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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千里追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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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千里追寻]
过了云天关,便是中原地界。俏如来却忽然调转了方向。他早已察觉身后有人追踪,若要甩开这些尾巴,便不得不绕些远路。
夜色沉沉,群山在黑暗中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山野间一片寂静,唯有偶尔几声夜鸟的啼鸣,划破这无边的沉寂。
俏如来沿着林间小径前行,忽见前方隐隐有光亮闪烁。定睛一看,竟是一座佛塔,塔身烛光摇曳,静静伫立在山脚处。顺着佛塔的方向前行约半里,一扇暗红色的木门映入眼帘。门上悬着一块褪色的木匾,依稀可见“月影寺”三个斑驳的大字。
这月影寺规模不大,仅有一间简朴的殿堂和一座低矮的佛塔,显得格外清幽。俏如来缓步上前,轻轻叩了叩寺门。
片刻后,门缝中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门外之人:“施主,请问有何事?”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和尚,声音稚嫩,带着几分拘谨。
“小师父,打扰了。在下赶路途经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宿一宿?”
“这…”小和尚低下头,捏了捏衣角,似是有些踌躇。
“智光,还不快请施主进来。”就在这时,寺庙深处传来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是。施主请进吧。”智光小师父应了一声,随即默默打开门,引着俏如来步入禅堂。
禅堂内光线昏暗,空间狭小,只见一位身着朴素僧袍、头戴僧帽的老僧正静坐于蒲团之上,须发皆白,神情肃穆。
“大师有礼了,打扰清修,还请见谅。”言毕,俏如来施一佛礼,以表尊敬。
“施主不必多礼,佛门本就是广结善缘之地,施主若不嫌弃,便在寺中歇息一晚吧。请坐。”
“如此,便叨扰了。”
“看施主这身打扮,莫非也是佛门中人?”老和尚含笑问道。
“在下多年前曾入空门,而今早已还俗。”
“原来如此,不知施主此行欲往何处呢?”
“前往北方探望故友。”俏如来不愿透露自身信息,随口应道。
“智光,愣着做甚么?还不快给施主倒茶。”老和尚忽地语气一转,前一刻还和颜悦色,下一刻却变得冷厉起来。
小和尚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吓得浑身一颤,怯生生地应了一声,匆匆退出门去。
“年纪小,愚钝不堪,施主莫要见怪。”老和尚转眼间又堆起笑意。
“无妨。”俏如来微微颔首,心中却已生疑。
自踏入这月影寺,俏如来便觉得处处透着古怪。寻常寺庙每日必烧香礼佛,可此地却无一丝香火气息。禅室内既无佛像,也无经书,全然不似修行之地。而眼前这位老和尚更是喜怒无常,毫无出家人应有的平和与从容。
正自疑惑间,智光小和尚端着两杯热茶走了进来,轻轻放在两人面前。
俏如来悄然瞥了智光一眼,只见他双唇紧抿,眼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
“没你的事了,退下吧!”老和尚冷冷吩咐道。
“是,是…”小和尚炽热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默默退了出去。
俏如来心中疑虑更甚,眼前这位“大师”行迹如此可疑,若他所料不差,这杯茶恐怕也有问题。
“施主,天寒地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老和尚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多谢大师。”俏如来以袖掩面,假意啜了一口,随即赞道,“香气凛冽,莫不是有仙茶之誉的蒙山茶?”
“施主果然见识广博,一口便品了出来,贫僧佩服。”老和尚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怎地忽然头晕目眩……”俏如来话音未落,手中茶盏已滑落在地。他身子一晃,随即伏倒在桌案上,再无动静。
“施主?你怎么了?可要入内休息?”老和尚假意关切,走到俏如来身旁,轻轻推了推他。
见对方毫无反应,老和尚顿时收起伪装,阴恻恻一笑:“哈哈!看你这身打扮,非富即贵,身上定有不少宝贝!”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俏如来的包袱,却一无所获,随即伸手便朝俏如来腰间摸去。
“大师这是要做什么?”俏如来忽然坐直身子,一把抓住老和尚的手腕,冷冷注视着他。
老和尚面色一僵,急忙抽回手,厉声道:“好小子,竟然没中毒,你是如何察觉的?”
“你是何人,竟敢假扮出家人在此劫掠财物!这寺中的僧侣又被你藏到了何处?”
“哈哈哈哈!哪还有什么僧侣,早就被我丢进山中喂狼了!”老和尚狞笑一声,眼中凶光毕露,猛然一掌直取俏如来面门。
俏如来飘然后退,轻巧避过。老和尚掌风凌厉,身前桌案瞬间被震得四分五裂。察觉此人掌风不凡,非是寻常山贼可比,心下不敢大意,当即手结莲华印,运掌击出。刹那间,莲华圣光绽放,气势如虹。
老和尚身形一晃,后退数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老二老三!快出来,这小子有些难缠!”
“嘿嘿,老大,我们来了!喝!”话音未落,两名满脸刀疤、身形魁梧的山贼从隔壁冲了出来,挥舞大刀,直劈俏如来。
山贼刀法虽粗糙,却力道刚猛,刀光在昏暗的禅室内划出凌厉的弧线,破空之声呼啸而至。
俏如来身形如风,佛门圣气催至极致,周身真气如火焰般炽烈燃烧。他当胸一脚,将一名山贼踢飞,随即回身横扫,将另一人击倒在地。未及喘息,老和尚的掌风已逼至身前,阴狠霸道,直取要害!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你…你是谁…!啊……”
俏如来心下一沉,听声音正是智光小师父,莫非门外还有山贼同伙?他稍一分神,老和尚抓住机会,变掌为爪,直袭他的咽喉!
电光火石间,禅室木门轰然倒塌,两枚断云石挟着凌厉破空之声,猛然贯穿老和尚胸膛。老和尚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门外,右手僵在半空,随即颓然倒地。
黑暗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入。宽大的袖袍无风而动,幽深的眼眸中压抑着一丝狂野。摇曳的烛光下,他的气息冷冽而慑人。
自踏入禅室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便始终定格在俏如来身上,片刻未离。
雁王竟如此快寻到此处,俏如来心中讶异,面上却是冷若冰霜,不发一言。
余下两名山贼见此情形,哪里还敢造次,连忙跪地求饶。可是雁王岂会是心慈之人?但见他袖袍一挥,雄浑气劲翻涌如浪,两人登时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师弟,找到你了。”雁王目色微敛,幽幽开口道。
俏如来瞧也未瞧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屋门外。
一腔炽热千里追寻,却被师弟冷淡回应,雁王此刻好似被一盆冷水浇灌在身,面色复杂至极。
“这个小和尚…是你杀的?”俏如来颤抖地呼出一口气,望向眼前匍匐在地的瘦小身躯,心中如坠冰窟,寒意彻骨。
“为何一声不响就离开?”雁王转身,凝视着他的背影,嗓音沙哑低沉。
“在你眼中,人命究竟价值几何?”
“师弟此来苗疆,所为何事?”
“或许…你从来都不曾在乎过吧。”
“所以,是为了找苍狼吗?”
“今夜种种,又算什么?即便我已远离羽国,依旧逃不出你的掌控么?”
“哈!在师弟心中,苍狼才是完美无缺的那个人,是么?”
“………”
此时此刻,雁王心中犹如有一团火焰在疯狂燃烧。蓦地,他走上前去,拦在了俏如来面前。那锋利的眼神,仿佛要穿透对方的身体。两人目光交汇,他惊愕地发现,师弟眼中毫不掩饰的淡漠。
“让开。”俏如来哑声开口。
他觉得呼吸在刺痛,可是人就是这么奇怪,时间越久就缠得越深。本以为走进了彼此的内心深处,却发现看到的终究是一张残破不堪的面具。这才是真正的毒药罢,让人生,让人死,让人痛。俏如来微微苦笑,绕过雁□□然地走向了前方那片朦胧黑暗之中。
雁王怔在原地,目光灼烧着他的背影,既想要将他抱紧,又恨不得直接跳入冰冷的河水里,让心底的温柔与怒气一同消解。黑暗之中,白色身影越来越模糊,雁王的心骤然紧缩,眼眶一瞬间就被酸胀到了红。倏然间,他追上前去,朝师弟后背轻轻一点,白色人影身形一顿,如棉絮般软软地瘫倒在他的怀中。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夜与日的交替,如同一幅徐徐展开的画卷,静谧而神秘。
断崖边,一辆宽敞的马车停靠在树下,偶有几声马鸣啼叫,却也正是应景。
此刻,沐雨立在崖边,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日出。不多时,但见雁王自西方遥遥而至,身上背着昏睡未醒的俏如来。
安顿好师弟后,雁王忽然转身,望向马车后方,沉沉开口道:“出来吧。”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一道浅青色的身影扭扭捏捏地自马车后方移了出来。
“堂…堂堂堂兄,你,我…你怎么在这里啊?”繁花姑娘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心虚地开口问道。
“南锦,你不该出现在此地。”
“堂兄,这个…那个,求你,不要告诉王兄好不好?“繁花十分难得地露出了惧怕之色。
“原来…原来您是南锦公主,公主殿下,沐雨先前多有冒犯,还请赎罪。”与自己同路至此的人竟然是鹭王的小妹,沐雨心下惊诧万分,急忙施礼赔罪。
“哎呀,我就说不好玩了嘛!沐雨姐姐,你就还当我是繁花好不好?不要这么拘束嘛!”繁花扁起嘴巴认真说道。
“这…”沐雨偷偷望向雁王,似有一些犹豫。
“沐雨,派人到西北方三十里月影寺,找寻一个昏厥的小和尚,为他另寻一个好的去处。”雁王望向远方,平静说道。
“是,沐雨记下了。”
“启程吧。”
天将露白,薄雾渐渐散去,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橙红。山谷之中,一辆马车自西向东飞奔而去,马嘶声洪亮有力,马蹄嘚嘚敲着地面,溅起阵阵沙雾。
一路之上,雁王面色阴沉,双目微阖,沉默不语,全身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人瑟瑟发抖。南锦公主只觉得车内气氛冷凝到了极点,忍不住悄悄溜出车厢,坐在了专心驾车的沐雨身旁。
“沐雨!堂兄实在是太可怕了!自我记事以来,就没见他笑过。”
“公主,天寒露重,您还是进去吧。”
“别叫公主,我喜欢你叫我花花。”
“这…不太合适吧。”
“不如我和堂兄讲,让你来做我的贴身护卫可好?”
“可是公主…”
“叫我花花~!”
……
众人马不停蹄,赶到羿畿,已经是申正时分。
“主人,俏如来,该如何处置?”沐雨望向雁王,轻声请示。
雁王垂下眼眸,眸色冷若寒冰。
“将他关入石牢,不准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