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游戏》徽字天下

8、集中营（完）

　　听到这动静，确认看到大门真的向外打开的时候，陈朔和白穆激动又紧张，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里，喉咙发紧。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逃不出去，就得死。
　　陈朔和白穆屏息，一动不敢动，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导致整个逃跑计划毁于一旦。
　　周围一片寂静，衬托得嗒嗒的脚步声格外清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随着一只脚踏入房门，陈朔和白穆都不禁往墙边又靠了靠，心跳如擂鼓，视线紧紧粘在那NPC的身上。
　　房间里白炽灯昏暗惨淡的光亮打在他身上，更显得皮肤惨白，毫无血色。藏青色的立领长衫看上去十分朴素。衣摆随着他的步伐拂动，添了些悠哉悠哉的味道，却如同一场缓慢的刑罚，引起墙边两位玩家的心悸。
　　老旧黄色的符纸在脸上摇摇欲坠，交织纠缠的凌乱笔迹呈红褐色，像是干透了的血液，看得人脊背生寒、汗毛直竖。明明符纸并没有盖住整张脸，却根本看不到五官的轮廓，只是一团黑漆漆的模糊，空洞得令人胆战。明明看着只有一米五左右的个子，身上的气息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人毛骨悚然。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往房间内走，完全没有纠结为什么床上一个人也没有，好像根本不在意。这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让陈朔和白穆更加不安。哪怕展露在他们眼前的已经从侧颜完全变成了背影，也丝毫无法缓解紧张感，反而让他们怀疑自己是否已经被发现。
　　好像猫逗老鼠，吞食血肉之前，总要先玩弄一番，溜上几圈，亲眼看着猎物一点点绝望才有意思。
　　从这样的角度看得如此清楚，白穆忍不住吞咽口水，拼命按捺住拔腿就跑的冲动，等待更加合适的时机。
　　“别躲了，我看到你们了哦～”略显稚嫩的少年嗓音有些许沙哑，听上去像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
　　话音一出，陈朔和白穆皆是浑身一颤。
　　对方说话时根本没有回头，不知道是真的已经发现还是有意试探。
　　但是他们躲的位置也只是侥幸在他进门时卡了视野盲区，不是什么隐蔽之地，只要对方现在回头，他们当即暴露无遗。
　　这下不能再等了，白穆拉着陈朔抬脚就往门外冲，成功跨过界限，从光亮中没入外界的黑暗。
　　大门没有合上，他们赌对了！
　　转过身来，白穆正好对上了那粽子的正面。他还是悠悠然地站在房间里，原地不动。白穆有一种他们已经视线交织的感觉。
　　白穆一咬牙，干脆死马当活马医，来不及思考太多，抓着门把手猛地将房门关上，随着嘭的一声响，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他出不来了？”陈朔平复着呼吸，转头问道。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出不来了，但是这没脸粽子总给我一种根本不受游戏规则限制的感觉，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白穆低头咬着指甲，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突然又抬起头来，“能不能出来另说，但是他一定还能开门，就像我们之前打开门往外看一样。”
　　话音刚落，房门向内打开，贴着符纸的NPC面对着他们，话语中有挑逗的戏谑意味：“我觉得你们可能需要一些灯光？不然——”
　　说到这里，语音拖长，又停顿片刻，他才接着道：“找不到门的哟～”
　　心里发毛，不安感越来越强烈。白穆猛然惊醒，察觉到对方在试图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崩溃，暗骂一声，抄起另一只拖鞋就往他脸上一甩，清脆的一声“啪”，正中目标。
　　“可闭嘴吧你！叽叽歪歪烦死了！”说着，白穆拉住陈朔，“你先去试试能不能打开其他房间的门，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二三六八！”
　　陈朔点头，率先奔向八号房间，握住门把手迫不及待地拉开门。
　　看到房间里的的陈暶那一刻，陈朔难掩内心的激动，忍不住喊道：“小暶！快出来！”
　　陈暶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不再耽搁，起身跑出房门，成功和陈朔会合。
　　“没脸粽子”抬手把脸上的拖鞋薅下来，恼怒地往地上一摔，戏谑悠哉的神情终于崩坏，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大爷的要是再敢往我脸上扔拖鞋，老子分分钟让你变成焦炭！招你惹你了？给你提示你不感激还搁这儿恩将仇报，出门也是被狗咬的下场！就你这贱样儿能活到现在，全靠你家列祖列宗在地下求爷爷告奶奶！”
　　这画风突变着实也是给白穆听得一愣一愣的。
　　“有本事你出来弄死我！”怨气上头，嘴欠喷完这句，白穆扯出个鬼脸，一手又把门给关上了。
　　他刚刚是不是说给了提示？
　　白穆看着陈朔一扇一扇地开门，把存活的玩家接连放出房间，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必须赶快行动寻找，否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找什么？越是绞尽脑汁地拼命想，反而越是想不起来。答案明明已经呼之欲出，却偏偏就是不出现。
　　灵光一闪。
　　【找不到门的哟～】
　　找门！白穆一拍脑袋，心下感叹自己真是降智了，怎么能没想到这一点。他们只是出了房间，可是要想真正安全通关，要逃出这座集中营。
　　大门在哪？找到了又该怎么打开？如果可以打开，到底能不能安全出去？
　　他完全忽略了这些问题，就贸然开始了行动。毫无头绪之下，之前的一切努力好像都成了徒劳，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原本充斥着逃生希望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底。
　　最后一个玩家已经从房间里逃出来。
　　突然，灰色建筑的铁门刷的打开，三五个端着枪的工作人员跑出来，枪支上膛的声音引爆了玩家的恐慌。
　　“快跑啊！”不知谁喊了一声，整个场面立刻炸开了锅，迅速混乱起来。
　　玩家四处逃窜寻找出口，喊叫声、脚步声和枪声此起彼伏，杂乱不堪。
　　白穆也慌张起来，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小子愣着干什么！”陈朔一边带着陈暶四处躲一边冲着白穆喊。
　　白穆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找了个角落躲起来。这时，一号房间的门再次向内打开，灯光照出来。白穆借着透出来的光，恍然间注意到一号房间旁边的墙似乎有些不同。
　　白穆咬咬牙，迅速溜过去，看了一眼九个房间门的位置，又看向这面墙，恍然大悟，赶紧开始摸索：“第十扇门！一定在这里！”
　　握着门把手的NPC站在门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焦急地寻找。
　　白穆拼命不让周围的混乱枪声和尖叫声影响自己。终于，白穆摸到一个凸起，按下去，墙上出现了一个密码锁，显示需要输入三位数的密码。
　　旁边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写着：
　　房间，玩家。
　　白穆急忙按下“936”，滴的一声，红灯闪烁，输入错误的提示音仿佛在白穆心脏上狠狠揪了一下。
　　房间是九个，玩家是三十六名，明明没有问题，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莫非……”白穆锁紧眉头，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被汗水浸湿的发丝粘在额头上。喉结滚动，白穆右手还保持着食指伸出的姿势悬在密码锁上方，左手死死扣住墙面，指尖不觉掐紧。
　　白穆赶紧回头环顾全场，四处逃窜的人影和昏暗的环境让他根本看不清，更别说狂跳的心脏更是阻止了他集中注意力。
　　七、八、九……算上他自己……白穆回转身来，输入“91”，最后的“0”还没来得及输入，又是几声枪响，“0”按下的瞬间，红灯再次闪烁。
　　白穆觉得自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焦灼，却那么无力。
　　没时间留给他感慨，他只能再次重新数人，输入。全身的神经和肌肉都紧绷着，白穆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终于，在他输入“906”的时候，绿灯亮起，墙面缓缓移动，露出了通向自由的出口。
　　“陈朔！”白穆喊出的声音沙哑干涩，本人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些，拉着赶过来的陈朔从出口冲出去。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地朝这边奔来，一个接一个地安全逃生。
　　而那些NPC没有再开枪，也没有追过来。看来，这的确就是真正的通关出口了。
　　“我们……我们成功了！”白穆结结巴巴地说，紧涩的喉咙逐渐变得湿润，双腿一阵发软，瘫坐在地，抬起一只手捂着起伏的胸口，大口喘气。
　　眼看最后一名玩家也即将成功出来了，白穆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然而，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白穆就再次瞪大了眼睛。
　　近在咫尺，最后一名玩家即将跨出来的一瞬间，一声巨响，墙面猛地合上。
　　白穆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混着碎渣飞溅到脸上、身上，温热粘稠，顺着表面往下滑落。
　　刚刚还准备欢呼庆祝的玩家们愣在原地，脸上又失去了血色。
　　那个玩家……死了？可是为什么？
　　“明明我们都通过了，为什么他不能？”一名玩家颤声问道。
　　有女玩家抹掉脸上的液体，看着手心一片鲜红，血腥味直冲鼻腔，尖叫一声，也跌坐在地上。
　　白穆愣神良久，才僵硬地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肉，低头看看手心，又转过头来，环视一圈。
　　一，二，三，四，五……白穆看着自己，低声沉吟：“六……”
　　他数错了。
　　原来如此。数多了，门打不开。而数少了，则多出来的玩家会死。
　　白穆坐在原地，胃里一阵翻涌，久久不能平复。
　　再回过神来时，自己正坐在沙发上。
　　“老穆？老穆你没事吧？怎么走神了？”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白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冯一锟。
　　良久，他勉强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