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劫》莫筱千

10、【怨魔篇】第十章

　　因得千蕊的话，凌元想起了一段大概310年前的往事，当时他刚结束了68岁的人间寿命，返回天庭休整了几日。
　　那日他正躺在他院里那棵老桃树的枝干上喝酒，有两个人突然打开了他院里的门闯了进来。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凌元从树上跳下来，落到两人面前。
　　那两人连忙跪下，女人抱着孩子，哭着开口，“求求这位神君了，救救我们吧。”
　　凌元伸手将这两人扶了起来，“巫神族和妖族，你们两个是怎么跑到天庭的？”
　　女人用手拨开怀里孩子的襁褓，露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我们的孩子……我怀她的时候受了重伤，他一出生便快没了呼吸，我夫君用妖丹护了他三日，如今实在是保不住了，所以就斗胆上天偷一颗太上老君的仙丹，但是被天兵发现了，正在到处追捕我们，求求神君了，救救我们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你们作为妖族与巫神族，私闯天宫也是犯了重罪，而且，本君无意参与你们两族的纷争。”凌元语气有些重。
　　但他看着那婴孩，可能是因为呼吸实在困难，脸都憋的通红，最终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凌元神君，”外面传来了天兵的声音，“我们正在追捕私闯天宫的重犯，请问神君是否见过？”
　　凌元打开大门，“本君一直在院里喝酒，并未见有人经过。”
　　外面的天兵似是有些犹豫，往凌元身后瞧了瞧。
　　“怎么，还要搜一下吗，请便。”凌元抱起胳膊靠在门上，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不用了，凌元神君若是见了那两人，请一定要告知小神。”天兵自是不敢搜凌元的寝宫，便离开了。
　　“多谢凌元神君。”
　　凌元关上门，回过头见两人还要跪，连忙拦着，“感谢你们的孩子吧，孩子是无辜的，本君不忍见他受罪。”
　　凌元拿出一枚仙丹，“这是老君的仙丹，恰巧本君这儿有一枚，便给他吧。”
　　说完，凌元施法将仙丹从额头融进了孩子体内，仙丹入体，泛出温暖的红光，那孩子的呼吸总算顺畅了很多，脸上的深红也逐渐褪去，变为健康的粉色。
　　“太感谢您了凌元神君！”女人和男人又跪了下来，凌元这次没能拦住。
　　“起来吧，待会我会送你们出去。”
　　男人将女人搀扶着起了身，相互对视了几眼，女人把孩子递给凌元，“神君要抱抱他吗？我想，被神君抱过的孩子一定会是有福之人。”
　　凌元有些动容，接过了孩子，小心翼翼的抱了起来。
　　那孩子脸蛋肉肉的，被凌元抱起的瞬间便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两条线。
　　凌元也笑了，他摸了摸孩子肉肉的小脸蛋，柔声道，“这孩子是有福之相，日后一定安然无忧。”
　　“多谢凌元神君赐福。”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眼里闪着泪光。
　　凌元将孩子还给两人，“你们不要再逗留了，容易被天兵发现，我送你们出去。”
　　说罢，凌元施法将三人变成三颗小石子，攥在手里，背着手走出了门。
　　“凌元神君又要下凡啊。”南天门的守卫天兵给凌元行了个礼。
　　“嗯。”凌元淡淡应了一声，背着手继续走。
　　凌元经常下凡，守卫们都很清楚，便没注意太多，继续守在南天门了。
　　等离南天门有段距离后，凌元施法将他们送到了人间，到了地上，才化而为人。
　　然后凌元便又自然的回到了南天门，在守卫一众不解的眼神中踱回了自己的寝宫。
　　这样一件事，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结合千蕊说的姐姐是巫神族，丈夫是妖族，凌元便联想到了。
　　凌元看向陆寻安，原来，这孩子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只不过，那对夫妻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看来回到人间后他们不一定过得很安稳。
　　明明这么爱自己的孩子，却让他独自在灵山上这么多年，估计是有不小的难言之隐。
　　“凌元，你真的见过我娘和我爹吗？”陆寻安眼睛通红，眼泪含在眼眶里即将要滚落出来。
　　“嗯，”凌元摸摸陆寻安的胳膊无声安慰他，“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
　　千蕊眼里的期待落了空。
　　陆寻安抹了抹眼泪，“只有他，只有他可能知道。”
　　只有那个蓝衣哥哥可能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定要找到他。”
　　凌元知道他说的是谁，正欲安慰他，突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哭声。
　　是人在哭的声音，这次是人，不是魔幻化的声音。
　　意识到不好，凌元来不及安抚两人，赶紧跑了出去。
　　陆寻安与千蕊也意识到了，两人擦了擦泪水，暂时放下伤心，跟着追了出去。
　　三人赶到传来哭声之处，发现此处魔气冲天，这魔应当刚跑了不久。
　　“娘子……娘子啊！”一个男子哭的厉害，地上躺着一名粗布衣服的女子，周围的百姓都躲的很远看，不敢进门。
　　三人上前，却看到这女人像被吸了精气一样，身上皱皱巴巴的，仿佛只剩下一张皮包在了骨头上。
　　“怎么会这样？”千蕊开口。
　　凌元摇了摇头，之前叶青羽身上的魔气也只是在肚子周围徘徊，但如今这名女子，竟然全身都被魔气吞噬了。
　　男人伏在尸体上悲痛欲绝，看起来跟妻子应当是十分恩爱。
　　千蕊和陆寻安有些不忍。
　　“是谁报的官！”几名官兵跑了过来，将三人推到了一边。
　　可能是大半夜还要值班，有些气不顺，语气不怎么好。
　　“是我。”外围的百姓里，一名中年男人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又有人死了。”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蹲下看了看尸体。
　　“你们几个，把尸体搬回县衙，找仵作验尸。”他起身指挥其他人搬尸体。
　　凌元猜测他应当是捕头之类的。
　　果然，地上的男人爬过去抱着他的腿，语气悲伤至极：“林捕头，你一定要为我娘子做主啊！”
　　“行了行了，先看看仵作是怎么说的吧。”林捕头把腿拔出来，有些嫌弃的拍拍裤子。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三人，眼神警惕的打量：“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
　　“我们……”陆寻安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捕头暴躁的打断了，“大半夜鬼鬼祟祟的，来人，先关起来再说。”
　　“啊？”陆寻安表示震惊，莫名其妙的，怎么就要给关起来了。
　　凌元伸手拦了拦两人，用其他人听不到的声音对两人道：“跟去县衙看看仵作的验尸结果，万一有意外收获。”
　　于是三人不带一点抵抗，乖乖的被官兵带走了。
　　荛州城县衙地牢。
　　三人暂时被关到了一间牢房里。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牢呢。”陆寻安坐在木门前拿了根地上的草，百无聊赖的折着。
　　“也算是一段经历了。”凌元看起来无所谓。
　　千蕊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屋顶，“第一次跟亲外甥见面，就进大牢了。”
　　“灵魂出窍会吗？”凌元问。
　　“不会。”陆寻安和千蕊齐齐回答。
　　凌元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我一个人去了，你们在这里多注意，我很快就回来。”
　　凌元将身体靠坐在墙边，灵体出了身体，在两人惊奇的眼神中离开了牢房。
　　一路寻到了停尸房，仵作大半夜被叫到县衙，刚验完尸将白布又盖回了尸体上。
　　林捕头站在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旁边，虽然那个男人没穿官服，但应该就是县令了。
　　“怎么样？”县令开口问。
　　仵作脱下手套，道：“她身上有很多伤，有的已经伤及骨头，应当是受到外力打击，而且还有很多旧伤，这绝对不只是一次外力能造成的。”
　　凌元奇怪，如果是魔造成的，不该有这么多伤至骨头的外伤的，更何况是常年累积的外伤。
　　县令蹙起了眉头，抱着胳膊的手轻敲着手臂。
　　林捕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人，刚探查到，这名女子名为黄小钰，年方22岁，跟她相公牛二全成亲了五年，因一直没生出孩子，经常被相公打骂，这些伤可能是来自牛二全。”
　　凌元想起了方才那男子悲恸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果然，表现得如此悲伤，是觉得以后没有出气筒了吧。
　　“那他这皮肤怎么会干枯成这样？”县令皱紧了眉头，“这样的尸体我们这几天已经见到第三具了，第一具是脸皮干枯的女子，第二具是下半身干枯的九岁女童，如今又来了具全身干枯的，若再不破案，百姓和上头那里该怎么交代！”
　　县令有些暴躁，已经死了四个人，这几条人命压的他日日睡不好。
　　听到前几个人的性别和死状，凌元心下突然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这个……”仵作低下了头，“老朽惭愧，真的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对了大人，属下今日在现场看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人，将他们先关到了大牢里。”林捕头道。
　　“什么人？”
　　“一个穿白衣的少年，一个看起来身手应该不错的男人，和一个衣着像是南疆来的女子。”
　　仵作像是被林捕头提醒了一遭，忙道：“大人，南疆巫蛊之术盛行，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被巫蛊之术所害，这三人有很大嫌疑。”
　　县令背起手思考了阵子，道：“大家今夜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开堂，我倒要好好审审这三人。”
　　“审我吗？”凌元突然现身。
　　“妖……妖怪！来人！”县令正准备出门，被吓得哆嗦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门倏然关上，凌元笑着往前走几步，“放心，外面的人听不到你们的声音的。”
　　县令仵作和林捕头三人被吓得跪地求饶，“大仙饶命啊！”
　　“别怕，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不是凶手，并且，我们跟你们一样，急于找到凶手。”凌元上前将县令扶了起来。
　　“真……真的吗？”县令咽了口唾沫，冷汗都流了下来。
　　“自然。”凌元掏出块手帕递给县令，“还望大人行个方便，让我们跟着，帮助你们办案。”
　　县令微微抖着手，接过了凌元递的手帕，胡乱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放……放心，本官一定给大仙行方便。”
　　“嗯，”凌元语气微微上扬，“你们可以出去了。”
　　“林捕头，快！快去放了三位大仙！”县令忙叫林捕头赶去大牢放三人出去，林捕头起身腿一软，踉踉跄跄的从凌元旁边跑过。
　　凌元见状，便消失在停尸房，回了大牢。
　　县令如释重负，重重吐出了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