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如期》此语望聆

1、第一章 前奏

　　京平市，地铁站出口，人头攒动。
　　“我已经出来了……好！”陆绮夏脑袋有点懵，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打了会儿盹儿，现在还有些不清醒。
　　不过四下一扫，就看见那辆黑色轿车，拉着白色行李箱径直走过去。
　　站在外面看不清车内情景，只好伸手敲了敲驾驶位上的车窗。
　　后侧的车窗下滑，陆绮夏转头看到车里的人。
　　男人侧过头来，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抹平易近人的笑意。
　　看起来不到三十岁。
　　这么年轻，竟然是顾叔叔的朋友！
　　“请问是盛莳吗？”陆绮夏压下心中惊讶，微微躬身腰身问他。
　　男人点头，“你就是陆小姐吧？”
　　陆绮夏“嗯”一声。
　　驾驶位上的司机已经打开后备箱了，下车将行李箱搬进里面，陆绮夏低声和司机说了一句“谢谢”。
　　盛莳连位置都没移一下，见陆绮夏进来，打量一眼，见她穿着一身浅色针织长衫配牛仔裤，乌黑长发随意扎在后脑，肩上背着白色软皮双肩包。
　　坐好后习惯性地将双肩包放在胸前，许是有些奔波，脸颊旁落下几绺发丝。
　　司机发动车子。
　　此次顾家夫妇说请了朋友来接她，按理说这朋友应该是与顾家关系密切的，而她因为家庭问题，从高中开始接受顾家夫妇的资助，才得以一直读到大学。
　　人家请朋友来接她，如果她一句话都不说，那也太不礼貌了。
　　她余光瞥见盛莳的衣着，是一套黑色平驳领西装，但是领口没有系领带，微微敞开，较为闲散。
　　正思拊着该如何开口，盛莳却淡淡开口：“陆小姐，你是刚毕业？”
　　她是在京平市读的大学，前几天和顾家说好先去暂住一段时间。
　　毕竟她在这里没有亲友。
　　但是盛莳问她，她就愣了一愣，“对，你叫我绮夏就好。”
　　盛莳浅浅一笑，“顾叔跟我提过你，说希望你到他公司去工作，岗位的事他来安排，以后也好相互照顾。”
　　陆绮夏微微侧身看向盛莳，这时才发觉他身上的淡漠感与矜贵感很好地融合，以至于这样平常的关心之语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有胁迫之感。
　　或者说，是她的直觉感到不妙。
　　她索性干笑一下，“去的话，半是叔叔和阿姨照顾我。”
　　“你是想回老家还是留在京平市发展？”
　　盛莳脸上神情很淡，嘴角一抹笑意，眼里透着一丝打量。
　　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适。
　　“啪”一声，不觉间，陆绮夏的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车厢地板上。
　　不待她弯腰去捡，盛莳已经伸手捞起，扫了一眼外表清新简约的手机壳，面含笑意，递给她。
　　陆绮夏快速接过，留意到他筋骨分明的手指，干净的指甲。
　　“这两年先留在京平市，看看情况再说吧！”
　　她的指甲无意刮着手机壳的边缘，低着头。
　　一般“看情况”和“再说”几个字就已经将话题聊死了，果然此后两人无话。
　　夜幕降临，到了顾家别墅所在的小区时，一路上的欧式雕花路灯已经亮了，路旁的绿植如同一道道屏障，看过去影影绰绰好像很多城堡。
　　陆绮夏眼底里还是闪过一丝惊艳，仿佛是灰姑娘意外直降王宫的舞会，却要勉强装作矜持。
　　这是她第一次来顾家。
　　蓦然碰到盛莳的眼神，饶有兴趣的打量。
　　她只好侧头看窗外，期盼着透过车窗的光影能够遮掩她真实的心境。
　　-
　　车子停下来，司机将行李箱取出来。
　　盛莳引着她进了顾家。
　　顾家夫妇膝下无儿无女，当年出资捐助陆绮夏，就有点要认她做义女的意思，只不过最后不了了之。
　　从自由散漫的校园环境到高档的富人小区，陆绮夏的心境多少是有些变化的。
　　只不过一听到顾义城和何倩熟悉而温暖的关切之语，她便强压下去了。
　　“小夏，好像又漂亮了许多！”何倩亲昵地拉着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陆绮夏低着头微笑，任由何倩牵着她坐到柔软的沙发上。
　　“可不是，女大十八变，转眼就要工作了。小夏，以后你就跟着顾叔叔，工作的事不用担心，你学业成绩好，来我们这没问题。”
　　顾义城一抬手，向来严肃的脸庞上也挤出笑纹来。
　　陆绮夏心里另有打算，直接拒绝总归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却没有忸怩之态。
　　“真的多谢顾叔叔了。我妈妈原来也说让我跟着叔叔做事，可是我家里情况您是知道的，我想过两年还是回老家去，可能在京平做不了几年，到时候反而浪费叔叔的栽培。”
　　陆绮夏将话说得如此客套，顾义城倒不好继续这个话题了。
　　何倩转而提到陆绮夏的父母，问了一下情况。
　　其实陆绮夏的父亲多年前因工伤致使腿疾，无法劳动，母亲原本心脏不好，随着年纪增加，身体更加脆弱。
　　若不是顾家夫妇的帮助，陆绮夏定然无法继续学业。
　　提到父母，陆绮夏只简单说了几句，代替父母问候了顾义城和何倩。
　　说话间，李妈端上一碟点心。
　　何倩让她把这儿当自己家，别客气，她笑着点头。
　　不经意一抬眼，就见盛莳坐在对面的靠背沙发，坐姿慵懒，双眸如流水般从她身上扫过，却没从她身上移开。
　　没再多说什么话，顾义城和盛莳说有事要谈，就去了书房。
　　何倩让李妈送陆绮夏到二楼客房安置。
　　-
　　当天夜里，陆绮夏靠在床头，手里握着手机，想起下午车内的事，似乎它觉得有些不同了。
　　不再多想，直接入睡。
　　在舒适宽敞的房间睡的这一觉，不怎么踏实。
　　梦里，在漆黑的山林，她一直跑，一直跑，脚下的泥泞拖拽住她的速度，她竭尽全力地往前跑，却怎么也见不到路……
　　头上皎洁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可是当月光反射到凶恶的歹徒身上时，她就知道自己已无退路。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遭遇如此灾难，恐惧支配着她，同时，因为不甘生出的反抗意志支撑着她。
　　来不及思考太多，她在绝望的前一刻终于摸到利器，朝前刺去。
　　温热的鲜红液体顿时扑向她的头脸，几乎要糊住她的眼睛……
　　惊醒的时候，她脖颈上汗津津的，伸手去找放在床头的手机，摁亮屏幕，才凌晨。
　　等到天亮，她简单洗漱后，下楼和顾家夫妇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
　　何倩拦住她，“怎么能不吃早餐呢？你多少吃一些，然后我让李叔送送你。”
　　盛情难却，陆绮夏只好留下来吃了早餐。
　　这时，盛莳也从二楼下楼。
　　他昨夜也在二楼住？
　　“阿莳，要去公司上班吗？”何倩随口一问。
　　盛莳已经换了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嗯”一声。
　　顾义城知道盛莳已经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每天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过几天又要到国外参加一个会议。
　　昨日要不是顺路也不会去接陆绮夏。
　　没几分钟，盛莳起身离开，陆绮夏过了一会儿也走了。
　　何倩送了陆绮夏出门，回来座位上，见顾义城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了？可是公司那边有事？”
　　古月文化有限公司做的是文创产品的生意，这几年国潮文化兴起，带有传统元素的商品日益受欢迎，照理来说不会有什么让顾义城如此烦忧的事。
　　顾义城放下刀叉，看着何倩，道：“绮夏这孩子太有主见了，本来想培养她，没想到她执意不肯。”
　　何倩很疑惑，“小夏有自己的想法，何必一定要她来古月，你就这么缺人吗？”
　　顾义城刚要喝粥，闻言放下勺子，“你懂什么，财务部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当初她若是不愿意学金融便罢了，既然学了，何不把她招揽过来？都是自己人啊！”
　　说完，他又是叹一口气。
　　何倩见他如此，心思一转，想到盛莳身上。
　　“阿莳至今没有女朋友。”
　　见顾义城脸色一变，她又忙解释道：“当然不是要阿莳和小夏正经交往，别说盛老爷子不愿意，就是阿莳和小夏应该也不会答应。”
　　“不过通过阿莳让小夏接触那些人，或许小夏就知道有个熟人，在职场上有多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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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绮夏进了宜华集团母公司，瀚海科技有限公司，在财务部谋了个职位。
　　这是她到顾家之前就定下来了的，当然，这个职位与她要接近宜华集团董事长齐怀瑾的目标相去甚远。
　　这天晚上，她再次浏览公司官网的信息，忽然手机铃声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对方是个年轻女孩，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欢呼起来，“小夏，你终于接了……”
　　她一时间没想起来，细听之下才知道，是程悦的声音。
　　她顿时心烦起来，“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听说你打算在这边工作，”程悦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试探问她：“最近我要主持一个晚会，要不你过来看看，也好认识些新朋友。”
　　“不必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边工作的？”
　　陆绮夏的不留情面让程悦有些尴尬，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额……我……我一个朋友看到你的名字……”
　　朋友看到名字，那她又怎么知道？
　　陆绮夏皱眉，“什么？”
　　“其实是我想帮你，毕竟我觉得对你有些亏欠。”
　　程悦低声道：“虽然爸爸妈妈不太想见到你，但是我……”
　　陆绮夏的呼吸几乎停滞住了，立即打断她。
　　“不想见到我就不要联系我，我也不想联系你们。”
　　说完，她挂了电话，觉得心跳加快了，程悦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和程悦根本不是姐妹，和程家人也早已没有关系。
　　哪怕当年因为程家的事导致被劫掠，她也没有和程家人见面，这还不能说明她的决心吗？
　　真是的，她竟然被程悦一个电话搞得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