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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盛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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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苏安然的忐忑中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迎来了李文叡寿辰这天。
天还没亮,她就被侍女拉起来梳妆打扮,戴上繁琐的衣饰,一上午跟着李文叡和文武百官拜天祈福,中间还昏睡过两次,一套流程下来,一口热水都没喝上,倒是李文叡一路上受到百官祝贺,时不时的收礼。
苏安然心中悲愤,她可不想当这吃力不讨好的淑妃!
李文叡看着苏安然要死不活的模样,心中无奈摇头,宽厚的手掌托起苏安然的小手,轻声道:“仪式快完成了,等会去万贺楼。”
苏安然听着这般温柔的话语,心里顿时清明了几分,转头看去,李文叡依然一脸淡漠直视前方,苏安然一时也捉摸不透李文叡的行为。
晌午已过,阳光渐斜,苏安然终于换上一套轻便的衣裳,昏昏沉沉地跟着李文叡到了万贺楼处。
一望无垠的草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桌案,文武百官齐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李文叡携苏安然坐到了最高处的白玉案前,礼部之人叽叽哇哇说了一通。李文叡大手一挥,示意宴会开始。
案上摆着金乳酥、鳜鱼羹、龙凤糕、炙烤牛肉、樱桃、杨梅、枇杷等等,苏安然看到面前琳琅满目的吃食,眼冒金光,哈喇子几乎流下来。此时还有小厮端着新的菜肴鱼贯出入。
苏安然内心感叹,这么多美食,真是没白等!苏安然搓搓小手,拿起筷子准备大干一场,不一会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小松鼠。
李文叡扶额无奈,这丫头,怎么像八辈子没吃过饭?
苏安然一边吃着一边扫视下面的人群,一眼便看到坐在右边最尽头的苏老太公,正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视线再往上延伸而去,苏安然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沈书离,面容温和而疏离,正默默的一人饮酒。
沈书离感受到上方的视线抬头望去,正巧碰上苏安然的目光。苏安然恍惚了一瞬,立马撇过身子,不再看沈书离。沈书离眼眸黯然,又低下头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没有言语。两人眼神的交汇虽然只有一瞬,李文叡却敏锐的捕捉到,内心不悦,没有说话。
这时苏安然看到了一位坐着轮椅的男子,此人面容和李文叡有几分相似,却容颜如暖玉,笑起来如沐春风,风姿清朗,又夹杂着弱柳扶风的柔美。一边的槐树正盛放着,飘飘洒洒的白色槐花落在这男子的身上,如遗世而独立,又如羽化而登仙。
苏安然一时之间看得入神,这人,莫不是她笔下的男主李宸煜?真乃“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苏安然暗暗赞叹,心里生出一种成就感,看着李宸煜的眼神不由慈祥起来,仿佛老妈子看到许久未见的孩子一般。
啧啧啧,男主真是好看,苏安然点头心里赞叹着,果真没有白白浪费她一番华丽辞藻的堆砌。
“好看吗?”
清冷的声音钻进苏安然的耳朵里。
“好看,好看,”苏安然不住点头。
“是李宸煜好看,还是,朕好看?”
“当然是李宸煜......”苏安然笑着的声音戛然而止,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然寒芒在背。
苏安然慢慢回头,直直对上李文叡冰冷如高岭之雪的视线,心里直呼“糟糕”,忙摆手笑道:“当然是圣上,圣上容貌更胜一筹......”
“哦?是吗?”李文叡眼睛微眯,笑着的唇角没有一丝温度。
“那是自然,”苏安然绞尽脑汁给李文叡吹了一通彩虹屁“圣上乃真龙天子,风姿卓越,如明珠在侧,朗然照人......。”
李文叡听着逐渐离谱的夸赞,心里暗笑,不自觉红了耳根,他不自然地偏过头,轻轻抿了一口酒,点点头道:“爱妃说得甚是有理。”
苏安然内心翻了个白眼,这人真自恋。但是嘴巴还是笑着说着好词,直到词没得说了,才心虚地瞟了李文叡一眼,看到李文叡眼神不再似刚才冰冷,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李文叡取了一酒壶将绯红的液体倒在半透明的白玉杯里,递给苏安然:“爱妃,这是上等的玫瑰花酿。”
苏安然不知其意,受宠若惊地接过李文叡手中的白玉杯,花酿娇艳清澈,散发着独特的玫瑰芳香,香而不腻,苏安然好奇地喝了一口,入口绵甜柔和,仿佛嘴里绽放着一朵热烈的玫瑰,回味悠长。
“好喝吗?”
“嗯?”苏安然抬头看向李文叡,又点点头,“好喝。”
“爱妃若是喜欢此玫瑰花酿,我让阿元多备几坛在浮香院中。”李文叡轻声道。
“啊?是,是吗......”苏安然愣了半晌,点点头笑着道:“那,那就多谢圣上了。”
李文叡看着苏安然巧笑嫣然的模样,表面上维持的冷淡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低下头夹起一片牛肉默默咀嚼,但想到苏安然刚刚盯着李宸煜眼冒星光的模样,顿时咬牙切齿起来,感觉不满足,又夹了几片牛肉放入嘴里,冷冷瞪了李宸煜方向一眼。
正和周围人谈论的李宸煜突然感受到上方冰冷的视线,奇怪地抬头看向了高台处,只看到李文叡低着头咀嚼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楚面色。
一边的苏安然心惊胆战地偷偷瞄着李文叡变化莫测的神色,心里直打鼓,低着头“吭哧”吃东西,不再多言。
苏蕴青远远看到李文叡给苏安然亲手斟酒,心中欣慰。
坐在他右边的黎鸿云瞧见苏蕴青满面春风,笑着道:“圣上对安然丫头青睐有加,苏老真是洪福齐天。”
“黎公言重了。青若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一朝面圣,圣上必定视若珍宝。”苏蕴青笑道,都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黎鸿云的心思。
黎鸿云听着苏蕴青恭维的话,笑容增大了几分:“谢过苏老吉言。”心里却对苏安然不屑一顾,不过是个病秧子,如何获得圣上恩宠?他朝若是有机遇,自家丫头定能爬上枝头变凤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黎鸿云心里七弯八绕,盘算着日后黎青若的道路。
此时人声嘈杂,黎鸿云和苏蕴青偏头看去,只看见张籍站着大声吆喝,一大口一大口“咕噜”灌酒,周围人正拍手叫好。
“这张相,真是酒疯子。”黎鸿云素来看不惯张籍的作为,冷哼一声,出言嘲讽道:“张相,今晚别被家里母老虎关门外了!”
“关门外?她敢把我关门外?!”张籍不服气道:“家里都是我做主,她敢把我关门外我就把她,把她,把她......休了!”
“呵呵呵,”黎鸿云冷笑,上次张籍偷偷喝酒被那母老虎揪着耳朵招摇过市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真是丢男人的脸。黎鸿云摇头道:“这话若是传到你家母老虎耳朵里,恐怕是她——把你休了!”
“黎老匹夫,”张籍酒劲上头,拍案大喊:“休得胡说!”
“张酒疯子!”黎鸿云不甘示弱站起身来,与张籍平视。
张籍看着黎鸿云吹胡子瞪眼,举起酒杯就向黎鸿云砸去,黎鸿云也看张籍不顺眼,伸手挡酒杯的同时也操起旁边的筷子扔向张籍。两人混乱的大战殃及了旁边一众官员。
正喝着闷酒的沈书离被一个酒杯当头砸了一下,看向嘈杂的地方,不得已加入了劝战的阵营。周围乌泱泱一片人也加入了“吃瓜”的行列。
嘈杂的人声盖过了宴会的丝竹之声。
上方坐着的李文叡和苏安然不禁被嘈杂声吸引,朝侧方看去,苏安然只看到一群人混乱地拉拉扯扯,仔细看去,能隐约辨认出沈书离抓着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是在劝架。
嗯?苏安然疑惑,小声问李文叡:“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李文叡扶额轻叹:“张相和黎太尉素来不和,肯定是这两人吵了起来。”李文叡内心十分无语,明明把这两人的位置隔了三四个桌子,怎么这也能掐起架来?
张相和黎太尉?不知怎的,苏安然一下子就想到张妍和黎青若两人,啧啧,这两千金的父亲没想到也不对付。
李文叡揉揉眉心,拍案大喊:“下方何事如此喧哗?!”
嘈杂之声并没有停下,李文叡又高喊了一声,混战依然没有停止。
李文叡忍不可忍,拿起旁边一个盘子扔了下去,“咣当”一声,吓得丝竹之声戛然而止,舞姬也颤颤巍巍跪倒一片。
率先听到动静的沈书离用力扯住张籍道;“圣上盛怒,两位大人赶紧去请罪!”
张籍和黎鸿云互相冷哼一声,两人一前一后上前跪在了空地上。
李文叡绷着脸道:“两位爱卿扰乱宴会所为何事?!”
“回圣上,”黎鸿云高声道:“皆因张籍好酒贪杯,行为放荡,言行失礼,不成体统!”
一旁跪着的张籍立马不乐意,抬头高呼道:“黎鸿云呈一时口舌,搬弄是非,请圣上明察!”
“张酒疯子,你说谁搬弄是非呢?!”黎鸿云怒目而视。
张籍回敬道:“说得就是你!老匹夫!”
“你你你,”黎鸿云气不过,伸手就要扯住张籍衣袖。两人眼见又要掐起架来。
李文叡看不下去,忙拍案呵斥:“张相,黎太尉,今日乃朕寿辰,两位爱卿歇停片刻。”要不是元公公早在李文叡耳畔说了来龙去脉,他还以为这两位是因为什么大事才吵起来。
真是令人头疼。李文叡暗暗叹气,高声道:“两位爱卿莫要争一时之气,宜协力同心,辅成大事,以和为贵。”
周围默默吃瓜的文武百官正为两位捏着一把汗,没想到李文叡什么惩罚也没有,只是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各个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放以前不说关进大牢,至少也要挨几个大板。难道是圣上因寿辰高兴?还是因为身边的......各个官员齐刷刷看向李文叡身边弱小的苏安然,心思各异,有什么想法在蠢蠢欲动。
苏安然觉得李文叡此时像严厉的班主任一样,下面几人像捣蛋的坏学生,心里笑着,这些大臣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尤其是当朝宰相,难怪会养出别具一格的妍姐姐。
黎鸿云和张籍心里虽然有气,但在李文叡的威压之下默默松了口气,再回神过来,身上也浸透了冷汗,要是他们再逾矩,恐怕小命不保。
两人互相瞪了几眼,伏身谢恩:“谢圣上隆恩。”
李文叡摆摆手,恨不得眼不见为净。
黎鸿云和张籍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急忙退回座位上。
李文叡看着他们的身影,摸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偏过头低声对苏安然道:“爱妃想不想看一场戏?”
“一场戏?”苏安然不明所以,点头道:“可以呀。”
李文叡暗笑一声,把快要到座位上的张籍叫住:“张相。”
正走着的张籍心里咯噔一下,不妙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忙返过身复跪在地上。
已回到座位上的黎鸿云趾高气扬,幸灾乐祸。
“张相,朕记得去年你提出改革盐政,使国库富余,百姓安乐,是一大功绩。但今日寿宴争端皆因你而起,本应严惩,朕念及你往日功绩,遂此次功过相抵。然,”李文叡清冷的声音顿了一下,跪在下方的张籍酒已醒了八分,身子也跟着李文叡的声音微微颤抖。李文叡敲了一下桌案,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空地上响起,周围的大臣心里亦抑制不住流冷汗。
“然朕念你这些年为国鞠躬尽瘁,”说到这,李文叡冷笑一声。
“圣上言重了,微臣愧,愧不敢当。”张籍埋头道。
“张相无需谦虚。”李文叡笑着。
张籍心里被李文叡的话整得一上一下,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就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
“这两个舞姬便赐予你为妾了。”李文叡话音一落,周围人皆惊得口目眼呆。
张籍也惊诧到彷如一个雕塑,一时忘记回李文叡的话。
黎鸿云没听到张籍受到重罚,心里不爽,又转眼一想,不屑小声道:“哟,张酒疯子,没接下圣上的赏赐,莫不是怕了家里的母老虎?”
声音虽小,不远处的张籍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憋着一口气,立马磕头高声道:“微臣谢圣上赏赐!”
李文叡摆摆手示意张籍退下,两名婀娜多姿的舞姬也高兴得谢过李文叡,跟在张籍身后回到座位上。
苏安然在旁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懵懂地看向李文叡:“这是场大戏?”
“日后就知道了。”李文叡笑着轻声道,看着苏安然纯真如孩童的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苏安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脖子,但还是没能躲过李文叡的魔爪,心里欲哭无泪,这李文叡,莫不是真有病?
下方一众官员看到李文叡和苏安然亲昵的动作,内心发出“呜呼”的惊叹,各处眼神交汇,最后看向苏蕴青,羡慕嫉妒的眼神差点要把苏蕴青吞没。苏蕴青一时半会说不上来是欢喜还是忧愁。
天色渐暗,各处杯盘狼藉,宴会也接近尾声。几名大臣看到桌上剩了很多吃食,偷偷摸摸从怀里拿出油纸包起来揣在袖中,李文叡余光瞥见却随他们去了。
喝了几杯小酒的苏安然脑袋晕晕乎乎的,刚想起身离开又无力地坐了下去。
李文叡赶紧扶住苏安然的身子,看到苏安然面颊红晕,眼神迷离,眸子里仿佛流转着星光。李文叡下意识地伸出衣袖挡住苏安然的脸,无奈叹气,这丫头酒量不行,肚量挺大,只得拦腰抱在怀中,离开了宴会。
候着的元公公见到平常不近女色的李文叡如此这般,眼珠子差点就掉了:不得了了,淑妃娘娘真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此时元公公对苏安然的敬佩到达了一个新的顶点。
下方的沈书离见到苏安然和李文叡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呆呆站了许久,直到苏蕴青拍他的肩膀:“庭云老弟,天色未晚,要去府上一叙吗?”苏蕴青本想宽慰沈书离一番,毕竟是忘年好友,而且当初是想把苏安然许配给沈书离的,若这样,他的孙女也能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吧,可惜,出现了变数。
“谢过苏老好意,我身体不适,今日便不叨扰苏老了。”沈书离淡淡道,行礼后转身离去。
苏蕴青看着沈书离的背影,心中暗叹命运这事啊变幻莫测,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使人捉摸不透,然后转身上了回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