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湖 ...
-
玄年三十七纪年冬，云烟缭绕着太平宗，翠竹清鸣，一派淡雅景象。
新入门弟子正听着第一堂理论课，准川师兄负责讲课。阵阵书声传出，与仙鹤鸣声搭配别有一番风味。
无课弟子则出入修练场，自觉修练功法，剑修与符修打得不可开交。
而修练场内阁占地面积广，且功法众多，一般是由内门弟子进出。
那守门弟子慵懒地斜靠在门前，身姿挺拔却又透着一丝不羁。
他身着一袭玄黑色的修身校服，更衬得他身形修长而矫健。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如瀑布般垂落在背后，随着微风轻轻拂动，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只见他怀中紧紧抱着一把同样玄黑的宝剑，这把剑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远远望去，他整个人就如同屹立在门前的一棵墨竹，笔直而坚韧，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之感。
三息之前，那大师兄白则礼，引领着一大群弟子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踏入此地。
这群弟子们紧紧围绕着他，仿佛众星捧月一般。他们簇拥在白则礼身旁，眼中满是敬仰与尊崇之情。
若要以风华录中的笔触来描绘这位太平宗大师兄。
他正值风华正茂之年，意气风发，神采奕奕。其面容英俊非凡，犹如精雕细琢而成的美玉，温润而又明亮。
气质更是高雅脱俗，仿若金玉之相，令人望而生畏却又不禁心生向往。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守门弟子望着那人群，有些好笑嘲讽身后那人:“书均，你何必呢，我给你留了几枚丹药，给你娘带回去吧。”
竹书均缓缓地抬起手来，试图遮挡住阳光。他那张面庞之上毫无表情，既没有悲伤也不见欢喜之色。
世间万物都已无法引起他内心丝毫的波澜。
而他那原本就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眸，此刻更是空洞无神，宛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一般。从怀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个瓷瓶。
竹书均并未开口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将那个瓷瓶递到了守门弟子面前，并轻轻地塞入其手中。整个动作轻缓而又坚定。
“你做什么！书均。”黑衣弟子摸着沉重瓶子满脸不解，紧张抬头与竹书均对望。“你……”
竹书均毫无生气，仿佛如枯枝败叶，见到黑衣弟子如此紧张，勉强扯了下嘴角。
叹息着言:“陆知凡，我累了，你也恨我……不是嘛。”
陆知凡与奶娘是同乡，两人入宗门前奶娘特意为他们做了丰盛饭菜。
那时竹书均尖酸刻薄，敢争敢抢，常常几语惹着陆知凡生气。
但那时两人关系还算可以，但转折点是入门后得知竹书均入了剑峰，拜入了陆知凡从小敬佩的剑尊门下。
白则礼更是在入门前就帮过陆知凡。
所以在第一次竹书均辱骂自己师门时，两人更是不合，小着大吵，多着动手。反正竹书均惹人厌，全都是他嫉妒。
但陆知凡终因同乡之谊，留有几分脸面，也常常分出灵丹，说是给陈姨，实际是给竹书均。
两人见过彼此凡人样子，见过儿时光屁股沾满泥土的样子，那时竹书均像个无赖，笑着，夺目着。
于是陆知凡从未想过会见到竹书均如此颓败。
陆知凡狠狠捉住竹书均，小声说着“:我送你回去。”
竹书均木着脸，瞳孔转了一下，注视陆知凡的脸，修了剑后少年更加锋利，小麦色的皮肤显现着健康，与惨白脸色的竹书均格格不入。
他应该活着很好吧，被人喜爱，有坚定的信仰。
竹书均勉强打起精神说着“:你……咳咳咳咳……别被我……咳咳住处吓到就行。”
“别说了！”陆知凡用手捂着竹书均的嘴，眼神透出了焦急，“我说送你，就一定送，别说话……我给你渡点灵力。”
手掌正要运功被竹书均细长手指捉住，缓慢盖了下去。
竹书均笑了笑，摇了摇头。
好冷，陆知凡心中默念，为何，手指会像一块永不化开寒冰。
竹书均头也不回走了，陆知凡紧跟在身后，越走越心惊。
无人见到白则礼隐晦看过来的视线。
化梅峰，陆知凡惊讶看着竹书均绕过华丽的殿宇，走进条泥泞小道。
“小心点，走到再在用法术清洁。”竹书均突然开口，陆知凡心里发酸，竹书均永远扬着笑脸将自己收拾干净利索。
他从没来过他的住处，也不知他住在连入门弟子都不如的荒野。
小道走完，又是一连环向上的楼梯。
陆知凡边走边闲聊，“:这楼梯是谁做的。”
竹书均顿了一下，有点好笑说“:我啊，包括那小道，全是我建的。”
“怎么当修士当多了，走不来乡下路了，你可真忘本。呵。”
黑衣少年捏紧拳头，又是这样，竹书均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令人觉得刻薄恶心。
竹书均想起刚入门时就和大师兄吵架，分住处管家白眼一翻将自己丢在此处，那时条件比现在更辛苦，杂草丛生无一处落脚。
管家可能想让他低头，但他偏不，为何要低，他就是个嫉妒大师兄的恶人又如何。
竹书均本就是私生子，活他还是会干，但他舍不得用弟子剑，用的是他从村庄里买的工具。
陆知凡一惊，他其实一直觉得竹书均过得很好。
竹书均灵根不错，又是他那届前十名，还被仙尊收下。
而且出现在他面前永远是干净整洁，变着花样换衣服。
等走到了房子处，陆知凡做好准备还是一惊，不是房子破烂。
而是一砖一瓦都和陈姨家一模一样，不远处杆上还挂着层层衣物。竹篮里还有采好的灵果。
仿佛竹书均仍然和凡人时一般。
竹书均开了门，房屋里简单但仍然充满生活气息，陆知凡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
竹书均悠悠给仙花浇了水，淡然开口“:我这可没茶水给你喝，还有送到了你怎么还不走。”
陆知凡沉默将瓷瓶放在桌子上，带着几分怒气开口“:外门弟子的月例都有五块中品灵石，更何况你是内门弟子。”少年忍不住在桌子上狠狠一拍。
竹书均一急，连忙走过去护住桌子。“陆知凡你有疯病就去治，你管我！！”竹书均小心翼翼护住桌子。
陆知凡心中悲凉又愤怒，走过去抓住竹书均，竹书均身为法修本就比不上陆知凡剑修体格。加上陆知凡比他高半个头。
“竹书均，你怎么活成这个样了。”陆知凡语气有几分颤抖。
“我活成这样，与你何干……”竹书均眸子终于闪出几分泪意，“你就不能拿了就走吗？”
陆知凡清楚看到竹书均的颤抖，眼底闪着泪花。
“……竹书均，呵，我不管你，谁又管你啊。”
竹书均轻蔑一笑，咧开嘴吐出恶毒话语。
“陆知凡，你个下贱的农户之子，娘跑了爹疯了，没人管你，你反来管我，好不好笑！”
陆知凡怒火中烧，一拳打到竹书均身上，他气竹书均永远是如此不知好歹，永远吐出尖酸刻薄。
“陆知凡，你个狗娘养得，呵。”
陆知凡将竹书均放下，转身出了房门，在竹书均发黑视线中，陆知凡那张脸逆着光，而眼底满是愤怒和悲怜。
呵，终于走了，竹书均坐了起来，将瓶子用法术送到陆知凡所住的弟子居。
用手盖住了脸，单薄衣袖慢慢滑落，露出层层伤疤，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下。
“娘，我送了出去。”竹书均从来没想过自己如此会哭，眼泪像止不住。
他们不是说修仙就不会痛苦吗？他们不是说仙人就可以得到一切吗？
竹书均缓缓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时闪过奶娘身影，他缩在床上妄想自己能耗过去。
师尊不喜，师兄弟所厌，灵兽拼尽性命断契，竹书均都没哭过。
可为什么偏偏娘死了，竹书均所有挣抢都是为了娘，修士的岁月漫长，但凡人呢，片刻间就是死亡，烟灰飞灭。
竹书均被人排挤没有难过，他自己可以学。
被人克扣灵石也选择去争，被白则礼三言两语和了稀泥，结果自己领了罚。
没人与他做任务，他一人也将任务做好，得到是被人嘲讽。
他只身入了梅峰，也该只身而去。
竹书均笑着收拾好所有东西，用法术送去了陈家村，更好笑他不敢写自己的名字。
于是用法术一笔一划写陆知凡。
竹书均小心翼翼绕着房屋和楼梯画了阵法，“我死后，你们就会升起我的灵火，我们一起走，好嘛。”
死物不会回应他，而他却笑着点了点头。
转身向后山走去，他要去那处深不见底的湖中，湖中养着无数灵兽。
当个养料也不错，竹书均捂住嘴，边咳边走，血不断涌出。
竹书均是先天木灵根，因独特功法，除了他自己和比自己修为跨几个境界之人，无人可伤他。
也就是说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杀死他，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那师尊。
无人可以救他了，那师尊怎么可能看他一眼。
竹书均笑着踏入湖水中，将灵根中灵力逼出。纯净淡青色气息供养着湖水中的灵兽。
微笑着在水中静静等待消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