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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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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开头就是华简之捡到了一个纸箱子,其实她是不想乱捡外面的东西的。
可是她的绿眼睛狸花猫一直扒拉着纸箱边缘,华简之无奈地看看它爪爪上的白手套说:“好吧,就带回去。”
当华简之到超市买了一盒牛奶,把纸箱子带回去后,绿眼睛狸花猫跳到纸箱里睡觉,华简之微叹了口气,拎着猫的后脖颈,动作轻柔地把它提出来。
“外面的纸箱子脏,不许睡里面知道吗?”
也说不清是什么缘由,华简之尽管在看到这个纸箱子时感到怪异,但还是捡了回来。
现在也不想把它扔了,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吸引着、呼唤着她。
夜晚,没有开灯,华简之站在杂物间,里面就是她白天藏着纸箱子的地方,站了会,她就离开了。
在禧的历史之中当中,它们一直生存在黑暗当中,可是直到那天,它们遇到了最大的危机,天空被打开,一种奇特的物质直射进它们的世界。
那是与黑相对的,它们也描述不了的感觉。
与此同时,它们的世界开始震动,它们亲手建筑的房屋倒塌,无数禧死于这场灾难当中。
“妈妈!”“妈妈……”“妈妈。”它们呼唤着妈妈,妈妈在禧的世界,是创造一切的神,永远都会站在它们前面,轻轻松松就把伤害它们的东西解决掉。
强大又仁慈,它们的妈妈,可惜,妈妈并不会回应它们,禧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了。
最后活下来的大多是进化出特殊受光器官,还能够保持稳定地飞行、反应速度极快,然后可以在大地摇晃之时快速逃走,找到空中那个安稳点的禧。
它们叫飞禧,意思是会飞的禧。起初,飞禧在纸箱世界数量并不多的时候,禧还会觉得飞禧是不正常的,甚至是怪物,然后选择除掉它们,或者仁慈一点,关起来。
排除异己是所有生物的天性,所以禧很少会置之不理的。但是后来活下来的飞禧越来越多,死去的禧也越来越多了。飞禧们几乎统治到整个纸箱世界了。
尽管有时候它们还是会生出禧,但飞禧们都会在它们一出生后,就把它们祭献给妈妈,因为不能让禧的劣质基因玷污飞禧。
不会飞的禧无能而不祥所以该死,族群之中存在越来越多禧,那么生下飞禧的概率就会越来越小,把现有的禧铲除掉理所当然。
一切都是为了飞禧的存延。
它们为此还编造了一个神话,在妈妈创造纸箱世界的时候,纸箱底部是黑暗,往上走就存在了光。妈妈用“光”注入泥土当中,还给它们安装了翅膀,成了后来的飞禧。
而禧是因为妈妈造它们时,打了瞌睡,一不小心把黑暗打翻,灌入它们体内,然后因为黑暗太过沉重,它们飞不上高层,然后翅膀就逐渐变得沉重,退化,掉落。
禧再也没有妈妈赐予的翅膀,因为身体不完整,只能存在于黑暗之中,开始忮忌生而完整的飞禧,逐渐扭曲变态,就把飞禧们埋入土壤里。
可惜,妈妈终究是站在飞禧这边的。
妈妈赐予世界光明,找到飞禧当中最勇敢最无畏的那几个,打败了邪恶的禧,然后把它们这些亲近黑暗的怪物,都关在了光明的最深处。
飞禧的灾难说不清是因为什么,那时它们照例杀死了一只混入族群的禧,然后对这只禧恶毒地诅咒了它们。
在场的每一只飞禧都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可是后来真就一个浑身长着奇怪毛发的巨大怪物从天外跳入了它们的世界,它一言未发就让大地震动,让无数飞禧死于非命。
东躲西藏勉强苟活下来的禧趁机说,这是妈妈的神兽,是飞禧对禧几十年的迫害让妈妈发怒了,所以妈妈就降下来了神罚。
但妈妈最亲密的孩子飞禧是不会去信的,它们杀死蛊惑飞禧心的禧,堵上它们的嘴,用了其它的故事解释了这件事。
尽管双方都没有能力证明这是真是假,但有能力捂嘴的终究是胜利了。
至少在好几代禧漫长的岁月当中胜利了。
飞禧们想过,也尝试过,用尽各种方式去试探这只几乎改变了它们世界的神兽。
可惜神兽从来都不会给它们反应,就连它们用最先进的武器,也伤不了它,反倒是自己这方的飞禧要被累死了。
有时候神兽会突然动一下,然后就有无数没有足够时间用以闪避的飞禧死于神兽的行动。
这段时期,被它们称为“黑暗的前世纪”,直到那个拥有五个神兽、也有可能不是的东西从天上伸了进来,她们带走了最初的神兽,还了飞禧们安宁。
从这开始,妈妈的形象又改变了,它成为拥有五个大山一样东西的东西了。
奇异,恐惧,让飞禧们一想到,就觉得神圣,崇拜,不安,生不起半点探究的异心。
因为太强大了,这个拥有五座“神兽”的东西,轻轻松松就能够把那耸立的巨大生物提走。
飞禧们本以为在这以后日子就会好起来,可惜后来世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黑暗当中,禧反抗,崛起,又夺回了最初属于它们的纸箱世界统治者的地位。
然后它们推翻了飞禧们编造的神话,自己又起了另外一套。
历史是客观的,看历史的人都是主观的,现在轮到禧来用神话来杀飞禧们了。
黑暗才是正常的,喜欢光的飞禧最下贱,是邪恶的那一方。遭受邪恶迫害的禧们勇敢而不屈地反抗,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打败了邪恶。
家里猫的猫砂要换了,可是华简之去看的时候发现垃圾袋已经用光了。
华简之想到那个到外面捡来后放在杂物间的纸箱子,刚好就可以用来装用掉了的猫砂。
华简之不知道里面发生了怎样的动荡,倒入一些带猫屎的猫砂后,竟然看见纸箱当中有什么汇集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华简之从未见过的图形。
很奇怪,华简之格外大胆,被这个诡异的事吸引住了,她停下倾倒猫砂的动作,弯着腰,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华简之发现这个奇怪的东西聚集得好像越来越厚重了。
“真是有趣啊。”
可能是华简之平常就爱想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再加上神经又比较大条,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影响着她,所以面对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害怕,而是燃起新鲜好奇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呢?
华简之把猫砂盆放到一边,冲到旁边的茶几边,取桌面的银框眼镜戴上,然后飞跑过去,黑亮的眼睛在眼镜片后面,开始真正意义上的认真观察了。
只是戴上眼镜还没看多久呢,这个奇怪的东西就消失了。
华简之有些遗憾地站了起来,她看了眼在旁边喵喵叫唤的猫,把这个纸箱子上面合上,锁到厕所里,就下楼去买垃圾袋了。
华简之还是很好奇,她想过要把这件事交给专业的人员来管,但是想到这个选择,心中便升起一股奇异的抗拒。
而且她就是还心痒痒有些舍不得,总感觉在这种在平静生活下发生奇怪的事情会有一种打破平衡的刺激感。
也许这是危险的,但骨子里天生冒险家的基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让华简之谁也没告诉。
“真是有趣啊。”华简之把猫砂盆里已经被猫用掉了猫砂倒入新买的垃圾袋里后,又把厕所里的纸箱子拿出来,继续观察。
可惜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什么奇特的东西。
华简之尝试大声喊叫了一声:“喂!”
纸箱毫无反应。
华简之又尝试推了下纸箱子,然后又晃了晃里面的猫砂。
如果这样还没有反应的话,华简之就打算把原来倒入垃圾袋里的猫砂也尝试倒一些到纸箱子里了。
也幸好纸箱子发生了变化,在里面稀奇古怪的形状又出现了。
华简之又认真地看了一会,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个长勺子,插入其中。
只见那个形状像是有灵魂一样,避开了它。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也许还有一定危险性,但这样华简之就更加兴奋了。她一直盯着这个形状,直到它消失,才把盖子合上。
华简之到客厅饮水机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茶几后的沙发上,喝了半杯冷静冷静。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还是让我一个人面对吧。”
华简之想了想,给好友拨打了电话,不到一小时,好友就上门把猫和猫的东西都搬上车,在她的注目下开着车带走了。
华简之这下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心,投入到对纸箱子的观察了。
“这一年,天外陨石砸落。”
不会飞的禧结束了它们的生命与统治,飞禧因为会飞,有一些存活了下来,但也不多。
“因为禧的统治,妈妈震怒了,她降下了天惩。”
飞禧的首领这样对飞禧们说,面对这岌岌可危的灭族危机,它沉重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选定一些飞禧祭献,用古籍之中所记载神之音,飞向空中,用生命当中的最后一撞,祈求她的原谅。”
就这样好多好多飞禧努力躲过天外陨石,忍住不去看旁边因为没有躲过而殒命的族禧,来到空中吟唱着古籍之中神的语言。
悲怆,绝望,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迸发它们的生命力,然后耗尽——只为和神沟通,祈求神的原谅。
一个又一个飞禧死去,然后向着地面狠狠一撞,撞入深层次的黑暗。飞禧们不知道死了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在活着的最后几秒当中只在想着拯救……我的家园,我的族禧,我那必死无疑的结局,必须要用鲜血与生命拯救。
只是这赌上血淋淋生命的祭祀注定徒劳无功,因为华简之是听不到它们的声音的,那太渺小了。
它们也不会听到华简之和外界的任何声音,因为就算是人类也听不见宇宙当中那些外神谈话的声音。
神的震怒与陨石终于停止了,活下来的飞禧们喜极而泣,它们用翅膀拥抱在一起,然后又是笑又是哭的,肩膀都在颤抖着。
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活下来的飞禧们把往后的每个飞禧年的这一天,都定做是“复活日”。
尽管后来它们的世界经过震荡后,又陷入了一片漫长的黑暗,但生命还留存着。
后几代飞禧日子都安定了下来,它们生存,繁衍,交友,庆祝,快乐地活,又死去。
一个重大的发现,某个天才飞禧在陨石当中提取出了一种物质,不仅食用了一辈子都不用进食,还可以增加寿命,换算成华简之那里的时间就是它们可以多活那么十几秒。
这是妈妈的奖励,它们路径依赖地相信着,虔诚地叩拜,直到光再次出现,神明的震怒与天外陨石再次到来。
“只能按照几个世纪前先烈那样……”新一代首领神色凝重地说,它脸上满是悲怆与深重的哀伤。
它又何尝想让自己的族禧牺牲,可是没办法啊,如果放任天外陨石继续入侵,那么它们都会死在同一场灾难当中了。
历史轮回,祭祀过后,陨石雨终于停止,世界恢复稳定,然后经历几代,陷入黑暗。
华简之对着这样一个纸箱子产生了诸多猜测,最先想到的是也许纸箱子是通向另外一个世界的门,在空中浮现的奇怪形状就是时空紊乱所产生的投影。
还也许这是一些未知的生灵,它们在举行奇怪的庆祝活动?
也不是,华简之在心里否认。
她手肘抵在在茶几上撑着下巴想,往纸箱子里投入猫砂,就会出现这样的形象,比起庆祝,更像是交流……祈求?还是说威胁?
华简之被自己的幻想取悦到了,她的心脏开始微微发麻,嗓子眼里空虚,大脑酥麻。
也许纸箱里真的有一个世界呢?
华简之买来了一个显微镜,用棉签点了点,最后制作出一个用以观察的切片,然后放在载玻片上,用盖玻片盖上。
放大,放大到最大,在里面看见了好多长着翅膀的直立生物。
难道之前纸箱空中那些奇怪的形状都是它们搞的?
华简之简直兴奋极了。
“这真是有趣极了。”
纸箱里那个拥有五个“神兽”的东西又来了,它拿着一个长长奇怪的东西,带走了一个城市的飞禧,没有哪一个禧能够让她们停下。
“妈妈,妈妈,妈妈……”它们又在嘴中念着神明的名字。
可惜妈妈从来都不存在,也听不到它们的祈求。
华简之观察过后,想过要不要把这个给上交了,但是突然有一个念头袭击了她。
这是一个萌芽时期的小世界,只是恰好用了纸箱作为载体。
“如果你能在这个小世界里养育、培养出文明,那么你就很有可能成为这个小世界的神明。”
华简之浑然不觉怪异,在网上咨询了,网友说她有点异想天开,随后笑着告诉朋友,朋友点点头,也没有说不信。
“随便试试呗,反正也没有损失。”朋友趿着个拖鞋,依靠在栏杆上,吊儿郎当地说。
“也是。”华简之舔舔干涩的嘴唇,这么好的事,她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华简之回到家,又看了眼纸箱子,这里面的生物,看起来也太弱小了吧。
不知道怎么升级,华简之去查阅了相关资料,也没什么记载。
搞得华简之都有点怀疑……
“我算了一卦,你做这件事可以成功。”
朋友是业界知名的玄学大姥,虽然在华简之眼里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妖道,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好吧,信你一回,当然,主要是相信我自己。”
华简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关上冰箱门,然后搬来一个椅子,坐在上面,凝视着纸箱子里面。
“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种族,它们有没有语言?语言是什么样的?靠什么发声?会不会思考?能不能交流?”
想多了,华简之哎呀一声,又烦了,算了算了,好玩就行。
华简之眼珠转了转,她吸了一大口牛奶,直到最后还剩下一点,她拿着夏天喷水雾的小瓶子把最后一点牛奶液倒进去,向着纸箱子里喷洒。
水雾落入其中,在灯光下轻飘飘的,喷完后华简之撑着下巴想,也不知道里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一场持续数年的神奇之雨。”
闻着空气当中香甜的气味,飞禧们先是惊疑不定,然后品尝到味道,眼睛瞪大,翅膀震颤,大喜过望,奔走相告。
这场奶白色的雨水里面所含的物质竟然比陨石当中的更令飞禧心折,而且也更加美味。
那当然了,一个是猫屎,一个是牛奶。
要是华简之知道了肯定会笑,但飞禧们不知道,它们觉得这肯定是妈妈的赏赐,一个个的都虔诚无比地在空中跳着赞神舞,嘴里还用它们的语言欢唱着妈妈之歌。
族长记载了这次伟大的神迹。
飞禧后世纪一百九十年,妈妈显灵,神降甘露——《古老之书》。
之后每天,华简之在喝完牛奶后都会把剩下的丢进去,一开始她还搞个喷水雾的,后来就懒得弄了,直接摇摇,滴进去。
华简之的兴趣在慢慢地消退,她算是想明白了,现在她相对于是一个高纬度的生命,而纸箱子里的处在低纬度,她这样降维打击根本就没啥乐趣。
如果是游戏还有更新,还让人上瘾,这玩意,她又看不懂,还不能升级,太难玩了。
华简之在之后,又用棉签点了点,放显微镜下观察,也没看出什么门道,逐渐也就不去理会,也忘了给里面倒牛奶了。
“有时候妈妈的恩赐是一场灾难。”
——《古老之书》。
好几个城市那么大的甘露降临下来,无数飞禧来不及逃避,在其中丧生。
从这开始,神的甘露不再是生机,而是与死亡同行的财富。
飞禧们需要神的甘露,这样它们可以进化,生存下去。
它们一度以为,是谁惹恼了神。
当然,也有为了权力故意散播谣言的。
攻讦,质疑,杀害……
它们也不是没有找过古籍之中的祭献之法,但无论它们重复实验多少次,神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回应,也没有丝毫改变。
死亡是必须的,甘露会淹没飞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飞禧也不敢怨恨,它们只会想是自己哪里没有做好,触怒了妈妈。
就算存在胆大包天怨恨神明的,也无关紧要。
神不在乎,华简之也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后来甘露也没有降临了,灾难和恩赐停止,飞禧把甘露在坑里形成的叫做是……一个很奇特的名字,包含了神学的意味,翻译过来就是“神赐湖泊”。
——神恩赐的宝藏。
飞禧们在取用甘露的时候,发现神赐湖泊里有什么通体黑色、背部有奇怪隆起的东西在里面游荡着。
它们大惊失色,慌乱地跑远一些,也有大胆的站在湖边,尝试着飞上湖面,观察这些在奶白色湖泊里的家伙。
它们慢吞吞地游动着,令每一个飞禧都感到深层次的胆寒。
“你那个纸箱小世界里的种族培养得怎么样了?”
要不是谈天时朋友问起,华简之恐怕会把这个事彻底忘个精光,她连自己的猫都接回来了。
“我回去就看看。”
“我就知道,华大少姥就是三分钟热度。”
“啧啧,啧啧。”华简之说,“至少也有三个小时好么。”
“真的嘛?真厉害。我不信。”
“爱信不信。”
“好么好么,华大少姥,你该不会觉得无聊了吧。”
“嗯。”
“只要你去改变了,小世界的进化超乎我们的想象。”
“回去看看吧,华大少姥。”
华简之回去一看,果然在显微镜下发现了新变化,她在里面看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很像古老湖泊当中鱼的生物。
她越看,瞳孔放得越大,那什么,真有意思,这个纸箱子里的世界还真更新了。
华简之一下子就又有了兴趣。
为了更好地观察,华简之购买了X线成像、超声波检测、红外热成像等非侵入式的检测技术设备。
结果华简之发现纸箱子只是一个纸箱子,她观察不到里面的生物。
对此,华简之非但不感觉到恐惧,反而愈发兴致勃勃了。
这事科学不行,华简之继续求助玄学。
妖道朋友听后,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我有多靠谱了吧。”
华简之扯了把她用来死装的道袍,“好了好了,你有什么办法?”
“感化。”朋友一脸高深莫测。
华简之满脸无语。
“只要增强你对它们的控制就好了。”
说完这句任凭华简之再问,朋友也不肯说了。
“你不会只知道这个吧。”华简之用怀疑的目光看她。
朋友心虚地移开目光,后又移回来,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能剧透太多。”
华简之回到家,心想自己倒牛奶,还能让纸箱子里的世界产生新的物种,那她试试改变别的条件呢?这也算增强控制力吧。
华简之今天刚好吃了面包,她就把面包屑丢了一点进去,然后心不在焉地看了会,跑去摸猫,绿眼睛狸花猫。
有时候华简之还会把纸箱子抱去阳台晒太阳,嗯,人类需要太阳,说不定纸箱子也会因为太阳改变。
做完这些事,过了几天,华简之用棉签点的时候,又发现了不同。里面竟然长了长条状的东西,随着空气漂游。华简之想,或许这是植物?动物也有可能。
“妈妈会带来食物,也会送来灾难。”
——《古老之书》。
“她是一切的起源与进化的始祖。”
——《泊恩不可言之书》。
飞禧作为纸箱子里的古老生物,见证了其它物种的诞生。
它们把从神降甘露之中诞生的怪物叫做神露鱼,把在甘露之中长出来的长条状东西叫做长条,把后来由神露鱼进化登陆上岸的所有生物叫做来露生物。
来露生物之中有一种奇特的种族,命叫鳍的,它们长着神露鱼的身体,却有四肢,能够在陆地上爬行。
最关键的是它们什么都吃,包括飞禧,而且鳍还可以在空中飞行。
飞禧被入侵,它们又找出古籍记载的咒语,企图祭献,召唤它们的神。
可惜这次神无视了它们,它们尝试改变各种条件,也都无济于事。它们甚至在绝望地想,神抛弃了它们么。
华简之发现飞禧的数量在变少,但她并没有管,自然演化罢了。
神就是这样无情的。
直到听到了飞禧的声音,刚开始华简之还以为是错觉,但那空灵的声音,就从纸箱子里传来,她听得明明白白的。
“哦?”华简之搓搓手,一脸兴奋。
“¥#&%$……”
好吧,她听不懂。
华简之对着里面乱喊:“阿巴阿巴。”
“梨子高速飞过大月球。”
“?”华简之莫名其妙。
然后在纸箱子里,华简之又看到了之前那个奇怪的形状。搞不懂,是真的搞不懂。华简之想了想,往里面倒了几滴牛奶。
“果然,妈妈抛弃了我们。”
飞禧族长在举全族之力研制的信号发送器发送失败后哀叹道。
牛奶滴入其中,把不少飞禧淹没了,而从神降甘露之中走出来的鳍倒是如鱼得水,猎杀了不少飞禧。
过了几天,华简之发现自己观察不到最开始观察的物种了。
对此华简之的看法只有三个词,无所谓,很正常,物竞天择。
也不知道是不是飞禧灭族的缘故,华简之发现自己脑中突然有了纸箱世界的微观轮廓。
“这是……”
“那个老妖道所说的控制力吗?”
华简之陷入沉思,如果再次灭掉一个种族,控制力会不会就加强一些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华简之已经决定一试。
她把各种小东西都扔进去,水,枯草,瓜子壳,几朵小花……
环境越复杂,进化就越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行为起到了作用,华简之很快就能以上帝的角度清清楚楚地看清纸箱子里的世界所发生的一切。
进化发生得很快,华简之见证了无数种族的诞生、辉煌与衰落,也聆听了不少信徒对神明的祈求。
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帮一帮,比如把自己吃剩下的面包屑扔下去,至于扔给谁,砸没砸死,可就不归她管了。
还有单个生物的,祈求它能够成为种族的第一,华简之就驱动其它种族,把除它以外的其它同族都给灭了。
后来箱子里的世界就流传着一个说法,妈妈随心所欲,变化无常,不可随意向神明许愿。
华简之完全就是把纸箱子当沙盘游戏玩的,哪天玩腻了她会毁灭这个世界也说不定。
华简之很开心地把这件事分享给朋友,朋友却摆摆手说:“你自己玩就好了。”
华简之一脸诧异地打量着朋友。
“怎么了?”朋友浑身不自在。
“这不像你……”
朋友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华大少姥,你这中二病,还要演到什么时候,贫道捉妖去了,可不跟你说了。”
“什么?你这个老鬼,都是骗我的?”华简之十分惊讶。
“啊?”朋友比她还要惊讶,“不是你先一本正经地逗我玩吗?”
华简之狂奔,回去看的时候,发现世界出现了许多奇怪的直立生物。
她们在森林里捕猎奇形怪状、不断蠕动的老虎、野猪和野鹿,她们还凭借着自己的智慧,驯化了长着锋利牙齿的泥狼。
好吧,虽然朋友是骗人的,但也误打误撞正确了一回。
华简之的兴趣更加浓烈了,她没有做多余的事,和往常一样,按时开灯关灯,也没有再向里面扔食物了。
有一天,华简之从睡梦之中惊醒,她来到纸箱子旁边,然后看到从纸箱底部,无数直立生物正在搭建石梯。
她们搭建了很久很久,久到华简之画完了一本漫画,她们从新石器时代到农耕社会。
华简之看到那个石梯已经很高了,差不多到纸箱子的三分之一。
但华简之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她只是看着,安静地观察着。
这很有意思,她想。
石梯的搭建,越到后面越难以进行,直立生物爬到一半就成群结队地死在了石梯之上,她们暂停了登天计划。
华简之伸手,往纸箱里戳了戳这个石梯,石梯轰然坍塌。
华简之笑了,她想要把自己的语言传递给她们,但又没有办法。
华简之很快就发现,只是这么想着,纸箱里的世界,又多了一种生物——智慧蒲公英。
它们会飞去,把神的语言带给这些奇形怪状的直立生物。
纸箱里的直立生物听到后,都跪伏在地上,惊惶不定。
直到纸箱里的社会有了极速的发展,火车开进了世界,带来了现代化的福祉,把前几个世纪的内脏洒落,她们重新开始了石梯的搭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载入航天飞船建成,“石梯”终于搭建好了。
纸箱世界第一个登上来的直立生物,与华简之四目相对,她似乎很不能接受,原来宇宙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华简之对她笑了笑,她捏住了宇宙飞船,说了一句:“你好。”
纸箱世界航天员听到的第二句是——“再见”。
终于等到这天,告诉了她们世界真相,华简之的兴趣霎时消褪。
华简之对纸箱世界的处置产生了一点疑问。
就在这个瞬间无数蕴含着能量的知识涌进来,华简之突发奇想,在纸箱世界创造出一个叫华简之的直立生物,然后又制作了一个承载着模拟小世界的纸箱子送到了那个叫华简之的手中。
“让我看看另外的华简之会怎么玩吧。”
纸箱子里的华简之给送到她手上的纸箱子里面的世界编造了妈妈。
“创造出我们的神明是妈妈。”
纸箱子里的华简之见证了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文明在纸箱子里诞生,然后又湮灭了。
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禧这个种族了,纸箱子里的华简之看着它们得意忘形的样子,然后把它们也都给毁灭了。
接着继续也是重复着创造、诞生、辉煌与毁灭的故事。
一开始纸箱子里的华简之还觉得有趣,可是到后来就感到无聊了。
于是纸箱里的华简之开始让大家编故事,各种族的故事她都听了个遍。
一开始纸箱子里的华简之还兴致勃勃的,可是到后来她又无一例外地厌倦了。
于是纸箱子里的华简之开始想要自己编写故事了,就在纸箱里,不在她的现实当中。
纸箱子里的华简之在纸箱子里创造出了一个名叫华简之的。
她制作了一个承载着模拟小世界的纸箱子送到了华简之手中。
“原来如此啊,之前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华简之停止对纸箱子的注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庞大的东西击中了。
世界最本质的爱就是对本源的追求与“妈妈”的爱。
纸箱里直立生物逐渐死去,机器,智能,城市,都在按照它们之前的生存方式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它们不止继承了直立生物的生活方式,还继承了直立生物对“妈妈”的爱,这是世界上最本质的爱。
形态各异的机器,后来拥有了载体的智能,它们聚集起来开会。
会议的论题只有一个,找到“妈妈”,这是直立生物写在它们程序里的内容。
3024年,华简之所在的世界被入侵了。
智能与机器们从纸箱里出来,悄无声息地利用高一等级的技术,入侵了这个世界的科技网络。
华简之和朋友一起玩游戏,玩到最后一盘的时候,游戏忽然黑屏了。
然后,再次亮起,黑底屏幕出现了无数滴血的红字。
它们都是“妈妈”“妈妈”“妈妈”在重复着。
华简之忽然听见,电视机自己开了,里面传来的声音也是“妈妈”“妈妈”“妈妈”。
窗户外面播放的广播也是“妈妈”“妈妈”“妈妈”。
世界被“妈妈”“妈妈”“妈妈”的声音占领了。
华简之和朋友一起被闯入家门的奇怪生物抓住,押着送到警车上。
哦,也许不应该说是奇怪生物,因为那闪烁着红色光芒的眼睛,分明是机器的眼睛。
朋友有些害怕:“它们是哪来的?外星吗?它们都在干嘛?”
知道一切的华简之淡淡地说:“外星?没有那么厉害,也许只是一个纸箱子里面,它们正在找它们的妈妈。”
朋友惊诧地看向华简之,华简之冲她安抚般地温柔一笑。
机器和智能占领这个世界后,唯一做的事便是找“妈妈”。
幸存下来的人类都要崩溃了,什么怪物,什么神经病,她们哪里知道什么“妈妈”“妈妈”“妈妈”。
真是令人作呕,可厌又可恶,“妈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人类被关起来,很难找到食物,好多人被逼着吃人,还有很多都活活饿死了。
但机器和智能还在找它们的“妈妈”“妈妈”“妈妈”。
“怎么办?”朋友紧紧拉着华简之的手。
“就这样。”华简之坐在审讯室的灯光下,神情平静到可怖。
“什么叫做就这样?!”朋友那是又气又急,再也维护不住她道士大姥的风范。
华简之忽然笑了,她翘起嘴角,欢快地对朋友说:“我们也一起来找妈妈吧!”
“你也疯了吗?”朋友嘴角抽搐。
“不,我只是知道了世界的真相。”华简之说。
“别管什么真相不真相的,我们都被困住了。”朋友吐槽。
华简之对看守的机器说了一句话:“你好,我们一起找妈妈吧。”
“妈妈”“妈妈”“妈妈”,人类逐渐死去,它们也没有找到妈妈。
华简之和朋友手牵手,站在城市中央,绿眼睛狸花猫就趴在她们身边。
朋友揉揉眼睛,不敢置信:“我们就这样出来了?”
华简之笑笑,她仰着头,看天。
“也许我就是它们的妈妈,也许它们要找的妈妈正看着我们呢。”
朋友瞪大眼睛:“什么啊,奇奇怪怪的,谜语人要不得,我是因为职业病,你可别被我传染了。”
华简之没有插科打诨,只是看着朋友的眼睛,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无比认真、笃定地开口。
“世界的真相就是一个纸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