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啸行

17、看清

　　徐平生在车站大门口等着梁岁，远远看见她过来，向她挥挥手。
　　接过她手里提的袋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回来就回来了。”
　　梁岁一脸淡淡的表情，徐平生笑了笑，“想回来就回来，只不过爸去干活了，晚上才能回来，走吧，我们先回家。”
　　“哦。”
　　暑假还未结束，天气燥热。
　　回家后，徐平生打开屋里的空调，又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雪糕给她。
　　“真是热死了。”他对着一瓶冰可乐狂炫。
　　“你什么时候开学？”她一边拆包装袋一边问。
　　“一周以后，你呢？”
　　“差不多。”他靠坐在沙发上，对着梁岁看了看。
　　“看什么啊？”
　　“你现在，很像以前刚来的时候。”徐平生晃着脑袋想，“没什么表情，干什么都是淡淡的，不过那个时候你可不理我，都是我一直招话。”
　　“是，”她咬一口雪糕，“你可真是个大话痨。”
　　“不客气不客气。”
　　梁岁撇开脸笑笑。
　　空调开着吹出凉风，安安静静的。
　　徐平生打开电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理智冷静的梁岁岁同学到了如今这个模样？”
　　梁岁自嘲地笑笑，看着电视节目，“我跟梁佑年说我想跟他谈恋爱，我还强吻了他。”
　　徐平生调台的手顿了下，他说：“那他呢？”
　　梁岁又笑了一声，歪歪头靠在沙发上，“他想当哥哥。”
　　有一会儿没人说话，只有电视机里的声音和空调吹风的嗡嗡声。
　　“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转头看他，说，“我很好。”
　　“好。”他话题一转，“中午想吃什么？”
　　梁岁想想说：“西瓜？”
　　“西瓜可不能当饭吃。”徐平生无语。
　　“那随便吧，反正你做饭也不怎么样。”
　　“还挑我的厨艺？你做饭更难吃好吗。”
　　“快去做饭吧，我饿了，早上就没吃饭。”梁岁笑着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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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佑年回到了家里，房子明明才十几天没住人，却已经显得灰扑扑了。
　　他躺在床上，想知道一些事。想不明白。
　　梁佑年拿起手机，“喂，你在哪儿，有空没？”
　　赵轲来的时候，还带着两瓶酒，门刚敲了两下就被打开，他开口说：“呦，等急了？”
　　“快进来。”
　　赵轲把酒放到桌子上，“什么事啊，这么着急。不陪你妹了啊？”
　　梁佑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他。一，他俩是认识十多年的朋友了。二，他绝不会告诉别人。三，赵轲比他聪明。
　　“你先发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守口如瓶，绝不能告诉别人。”
　　“这么严重，好吧我答应你。”赵轲露出好奇的表情，“你妹的事吧？”
　　梁佑年把最近的事告诉了他，当然省略了一些细节。
　　赵轲久久看着他，“你，没想过拒绝？”
　　“我怎么拒绝啊。”梁佑年面露疑惑，“万一她要跟我断绝关系怎么办？”
　　赵轲看着他摇摇头，扶住额头，“梁佑年啊梁佑年，其他事上你都可以糊涂，但这件事你绝对不能糊涂。你也不想想你妹是什么性格。”
　　“你怎么就看不清呢？”
　　梁佑年很不明白，为什么妹妹说他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她，赵轲也说自己看不清。他到底看不清什么？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梁佑年皱着眉。
　　“让我想想，”赵轲抿抿嘴，抬头看他，“你先问问自己一个问题，你能不能接受和她分开的选择。”
　　梁佑年沉默了，他接受不了。他不知道以后的人生如果见不到她，和她形同陌路，还有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
　　赵轲追问，“是绝对绝对不能分开，没有一点转圜吗？”
　　他点头。
　　赵轲了然，抱着胳膊说：“那就只有另一个选择了。梁岁是个什么性子，你比我知道她。她眼里容不得沙子，那能容你不清不楚呢？”
　　这种事赵轲也没经历过，和他曾经的恋爱并不相同，但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梁佑年，你有没有想过，你选接受难道就只有不能接受和她分开这一个理由吗，真的没有其他原因了吗？”
　　“你得看清自己的欲望，我觉得，你不够了解你自己。”他说。“她把选择的机会给了你，就是让你做一个以后绝对不后悔就算后悔也得咬破牙往肚子咽的决定。我觉得，不管最后你选什么，她都会接受。但是，她也绝对不给你反悔的机会。你得想明白，选了不接受你就不能为失去亲人而后悔，选了接受你也不能反悔只想当亲哥。”
　　梁佑年思考这一通话。
　　赵轲又说：“我还得说句公道话。梁佑年，你其实一开始就没把握好兄妹的那道边界。”
　　“什么？”他愣了。
　　“我早就觉得这事不对了。哪有哥哥给上高中的妹妹洗衣服洗袜子的，还有她痛经的时候你是不是还给她捂肚子，就上次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看见了，我没好意思批评你。你从一开始做的就不对，哪有这样当哥的。”
　　赵轲打开自己带的酒，他都说渴了，“当时咱们一起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想着你妹？她生日的时候，你生日的时候，逢年过节的时候。当时哥几个开玩笑说介绍妹妹给别人，你也着急了吧。”
　　“你对‘妹妹’到底是什么心情，你自己想想吧。我以前跟你说你要放手，她以后有自己的生活，你说没事，还说要帮她看孩子，人家以后有自己的家人，说难听一点，你一个舅舅的身份，谁会让你看孩子，还不如找个靠谱的保姆。”
　　“今天你问了，我就说多点。你们小时候分开九年，是，你很想她。但九年过去了，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你不能再把对6、7岁小孩的方式对她，我觉得，现在这样的发展，也跟你有关。她还好点，让你自己做选择，要是她做的过激一点，你就等着哭吧。”
　　赵轲越说，梁佑年的表情越难看。
　　每个人都说让他想清楚，到底怎么才能想清楚。
　　不想分开，就是不想分开。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难道以后要当陌生人吗？小时候发誓要照顾妹妹一辈子，要保护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理由，还有什么理由？他就是不想和妹妹分开啊。帮她洗个衣服怎么了，揉肚子怎么了？哥哥不能这样对妹妹吗？
　　他真的这样问了。
　　赵轲一言难尽地看他，“你真该谈个恋爱看看。你以前对她，除了没有什么其他的亲密接触，哪一条看着不像对女朋友。是，那些事你要是几岁小孩，那都无所谓，可你是成年人，她也是，那就不能做了。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梁佑年，你就照着这样跟她出去走一圈，绝对没人认为你们是兄妹。所以，你得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其他的我也不好说。”
　　赵轲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只是你要想清楚。一，你要是接受不了这感情，我劝你还是跟她说清楚，早点分开，免得两个人挣扎难受。二，你要是爱她，就看清自己的心。反正，作为兄弟，你选什么我都支持你。只是，也别让她等太久，这种情绪，很让人难受的。”
　　赵轲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酒留给你了，好好想想吧，想想你对她是什么感情，想得仔细一点。”
　　赵轲走后，梁佑年独自抱头坐在沙发上。
　　爱？我爱她。不对，我一直把她当妹妹，就算我做那些事我也是把她当妹妹，也许真的是我错了，我没搞清楚界限。我以后会改的。我真的能改吗，真的不能这样做吗，那我还算哥哥吗，我还能做什么。
　　梁佑年一杯一杯喝酒，大脑像飞速行驶的汽车，但看不清前方的路。
　　赵轲发来一条消息，【最简单能让你知道你对她是什么感情的方法，如果她有了男友，你看到她和男友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男友？
　　她会和男友亲密吗，会吃他做的菜吗，会和男友接吻吗像跟他接吻一样，会吸吸男友的吗，会和他拥抱一起睡觉吗？
　　理智让他思考，可喝醉酒的人有什么理智。
　　被酒精完全麻痹之前，他想，那怎么行呢。
　　模糊不清的梦里，他隐约看到一条小蛇，穿行在密林之中。那条小蛇穿过溪流，爬过险滩，从泥泞的小路来到一座木屋前。小蛇滑腻的身体穿过栅栏，爬上台阶，来到屋子里去，地上有着它爬过的水痕，最后它来到竹床上，隐没在被子里，消失不见。
　　梁佑年醒了，猛地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他四地仰八叉躺在沙发上，身体僵了下，打了一巴掌在脸上。
　　他想起昨晚睡前赵轲问他的那个问题。
　　怎么可以呢，这是他和她的事，怎么能和别人这样做呢。
　　去浴室冲澡时，梁佑年隐约明白了一些东西，在内心深处有个从未被打开的盒子好像快要冲破枷锁胀开。
　　凉水从花洒喷射而下，梁佑年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心现在热得发烫，像一块被反复灼烤着的石头，此刻红的发亮。
　　从浴室出来后，他来到对面，是她的房间。
　　他打开房门。上一次来还是不久前，他从衣柜里找东西。
　　他走了进去。
　　这里的每一个家具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包括衣柜。他打开来，看着衣柜里剩下的衣服，这些也是他买的。妹妹以前上学忙，对衣服没要求，反正一直要穿校服，所以是他去商场买了很多。
　　他往前走，是他挑的床。当时销售对他说，这张床的床垫软硬刚好，也很合适正在长身体的青少年使用。还有床单，是他去订做的，布料很透气，花样也好看。
　　再往前是是阳台，如今空空的。以前会挂着洗干净的衣物。是，有一次她痛经得厉害，换下来沾上血迹的内裤放在浴室里。他帮她装好暖水袋放到被子里后，帮她洗干净挂到了阳台上。
　　还有，他会把睡前牛奶放在她的书桌上，会把床单定时更换，会在新的季节到来前帮她买齐需要的衣物用品……
　　是啊，一开始，就是他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