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风华》蕉鹿非晚

13、13.寒食节：今日平安无事

　　苏安然头脑晕乎，慢慢睁开双眼，一位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头闯入了苏安然的惺忪的眼眸里。

　　苏安然吓了一大跳，从床上立起身来，头脑却跟不上嘴巴的速度，立马脱口而出：“阿公！”

　　“然丫头！”苏蕴青看到苏安然醒来，本想责怪的心情瞬间化成了欣喜，布满皱纹的脸上也笑开了花：“你这然丫头，真是三天不守着你就上房揭瓦。上次掉湖里老夫魂都要吓掉了，这次还偷偷溜出去，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要不是沈书离那小子，你这丫头怕是要被拐到荒郊野外了......”

　　苏安然听着只是“嘿嘿嘿”傻笑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里的爷爷，也是十几年后再一次感受到久违的亲情。

　　在原来世界里，她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老大，从小送到乡下的爷爷奶奶那边。等到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她才接回到爸妈身边。可是爸妈身边有一个弟弟呀，她的存在也只是为了弟弟的未来而奋斗，所以她读书走出了这里，离开他们很远很远。就算后来参加了工作，可是爸妈还是会找她要钱给弟弟，把她当提款机和保姆一样使唤。

　　她突然好想过世的爷爷奶奶，苏安然想着想着，眼泪串成珍珠一样哗哗哗地掉下来，止都止不住。

　　正说话的苏蕴青吓了一大跳，忙止住话头，手足无措、轻声安抚道：“不要哭啊，然丫头，阿公不数落你了，阿公以后多陪陪你。哎呀，都怪阿公编撰国史去了，忽略了然丫头，老夫真是该打，该打.....”说着说着，苏蕴青用手甩自己的老脸，在安静的空气里“啪啪”清脆地响着。

　　苏安然看着面前老头笨拙的样子，泪眼朦胧“呲呲”笑出了声。

　　苏蕴青看到苏安然笑了，心中松了口气，他苏家就这么一棵独苗苗，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苏蕴青笑道：“然丫头，不能再哭了，再哭就变成小丑猫了。”

　　“阿公，我才没哭。”苏安然噘嘴道，像一个宠坏了孩子。

　　“没哭，没哭，刚刚是老夫看走眼了。”苏蕴青哈哈笑着，又严肃道：“然丫头，下次不要出去乱跑，外面很危险。”

　　“知道了。”苏安然暗自吐了吐舌头，也觉得自己偷跑出去的做法并不妥当，毕竟不是熟悉的世界，还是自己小命要紧。

　　“过几日便是寒食节，我们要去白龙寺拜佛。”苏蕴青有些担忧地看着苏安然：“然丫头这几天先养养身体，我让心月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的，阿公。”苏安然点头应允。

　　苏蕴青起身离去，走到门前的时候瞪了旁边心月一眼。

　　心月忙不迭地扑倒苏安然身边，躲在了她的身后。

　　“你这丫头，好好照看小姐。”

　　“奴婢知道了。”

　　苏蕴青嘱咐了一句便离开。苏安然和心月两人心中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到了寒食节这日，苏安然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和心月同坐在马车上。天还没亮便向白龙寺出发。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马车上的苏安然一直心神不宁。

　　“小姐，是不是累了？”心月看到脸色不太好的苏安然，忙递过来一个真丝枕头，“小姐累了可以躺着眯一会，还有好些时候才能到白龙寺呢。”

　　苏安然皱眉顺势躺了下来，心头依然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坏事发生一样。她想着想着，忽然凝神屏气，金光一闪，钢笔出现在手中，画卷也闪现于空中。

　　苏安然忙用钢笔在画卷上写下：“今日平安无事”。

　　霎时间金光凝固，画卷上的字深深融入了里面。

　　苏安然又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等钢笔画卷消失后，像吃了定心丸一样，长舒一口气。

　　一边的心月看着苏安然在那神神叨叨的，像有什么东西附体，心中暗暗想着，小姐近些日子甚是奇怪，要不让苏老太公请高僧给小姐驱驱邪？这样想着，眼神专注地盯着苏安然。

　　苏安然感觉到心月炙热的眼神，心头一跳，讪讪笑道：“心月，何，何事？”

　　心月忙连连摇头道：“小姐累了快休息吧。”

　　“哦哦，好。”苏安然点头躺下，身子疲倦，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苏安然怎么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心月安上了邪祟附体一说，还暗搓搓地想给她请个高僧呢。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

　　心月忙扶着疲惫的苏安然下车：“小姐，白龙寺到了。”

　　终于到了。苏安然揉揉自己快要散架的身子下了车。

　　面前耸立着巍峨建筑，周围人声鼎沸，香火鼎盛。

　　苏安然还在晕晕乎乎中，被人扶着进入了寺庙，跟着苏老太公燃香拜佛，为先人祈福，先主殿，后偏殿，整整走了一大圈，身子骨都快散架。

　　苏蕴青看着苏安然要死不活的疲惫样，想到等会还要去听佛理，诵佛经，无奈摇摇头：“心月，你先将小姐送到寺庙后院的清音堂休息。”

　　“是。”心月点头，扶着苏安然走向后院。

　　苏安然就像开大会终于结束了一样，心情顿时美妙起来，身子仿佛也轻盈很多。苏安然晃晃自己的小手，差点就哼出了小曲。

　　心月看到苏安然仿佛死里逃生的模样，不禁掩面偷笑。心月记得后山有位高僧，名号一灯大师，要不把小姐带过去看看？心月心里打定主意，笑着说：“小姐，要不我们去后山逛逛？听说那里杏花、梨花百花斗艳，是个赏花的好地方。”

　　苏安然听着心头一亮，连忙点头。虽说寺庙是个清净的好去处，但是她又不是尼姑，自然要不负这春光，出去寻春作乐了。

　　“走吧。”苏安然扬手便朝后方走去。

　　“哎！小姐，山路泥泞，小心为上！”心月急匆匆地跟在苏安然的身后，生怕苏安然又哪里磕着碰着，不然又得被苏老太公教训了。哎！她怎么摊上个这么心大的主儿。心月内心长叹。

　　路上繁花满山，春光正盛。苏安然心情甚好，像刚出窝的小兔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即便是最平常的景色，在她眼里也是哪哪都新奇美妙。

　　遇上如此盛景，苏安然忽然觉得胸有墨水多么重要。在这里，她说不出“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也说不出“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蘋生。”她只能不住的张口感叹：“真美啊！真美啊！”

　　这些行为落到心月的眼中，心月不禁有些心疼，她只觉得自家小姐在府中憋得太久，出来的次数实在太少。要知道，她家小姐若是没有那个奇怪的病症，应该也是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千金大小姐。

　　苏安然若是知道心月的真实想法，必定猛然摇头，她可不稀罕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小姐，说实话，这病还挺好的，至少给了她当古代小米虫充分的理由。

　　苏安然正赏着春景，忽然心“咚咚咚”直跳，快要跳到嗓子眼，那种糟糕的不详之感又冲上了心头。

　　“怎么回事？”苏安然忙捂住发痛的心口，忽然一股无形的手抓住她的身子径直向前拖曳。

　　还没弄清状况时，苏安然双腿猛地跪下，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被一股大力快速向前拽着，地上都烙下了一条长长的泥印。

　　“救我，心月！救命......”苏安然刚发出声就被溅起的泥土吞没。

　　苏安然前方正好有一棵大树，她眼睛一亮，伸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了树干。

　　心月大惊，蹲下来忙拽住苏安然的大腿。

　　无奈这股无形的力量太大，心月刚拽住就被迫松开，苏安然的手也一点一点被拽开。

　　“哗啦”一声，苏安然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匍匐在地方，被什么隐形的巨大怪物拖曳而去。

　　“小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心月眼睁睁地看着苏安然越来越遥远的身影，急得撒开腿急速向前奔跑，希望能够追上苏安然。

　　在山的那一头，李文叡、崔英、沈书离等人正与一灯大师论佛理，几人交谈甚欢，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突然“嗖”的一声，一箭破空而出，直冲向李文叡。

　　“圣上，小心！”崔英急忙从腰间抽出软鞭，“啪嗒”一下，与飞箭相撞，箭弹出好几米远，倒插在泥土里。

　　李文叡本想抽出腰间配剑，看到崔英武功高强的模样，默默把手放了下去，微微侧目，低头心想，不愧是在隐山里习武学艺之人，反应的确比常人都要快上很多。

　　“何人？！”崔英手持软鞭挡在李文叡身前，眼睛圆睁，颇具气势。

　　沈书离亦拔剑向前，挡在了李文叡身前。

　　李文叡拉过旁边的一灯大师，不慌不忙地看向周围，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又不是主角，反正他的结局是孤独终老，他怕什么？！又不会死在这里！李文叡面色冷漠，心情郁闷。

　　周围“刷刷刷”冲出一片黑压压的人。

　　李文叡冷笑一声，轻轻扬手，不知从何处又冲出了一批人，垂手站在李文叡的身后。

　　两方对峙，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氛围。黑衣人暗中相视一眼，手持寒剑，脚踩清风，冲向前去，直逼李文叡方向。

　　“佛门重地，尔等岂敢放肆！”崔英大喝挥鞭。沈书离挥剑，寒光乍起。李文叡后方的人齐刷刷上前，双方交战，混乱不已。

　　李文叡又默默地拉着一灯大师退后了几步。一灯大师双手合十，闭眼轻语：“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李文叡观察着战况，心头疑惑，这佛门重地怎会有刺客？等等！刺客？！李文叡猛然想到话本里，“遭遇刺杀”四个大字。莫非是，遭遇刺杀的人是他？！李文叡恍然明悟，不过这话本老逮着他刺杀干什么？又想到自己“孤独终老”的结局，挑眉漠然不虞。刺杀啊，又关他何事？！

　　一灯大师看着李文叡波澜不惊的模样，心生敬佩，果真是当今圣上，遇事不惊，当有天子风范！

　　“佛门之地，不宜见血。”李文叡冷声说。

　　“遵命。”

　　几人得令，剑柄相向，打得对方屁滚尿流。

　　一个黑衣人眼神充满怨恨和不甘，拿起旁边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众人只觉面前一道残影飞过，剑直逼李文叡面门。

　　“圣上！”与李文叡相隔较近的崔英顺势一个转步，扑向李文叡，欲势抵挡这一剑，四周空气好像亦凝固不动，周围突然静谧无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影从远处冲来，灰尘四起，只听“滋啦”一声，在这静谧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

　　崔英紧闭眼睛，以为背后会深受一剑。

　　在刹那间，崔英脑海里好像有根紧绷的弦松懈掉，似乎身上有什么重任懈了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这一劫本来是命中注定他要经历的，但是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挡住。

　　旁边有温热的液体溅落在他手上，崔英身上却没有丝毫痛感。

　　嗯？怎么回事？崔英向后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她的面前，浑身泥土和血混在一起，衬托得脸愈加苍白。

　　这是？崔英盯了这似曾相识的面容一会，苏家千金？！

　　崔英懵了，忙转身扶住苏安然，捂住她的伤口，轻声呼唤：“苏姑娘，苏姑娘......”

　　沈书离将那名刺客解决后也蹲下身来查看苏安然，心中生出敬佩，这小小身子居然不顾一切挡在别人面前，实在是佩服佩服。苏家千金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沈书离心想。不过.......为什么会为崔英挡剑？沈书离暗中看了崔英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站在后方的李文叡也懵了，这姑娘从哪冲出来的？崔英是救了她八辈子的命还是怎么的，用得着以自己的命相搏吗？！

　　李文叡盯着苏安然苍白的小脸，又看向苏安然身后拖曳出地长长一道泥土烙印，眼睛里精光流转，神秘一笑：原来是苏家千金啊，真是，有趣呢。

　　苏安然此时浑身疼痛，头脑晕乎。她感觉到周围站了很多人，想睁大眼睛看看都是那些人，但是她只看到各种影子在前面晃啊晃，尤其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有点扎眼。她内心有些愤怒，想破口大骂，不是说今天平安无事吗！怎么平白无故挨了一刀？！她张嘴想说话，但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生命好像在流逝。

　　苏安然眼前一黑，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