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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回 真假叛徒有口难辩 狮子开口锒铛入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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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许杏听闻许山凶讯,险些晕了过去。郑云业连忙搀扶她进屋,又见家中有一陌生面孔。
这人生得中等身材,十五六岁上下,大眼厚唇,憨厚模样。许三儿刚要向许杏介绍,他就主动迎上去,并说明来意。
“许姑娘,我叫齐福,在仁义赌坊帮闲。平日多蒙许管事照应,如今他出了事,赌坊又乱成一团,料想无人理会这边,我特来通报与你。”
许杏着急万分,抓住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齐福是个仔细人,让她先坐下,再将事情缘由道来。
算着日子,许山和贾大洪昨日就该到了。黄仁义虽然觉得奇怪,但想到路上耽搁也是常有的,因此没有放在心上。
谁曾想,今儿一早,武德来到赌坊,拿着本该在许山手上的杭州分号的账簿,以偷税漏税为由,要挟黄仁义出五千两赎买,并交出黄真真,否则就将账簿交到衙门。
黄仁义做的虽然是不光彩的生意,却万万不敢偷税漏税。大齐税法严苛,一经查出,数额少,流放边疆;数额多,秋后问斩的也不在少数。他虽放权给下面的人,但对于这一点,总是耳提命面。乍然听闻这话,哪里肯相信。
武德却有根有据地指了出来,又收买杭州的一个小账房作证,眼下人证物证倶在,实在抵赖不得。
黄仁义见果真如此,又悔又怒,悔的是对底下人太放心,怒的是他们胆大包天。气头上来,只拿迟情是问。
迟情直喊冤:“都是魏管事和贾大洪他们干的,我也被蒙在鼓里啊。”
将黄仁义请到一边,转移话题道:“义父,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谁把账簿交给了武德。依我看来,是许山和贾大洪联手出卖您,否则他们怎么不敢回来?肯定是拿了好处,畏罪潜逃了。我早就说过,许山那狗崽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仁义凛他一眼,中气十足道:“你倒是有空添眼药,当务之急是这个吗?先把武德打发了,我再来跟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算账!”
迟情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眉心一跳,心虚地低下了头,喏喏跟在其身后。
黄仁义转过身,反怒为笑,对武德多了几分尊重,请他上座,又叫人奉茶给他,商量道:“上次多有得罪,请武少爷见谅。咱们就别闹到官府去了,就依您说的,五千两买断,我现在就去拿银票。”
无人看见处,迟情微微摇了摇头,武德便喝道:“站住!你耳聋了不成?我说的两个条件,少一个也不成!”
黄仁义顿住脚步,眼神阴鸷,沉默不言。
这时,黄真真闯将进来,要和武德拼命。
“你卑鄙无耻,落井下石!”
迟情拦腰抱住她,低声劝喝:“真真,别闹!”
黄真真甩开他,扯着黄仁义衣袖拽,哭道:“爹,你要是把我给他,我现在就去上吊,不如死了干净!”
黄仁义安慰地拍拍她手,想好对策,对武德冷笑道:“武少爷,你有我的把柄,可不要忘了,我也有你的。咱们各让一步,何乐而不为?”
武德胜券在握,得意洋洋说道:“是么,我就不让,怎么着?”
黄仁义挥手,吩咐道:“来人,拿我的帖子,我要去拜访武大人。”
官场商场总是相互依靠,黄仁义在南省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往日人情往来没少给,武志平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武德有点慌了,要是让父亲知道,他不仅在外欠一屁股赌债,还搞起了敲诈勒索,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可现如今架在火上烤,又不好作罢,那多没面子啊。况且迟情不停给他使眼色,叫他骑虎难下,只能壮着胆子和黄仁义回去。
少许时候,到了武府门口,两方各自分头,黄仁义在前院等待传唤,武德一溜烟进了后院,寻求他祖母庇佑。
过了一盏茶时间,只听得内院一阵鸡飞狗跳、叫骂声、哭泣声、劝阻声萦绕于武府上空,过了好久才停息。
黄仁义安坐,不疾不徐地品茗。
又过了半个时辰,有师爷出来请,黄仁义跟随进入武志平书房。
进去时,武志平挽着袖子,还在喘粗气。
黄仁义向他下拜,被他扶起,叹气道:“让黄掌柜看笑话了。我家这个孽畜,被他祖母惯得不成样子。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黄仁义奉承道:“抚台大人虎父无犬子。”
武志平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摆摆手道:“他欠多少银子,我叫人给你送去。”
顿了顿,又问:“听那孽畜的意思,贵坊在账务上出了些差错?”
黄仁义低眉顺眼道:“抚台大人事务繁忙,本不敢叨扰,令郎的赌债,权当草民孝敬您的。惭愧,惭愧。手下人一时糊涂,漏缴了一些税款,草民正为此事而来,情愿全数补缴。”
武志平抬眉说:“你的情况,本官能够理解。只是,补缴税款去衙门呀,到舍下来,不合规矩吧。”
黄仁义从袖子拿出一张折得方正的银票,推了过去,笑说:“大人在哪儿,哪儿就是衙门。”
武志平两指拾起那张银票,迎光而视,然后放回去,起身悠悠走了一圈,站定,笑道:“黄掌柜还是回去吧,这事儿我不敢招揽,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随后再不理睬,立于窗边,抓了一小把麸皮在手心,随意逗弄挂在廊下的八哥,给它看,却不给它吃。
这八哥想吃吃不到,急了眼,忙学人话道:“小气,小气!”
黄仁义沉思,站了起来。
“依大人看,怎生是好?”
从黄仁义视角看过去,阳光下的武志平,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明人不说暗话,赌场、青楼都是暴利,我心驰神往,也想分一杯羹。我也不是叫你从此放手不管了。给了我以后,你还可以继续做你的掌柜,由我每年给你分花红,如何?”
黄仁义五内俱焚,没想到小的趁人之危,老的更是狮子大开口。那十来家赌场、青楼,是他奋斗一辈子的心血,怎么甘心拱手相让。要他全盘托出、寄居人下,倒不如将他按律处置。纵是处死了,也好过受这等屈辱!
武志平的狼子野心溢于言表,黄仁义也不想再装孙子了,冷笑道:“大人当心贪多嚼不烂!”
武志平笑得虚伪:“要是同意,咱们就把转让文书给签了。不同意,那就别怪本官秉公执法。”
黄仁义死死盯着他,酝酿良久,忽然啐出一口浓痰,污脏了武志平脚下官靴。
神色铮铮,伸出两只胳膊,任人上枷,投入牢狱,等待候审。
“武志平下令查封仁义赌坊,现下赌场诸人逃的逃,散的散,留下几个,也都跟了迟情。迟情知道掌柜的入狱,本性暴露出来,把我们大小姐给软禁了。”
许杏急忙道:“许山呢?“
齐福叹一口气,同情道:“他们说得有模有样,什么许管事被人追杀,有的说死了,有的说还活着。”
许杏又要仰过去,幸好坐着,背后还有个支撑。
许三儿哇哇大哭,许杏搂住她,也流下泪来。
郑云业按住许杏肩膀,安慰道:“别急,这也说不准,山哥儿机灵,一定能逢凶化吉。”
齐福也附和道:”这位公子说得有理。”
听了这话,许杏才清醒几分,强撑着站起来说:“我要去找他。”
齐福赶忙道:“万万不可,许管事要是死里逃生,自然会悄悄回来找你。你出去一气儿乱找,反给他添乱。”
许杏听得有理,于是作罢,又张罗给齐福塞银锞,叫还有消息,再来告诉她。齐福答应了,却不收银子。
许杏感激不尽,本要亲自相送。郑云业顾忌她情绪不稳,便主动提出去送齐福,表现得像个男主人,进退得宜。
这日以后,许杏翘首以盼,不思饭食,每晚睁眼到天亮。五六天下来,衣带渐宽,形销骨立。
若不是有乌婆婆和郑云业照应着,身子早就垮了。乌婆婆劝说,叫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许三儿。
原来许杏消沉的这几天,许三儿格外懂事,自己从箱笼里找了零钱去买菜,又学着如何下厨,只为让许杏吃两口饭。
许杏看到许三儿这样,既心疼又感动,便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那日她撑着虚弱身体,想给许三儿做一道鸡汤,补一补近日亏损的身子。因缺了一味黄芪,叫许三儿去临近的药房买来。
许三儿一路小跑,到了最近的这家药房。偏偏这日人多,都拥挤作一团,吵吵嚷嚷地找大夫开药。
大夫见怪不怪,敲了敲桌子,叫他们排作一列,一个一个来。众人又见缝插针,你挤我,我推你,都要到排头。
许三儿个子小,被挤在中间踩了好几脚,吃痛挪一挪,又差点被推倒在人潮中。关键时刻,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提起来,眼疾手快把许三儿提溜到自己身前。由于身高体壮,替许三儿挡住了大多数的推搡。
许三儿想感谢他,正准备回头,被不动声色按住,只听得身后的人,压低声音道:“三儿,别回头,是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