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吹过狗尾巴草》南冥湫

39、第 39 章

　　因为住在马路边的缘故，公交车直接搭乘两站就能到目的地附近。纪昀文还没来过外区这片，且不说外区，他去城里的次数一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也就这么一次，还是之前与何立夏去卖山货时，他领着自个儿一块去的。要不就依着他自个儿的皮性，估计连这一次都不存在。

　　因此，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那些飞快后移的景色出了神。

　　“在想什么呢？”何立夏与纪昀文同坐在后排。

　　“没什么......”纪昀文用余光随意扫了何立夏一眼，然后继续盯着灰蒙蒙的山包与农田发呆。但很快，他又慢慢地把目光挪回何立夏身上。

　　何立夏歪着头:“怎么转过来看我了?”

　　“你......”纪昀文盯着发笑的何立夏，面无表情，“我倒是好奇，你怎么老盯着我看?”

　　何立夏直起身子往椅背后仰去:“啊 ，有吗?”

　　“你有。”纪昀文说。

　　然后何立夏不说话了，不嫌脖子酸地扭着头，对上纪昀文的目光，缓慢而无形地半眯起眼。

　　正当何立夏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前方一辆汽车忽然横穿过马路，公交司机反应迅速地来了个猛刹。车虽没事，座位上的人却是措不及防地东倒西歪着。

　　何立夏从一个悠然自得的姿势迅速变为趴在纪昀文身上的狼狈动作。几乎是下意识地，纪昀文双手紧紧攥住了何立夏的臂膀，由此两人的距离挨得及近，紊乱的呼吸清晰地敲打着彼此的耳膜。

　　两人的目光还是直直地对上，某种奇特的氛围让他们的身子忽然僵住了。公交车已经在司机的怒骂声中平稳地驶了起来，何立夏却还是维持着身子紧靠纪昀文的状态。

　　瞳孔或放大，又渐渐缩回，或无措地晃动，闪着略带惊讶的碎屑。谁都没急着挪开目光，愣神的瞬间还掺杂着自发的迷恋情绪，淡淡地，轻缓地覆在两人身上。

　　这会儿，没眼力见的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位。

　　李枫与胡星峰两手扒在椅背上，好奇地盯了一会儿，发现他俩仍然不动，胡星峰就先行开口问道:“立夏，你这是又闪到腰了?”

　　忽然插入的话语让何立夏回过神，他心虚地先行移开目光，慌乱地直起身子并且把头撇向另一边:“嗯......是有点......”

　　还不等前边二人来得及说些什么，何立夏又自个儿先炸呼了起来:“啧，你俩老盯着我看干嘛？没见过帅哥么。”

　　“啊?”李枫无辜地眨着眼，本想找纪昀文诉冤的，结果纪昀文也把脸撇过去，杵着下巴一脸事不关己的神情。

　　无处宣泄，李枫只能同之前的胡星峰那般悻悻地缩回身子。

　　果然还是不够了解纪昀文。一般他摆出十分刻意的面无表情，那准是心里有事儿了。

　　他不明白自己剧烈的心跳因何而起，比起有准备的目光，刚才那阵措不及防的视线碰撞更容易令他把凌乱的情绪流露出来。

　　此时，他也不能再坦然地把身子贴近何立夏，然后明目张胆且长久地盯着他了。况且，何立夏现在也并不看向他。

　　两人后脑勺相对，也都掏出一只手杵着下巴，沉默凝望窗外的姿势又出奇地匀称着。

　　“哎，你说他俩刚是不是背我们吵架了......”胡星峰在前边同李枫低语。

　　“我猜也是，刚才他俩那架势估计就是准备打起来了。”李枫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不然何立夏为什么火气这么大?”

　　胡星峰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一脸得意地傻乐呵:“还好我俩反应快，及时插进了话头......”说完还与李枫来了个互相肯定的点头。

　　两人的几轮瞎琢磨都比不上刘晨的一声吩咐。依旧别扭着，纪昀文与何立夏也不得不挤在一张桌上包饺子。

　　刘晨凭借自己的肌肉优势，理所应当地揽了和面和剁肉泥的活儿。胡星峰则管着火炉，负责烧火热水。李枫就拿双筷子，再拖张小板凳蹲在地上拌着馅料。然后，剩下的何立夏与纪昀文就被赶到一边做着包饺子的任务。

　　“会么？”一路两人都没说话，这会儿何立夏先开了口，纪昀懵了一瞬。

　　“什么？”

　　“我说，”何立夏指了指纪昀文手上拿的面皮，耐心道:“会包饺子么？”

　　“会——”在对上何立夏略带怀疑的目光时，纪昀文语气便飘忽起来，“吧，应该......”

　　何立夏龇牙乐着:“哎，四个字儿还喘两口气，心里这么没底啊？”

　　“我们家以前也不包饺子。”纪昀文捏着手里的面皮，随意拉扯着，不一会儿就全是小洞了。

　　“没事儿，挺简单的，我教你。”何立夏拿过纪昀文手上的面皮，重新擀了一遍，然后拿了一张新的给他。

　　纪昀文撇撇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身子往何立夏的方向靠过去，盯着他的手上动作。

　　“你看，如果要捏好看的花边，手指就要一边推着面皮然后一边压着......就跟花瓣似的稍微叠在一起，到了尾部，猛地一按，就把馅完全封里边儿了......就像这样。”话语间，何立夏的手上很快地出现了一枚精致的饺子。

　　纪昀文的眼睛亮了一亮:“好厉害。”

　　何立夏摸摸鼻子，一反常态地露出些许羞涩:“嗐，就是单纯的捏花边，算不上什么，你也试试呗。”

　　纪昀文点点头，一边回忆着何立夏刚才的动作，一边动着手指。

　　“这样吗？”纪昀文捏到一半，看向何立夏问道。

　　“嗯......”何立夏沉吟一瞬，手顺势伸了过去，“大差不差了，不过你动手指的方向再往里边挪一点。”

　　“这样?”纪昀文一边动手指一边问道。

　　何立夏笑道:“哎......不是，合着胡星峰左右不分，你里外不分啊?”

　　纪昀文话语忿忿:“你也没说清楚......”

　　何立夏难得没有回怼，依旧笑着:“好好好，我的......手指是要往这边——”话语指引的同时，何立夏的手轻轻碰上纪昀文捏着面皮边儿的指尖，牵着他慢慢地往里挪着。

　　因为何立夏贴得有些过近，轻柔的话语便伴着热气扫在纪昀文的耳边，令他只能定定地看着何立夏牵着自己指尖的手，而不敢随意把头撇过去。

　　纪昀文的喉结滚动着，声音忽然染上了些许紧涩意味，想不到什么话语来应景，他就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哎，不是，那两人刚才不还吵着架么？”胡星峰蹲在火炉跟前，特憨厚地抱着手，脖子好奇地伸出去老长。

　　“要不过去看看?”李枫也是蹲在地上的姿势，“万一真吵起来就不好了。”

　　刘晨双手放于李枫的肩头，把他的蠢蠢欲动压了回去:“你俩可别操心了，人关系好着呢。要是真看对方不顺眼，哪还能贴这么近?”

　　李枫了然地点点头，重新拿起筷子搅拌着肉馅:“刘晨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不是，能不能坚定你的意志!”胡星峰蹲着往前蹿了一步，“怎么三言两语就跟着拐跑了?”

　　“可是刘晨说得挺对啊。”李枫眨巴眼睛道。

　　刘晨又拾掇了一簸箕木柴端到胡星峰跟前:“先好好烧柴火吧你。”

　　胡星峰:......

　　等刘晨去桌子那边时，两人早已隔开一段距离，各自捏着手上的面皮了。

　　“放枚硬币在里面吧，图个好彩头。”刘晨掏出一枚硬币放在桌上。

　　“洗过了没?”纪昀文问道。

　　“嗯，用洗洁精涮了两道成不?”刘晨说。

　　“那行。”纪昀文回道，“毕竟要吃嘴里的。”

　　后边其它人忙完手上的活儿，也跟着过来包起了饺子，所以收尾得很快。炉子上的水早已沸腾，无须等待，即刻就能把饺子下锅煮着。

　　“你们仨今天干嘛去了？”休息的间隙，刘晨随意问道，“折腾这么晚才回来。”

　　“去胡和桥那边逛了一圈。”何立夏说，“办点事儿。”

　　“是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儿么？”李枫问道，“最近你们俩老待一块，忙里忙外，总是见不到影儿。”

　　“他俩不一直这样么？”胡星峰嘴里叼着一个饺子，“自我见到纪昀文这小子起，他俩就老黏一块了。”

　　“就......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我们在调查上吊老人的事情。”纪昀文平淡地解释道。如果这样能打消他们的疑惑的话，说出来也没所谓的，本来也不是刻意要瞒着。

　　“警察不都结案了么?怎么你们还要去调查?”李枫疑惑。

　　纪昀文摇摇头:“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想着说私下调查调查，弄清楚些。”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们一起啊?”李枫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纪昀文看起来有些无厘头的调查。
　　“我们都是周末去的，怕耽搁你们时间。”纪昀文说，“本来也是我自己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