怕天下第一位能飞升的,是青鹤师祖。弟子……仅以此为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