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说爱我是想催稿吗》失眠打字机

9、爆马来的如此突然

　　手机关机那一瞬间，程天光脑内飘过数十种选择，从身体不适尿遁到借个充电器，但它们自提出时就被逐一否决。

　　最后，他叹了口气，对这操蛋经历完全认命。

　　“楚医生，方便帮我付下帐吗？手机没电了。”

　　“当然。”楚舟善解人意地扫了付款码。

　　“真是感谢，我明天去诊所把钱还您。”

　　“不用麻烦，你可以转账。”拿了张餐巾纸，楚舟把联系号码写下来递给程天光。

　　看看，看看，这番对话完美地堵死每一条生路，程天光叹了口气，接过那张卫生纸。

　　人家帮你付了钱，总不好抬腿先走，程天光就坐在桌边等楚舟吃完，期间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话说楚医生为什么自己开诊所呢？找个大医院工作岂不是更省心？”没手机能玩，周遭又吵，发呆是不可能发呆的，只能和甲方闲聊天消磨时间。

　　“我不擅长和同事相处。”

　　哦，职场纷争，程天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毕竟他们俩住的地方可是高级打工人群英荟萃，就算程天光没经历过职场暴打，每天扔个垃圾都能捡回两三个八卦。

　　他有段时间打算开本新书，名字就叫《在职场我用八卦杀人》

　　楚舟吃饭速度不慢，他把新书大纲想完一遍时对方也吃完了。俩人同步出了面馆，沿着街边慢慢往家走。

　　都市的夜生活现在才刚开始，道路两边的小酒馆是社畜下班后为数不多的消遣，楚舟目不斜视穿行其中，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没有被油烟掩盖掉，反而更加清晰。

　　程天光突然开口：“楚医生，您下班后有什么娱乐吗？”

　　“做饭？”楚舟的回复很简单。

　　“嗯？医生难道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里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干？”这句话刚说完，就被楚舟瞥了一眼。

　　“家务不会因为我是医生就自动消失。”

　　也不怪程天光有这种刻板印象，在他的概念里，医生和作家都是对手极为看重的行业，像自己除了工作，就很少做废手的活。

　　脏衣服交给洗衣机，吃饭有速食与外卖，至于家里卫生和家务，平时简单打扫，每个月额外叫家政过来处理。

　　敲键盘的尚且如此，拿手术刀不应该更离谱？

　　程天光没忍住把后半句问出声，楚舟回答得很快：“之前在国外留学，吃不惯当地的食物，只能自己动手。”

　　懂了，留学果然是厨师培训营。

　　“哦！海归人士！”程天光啪啪啪鼓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程天光很快发现楚舟是个非常纯粹的人，不是单纯，是纯粹。

　　没有不良爱好、成绩优秀、家庭条件不错、毕业后家里有资源让他在医学领域深造，如果世界上存在完美人生幸福模板，那大概是根据楚舟的情况量身定制出来的。

　　与之相比，程天光活得像野草，生活质量暂且不提，人生规划是半点也没有。

　　话总有说完的时候，俩人走回去公寓还没亮灯，只有大堂的备用电源还在支撑电梯工作，程天光告别楚舟回家时房子里还是漆黑一片，他先把备用键盘找出来，才想起来手机没电没法通知那哥们。

　　“啧。”

　　他少有彻底放空的时候，坐在窗前看夜景，贯穿城市的霓虹灯像是搏动的血管，里面流淌的是人类时间凝结成的血汗。

　　而他们所在的大楼，漆黑一片，这栋城市偶尔会产生这样的病变，但很快会被同化覆盖掉。

　　来电的时间比通知早，程天光在灯火通明那一瞬间把手机开机，果不其然群里那个哥们已经连续艾特他好几条了。

　　【小萌儿：@不眠打字机邻居你还在吗！急急急！！】

　　【小萌儿：哥我今晚不交上去明天完蛋了！！】

　　……

　　这人一连发了好几条，程天光没仔细看，把聊天界面直接拖到最下面打算让他来找自己，结果一条新消息卡着界面冒出来。

　　【楚舟：？】

　　哦豁，程天光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租户和房主都在业主群，既然自己在群里，那住在他楼下的楚舟没理由不在。

　　事情正是如此。

　　楚舟基本不看业主群，消息都调了静音，但顶不住今天停电，大家轮番发言发泄怨气，只要打开软件就能看到明晃晃的99+

　　这导致楚舟在看到那个熟悉的id时愣了一下。

　　不眠打字机这种名字也有撞名的可能，但楚舟点进对方一模一样的头像，自动跳转到今天刚聊完的对话框。

　　很显然，一个人。

　　楚舟的手指顿了顿。

　　这确实巧合得有点过分了，不过仔细分析，又没人规定甲乙双方不能住同一栋楼，并且他们是线上沟通，线下没有见面未来也不会有交集。

　　楚舟认为自己还不至于打上对方家门口。

　　这样想想他放松了不少，把手机放到一边，手指还没从边框上离开，通知提醒他收到了一笔转账。

　　【不眠打字机向您转账18元，备注：面钱】

　　面钱。

　　楚舟盯着那两个字。

　　才说完不见面的人，一个小时前刚收下了写有他联系方式的餐巾纸。

　　楚舟密不透风的稳重情绪晃了晃，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翻了翻整理好的病例，作为诊所开业的第一个病人，档案排在最前面。

　　“程天光。”楚舟看着一寸照片上的面容，拿起手机回了一条消息。

　　【楚舟：我改主意了，程先生明天带着钱来一趟诊所吧。】

　　甲乙方没必要线下往来，但病人可就不一样了。

　　叮嘱病人按期前往诊所复查，合情合理，令人感动。

　　楚医生这番好意，令程天光牙痒痒，他原本都决定下次腱鞘炎复发时换家医院，就是为了避开楚舟，结果爆马了还得面对面还钱。

　　以上诸多因素导致程天光当晚气得睡不着，打了半宿游戏，又看了半宿小说，第二天一早直奔诊所。

　　“嗯？程先生，您昨天不是刚来过？”前台的章铃看着程天光走过来问了声早。

　　“楚舟在吗？”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刚到。”

　　“不用挂号了，我私事找他。”程天光目不斜视穿过诊所，直奔二楼。

　　刚踩上二楼台阶，他闻到了相当浓重的中药味，最里间影影绰绰有人在忙碌。

　　象征性敲门，楚舟嘴边的“请进”就说了一半，程天光已经带着早晨的凉气施施然入座了。

　　“听说您找我。”

　　程天光脸上是客套的微笑，但在微笑的背后，是暗而不发的敌意。

　　“程……天光是吧？”楚舟将手头工作放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幸会，楚医生。”

　　楚舟从旁边抽屉里拿出U盘推过来："这里面是我初步整理的医学知识浓缩资料——你可以把它当工具书，需要的时候查询关键词就行。”

　　“其中包括：外科学，内科学，中医学以及中医衍生的针灸学，细分病类的话有妇产科学，传染病学，儿科学，精神病学，神经病学，寄生虫学，口腔科学，耳鼻咽喉头颈外科学，还有生理学，病理学，医学影像学，外带部分卫生学，药理学，医学遗传及伦理学还有今年的卫健委新规和部分医学领域的最新行政法律，包括不限于《医疗事故处理条律》和最新版《职业医师法》。最后我还推荐了一点了解最新医疗资讯的公众号和APP，虽然不太完整，但相信这些对你的写作也能有足够帮助了，中途有任何问题可以来问我。”

　　程天光的微笑随着那一大长串的名字而消失。

　　是，他接稿开端是说过自己可以补医疗知识，但他是一名写手，而不是准备考下一届医学专硕的备考生，他对于这种和死亡与悲剧打交道的职业敬谢不敏。

　　他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感觉本就因为熬夜而跳得很快的心脏再次增加了马力。

　　“除了这个，您还有更高效的方式吗？”言下之意就是，等我把你列的这一堆清单都补完，也不用干别的事了。

　　楚舟深思一下：“医学是一个繁杂的科目，实践出真知，通常来说，跟诊也是积累经验和素材的好办法，但是——”

　　“好的，我们谈论一下跟诊。”程天光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

　　“跟诊的话，由于你没有实操经验，所以只需待在诊所旁观接待病人的过程。”楚舟对此做出了解答。

　　程天光心中罗列时间表：“我有空会来诊所，剩余时间通过阅读弥补缺漏，但我必须要说这些工作量有些超出我的想象，所以关于稿酬……”

　　“在原有基础上增加50%。”

　　程天光恢复笑容。

　　“我可以牺牲一些个人时间。”毕竟写作没什么时间地点要求，大不了把电脑带过来。

　　最重要的问题解决，楚舟松了口气。

　　程天光顺带把现金递出去，偿还了昨晚的面钱，办公室温度有些高，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楚舟抬头仔细看了程天光的脸色，有淡淡的黑眼圈，脸颊微红，眼底有红血丝。多半是熬夜太过或通宵没睡，联想到眼前人还有腱鞘炎，楚舟的表情柔和了很多。

　　“其实不用那么辛苦，睡眠还是要保证，毕竟身体是本钱。”

　　整晚摸鱼玩耍的某位乙方，立刻大力点头，表示下次一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