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啸行

10、低沉的他

　　暑假里的一天，梁岁摊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抱着半个西瓜。梁佑年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封邮件。
　　“岁岁，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他直奔着沙发走过来。
　　梁岁放下西瓜，擦了擦嘴上的汁水，接过邮件。
　　梁佑年在一旁睁着眼睛看她，仿佛在说“快拆开快拆开”。
　　虽然已经在网上提前知道了录取通知，可是看到实物时还是会很高兴。
　　暗红色的设计彰显了学校的悠久历史。她翻开之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专业，然后把录取通知书递给在一旁看了很久的梁佑年。
　　“岁岁真厉害，”他翻来覆去地看，“原来985的录取通知书这么好看，得好好收起来。”
　　他仔细看过，把学校关于开学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看过。
　　“9月1号开始军训，8月25号以后就可以去报到了。”他眨眼想想，计划着一个月后的行程，“那我们就早点去，可以帮你收拾宿舍，也习惯习惯那里的生活，怎么样？”
　　梁佑年的意思是他要陪着她去，可梁岁并没有这个打算。
　　她说：“也不用很早，这次我准备自己过去，适应一下宿舍生活。”
　　“啊？你自己过去，这么远。”梁佑年没想到她的计划。
　　“我还想着去那里租个房子，可以陪你。”
　　梁岁的大学在南方，一个距离这里很远的城市。梁佑年在她报这个学校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他想着大不了他过去嘛。
　　“还是别了吧，大学还是培养一下自理能力吧，毕竟你不能一直都陪着我。”梁岁看着他说。
　　“我可以一直陪你啊。”梁佑年动了动嘴唇，很小声地说。
　　梁岁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继续畅想以后的生活，“而且大学肯定会参加很多活动，还能和朋友出去旅游，如果你来的话，我感觉就不是很自由啦。”
　　“那，那好吧。”梁佑年抿抿嘴，“那你去远的地方玩还是要告诉我一声的。”
　　“当然会的。”
　　梁佑年其实还想说，能不能平常不忙的时候，跟我视个频或者打打电话。
　　但他没能说出口。
　　他感觉到妹妹好像很想要自由，是因为这个年纪想要出去看看吗？
　　他换了一种方式说：“那平时我可以给你发消息打电话吧？”
　　“当然可以，不忙的时候我肯定会回你啊。”
　　“好。”梁佑年左手包住右手，“那我们过几天就去买你上学需要的东西。”
　　这三年，他们几乎没有一天是分开过的。梁佑年在此刻才发觉，自己好像有某种分离焦虑。就像是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不舍得和爸爸妈妈分开而哭闹一样。只是不同的是要上学的是梁岁岁，他是等在门外的家长，并且他不能哭闹。
　　之后的日子更像是倒计时，梁佑年每天看着时间过去，都会感觉焦虑。
　　梁岁离开的前一晚，他彻夜不眠。
　　他把妹妹送到机场，看着她托运行李，看着她走向安检入口，她向他挥挥手，然后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她一个人，背着书包，拉着行李箱，就那样，离开他。
　　他相信妹妹一个人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可是，他也想看到她。
　　以后的时间，他都会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呆着，没有事情可做，他也不想再做饭了，干脆点起了外卖。
　　为了走出这样的生活，他开始约赵轲吃饭爬山，或者一个人去小区里的健身房。
　　一个周六，两人一起吃饭。赵轲看着他的样子，“你妹是去上大学了，又不是干什么危险的事，看你这副样子，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失恋了呢。”
　　“唉。”他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赵轲皱着眉头，“你要是担心她，你就跟她打电话发微信。而且你妹那么聪明，肯定过得好好的，说不定现在她正跟朋友一起逛街呢。”
　　梁佑年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抬眼看他，“不能太频繁发消息，万一她烦了呢。”
　　“你是她哥，她还会烦你不成？”赵轲数落他，“要我说，你这哥当的真是卑微的够够的。”
　　梁佑年没应他，他托着下巴，看窗外阴沉的天空。
　　今天阴天，岁岁，你那里呢？
　　-
　　2020年6月3号上午八点多钟，梁佑年醒了过来，躺在床上并不想动。他拿起一旁的手机，除了凌晨一点时赵轲发来的消息，没有其他的了。
　　他打字回复，放下手机继续放空。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起床洗漱。
　　梁岁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现在她正在上大二下学期的课。
　　第一个学期，她还回来呆了一整个寒假，之后的假期都是呆一段时间就要出去，不是和朋友旅游就是在参加学校的什么活动。
　　这两年，她和梁佑年联系的并不多。因为害怕打扰她的学习和生活，梁佑年很少主动发消息给她，只是偶尔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发消息问问她最近怎么样？她的回答也很简单，几句话就说完了。
　　快两年了，梁佑年和她仅仅几次的视频中，她都是在只有一个人的地方，从没有和她的朋友们说“我跟我哥打电话呢”或者介绍说“这是我哥”。
　　梁佑年觉得难受，却又无法说出口。
　　妹妹觉得他不算家人吗？
　　有时候假期她不回来，梁佑年就提议他去看看她，但都被梁岁以不同的理由拒绝。
　　心里好像吃了黄连一样，苦苦的。
　　赵轲看他的心情苦闷，开导他：“你得想开点，她年纪大了自然会想去外面看看，你得学会放手。难道以后她上班结婚了你还能守着她吗？”
　　梁佑年没敢想，现在他已经觉得要受不了了。
　　为什么妹妹不喜欢回来，为什么不常常跟他联系，外面的世界那么迷人吗，她一点也不想家吗？
　　他甚至去做了心理咨询，可都无济于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会难受，想要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想去看看她住的地方，想和她每天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听她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有心理咨询师建议他发展一些爱好，让生活更充实一些。但那些尝试都失败了。
　　最后，他还是常常坐在沙发里，吃她以前爱吃的零食，看她爱看的节目，这样度过今天，再这样度过明天。
　　时间漫长又短暂。想念她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却又在不知不觉间到了夜晚。
　　窗外只有路灯和月光亮着。
　　他只是静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节目里播的什么内容，也尝不出薯片的味道。
　　“唉。”
　　一声低沉的叹息消失在寂静的房子里。
　　-
　　这天，梁佑年要去一家新开业的店里巡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出了门。
　　事情办完后，他无聊地坐在店门外的椅子上，晒太阳。6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他像是失去了温度调节功能一样，呆呆坐在那里。
　　突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会是谁呢？他从兜里拿出手机，阳光耀眼，他眯着眼睛解锁屏幕。
　　最上方弹出一条信息【哥，你在家吗？】
　　梁佑年原本瘫在椅子里，坐没坐相，现在却一下子直起身来，一只手还盖在屏幕上方，遮挡烦人的反光。
　　他迅速回道【我在店里，怎么了吗？】
　　【我有个东西在家里，有急用，想让你帮我找一下寄过来。】
　　【我马上回家，岁岁，你别急，我找到了马上给你寄过去。】
　　梁佑年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店门往里边喊了一声，然后跑过去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