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朝辞旧雪》抵达安宁吧

8、典礼

　　日子按部就班地过去，假期的风里夹杂着艰涩的有机化学基础，无声无息地流过，像漓江上静默游走的船舶。

　　新生开学的日子到了，自主招生班的同学几个月来对校园已经熟门熟路，没有刚入学的新生的激动和愉快，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进行自己的学习。

　　温幼安走进舒晴老师的办公室，看到舒晴笑意盈盈地朝她打招呼。

　　“幼安，你自主招生考是第一名，学校想让你做学生代表，在新生典礼上讲话。”

　　“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们学校向来开明，你就讲些自己想说的就好了。”

　　温幼安初中经常作为学生代表讲话，听到这个消息没有意外，笑着应是。

　　“幼安，继续努力，学校很看好你的潜力，加油哦，老师相信你。”舒晴温柔地对她说。

　　温幼安很喜欢舒晴老师，舒老师年纪不大，人也年轻漂亮，三十岁左右，是北京师范大学连读的化学博士，回到泉城教书成绩斐然，已经当上了化学组的组长。

　　温幼安很欣赏这种在自己领域闪闪发光的女性，就像漂泊的航船行驶在漫天风雨的海面，水手看到不远处温和而明亮的灯塔。

　　温幼安回到教室，夏思泉笑着对她说：“温温是不是被选做学生代表讲话啦！”

　　夏思泉消息向来灵通，温幼安笑着回答，“是呢，小温同学非常骄傲。”她装模作样拍拍自己的胸膛，两人笑作一团。

　　宋时晏看了看她的同桌。她好像一只骄傲的小猫咪，这个念头第二次闯入他的脑海。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宋时晏收拾好书包，抬头看着温幼安，说道“走吧，温小鱼。”

　　温幼安一愣，突然想起二人的约定，宋时晏要送她回家。

　　少年清澈柔软的一声“温小鱼”，她感觉自己内心柔软的地方忽起波澜。

　　温幼安习惯在放学路上听音乐，习惯性动作掏出耳机，但想到两人同行听音乐并不礼貌，又偷偷塞回去，宋时晏看到她这个小动作。

　　“我有幸和小鱼共同欣赏音乐吗？”宋时晏开口道。

　　温幼安愣了片刻，递给他一只蓝牙耳机。“听你常听的就好。”宋时晏说。

　　温幼安点点头，打开网易云，私人雷达里第一首歌。两个人在这人声鼎沸的校园外，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灯影交织，耳机为他们隔开一方天地，缓缓流淌着此时此刻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音乐。

　　五月天版的《玫瑰少年》。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宋时晏敏锐地注意到，耳机里响起这两句歌词时，身旁的少女轻轻抬起了头，路灯映入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仿佛抓住了浩瀚星海的模样，一瞬间，她的发丝也在发光。

　　不知道为什么，温幼安心底泛起一丝暖意，希望时光能停驻在此刻。

　　“小鱼很喜欢这首歌吗？”宋时晏开口问道。

　　温幼安点点头，“初中最常听的。”

　　温幼安想起初中的时光，她在小巷里仓皇奔逃的时候，她在谣言漫天的时候，她在凝视深渊的时候，脑海里总在播放着这首歌。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这是她心中对恶意最直白的回答。

　　这是她最爱的歌。

　　很快温幼安走到家门口，两人匆匆作别。“谢谢你，很好听。”宋时晏冲她挥手说道。

　　时间匆匆来到周六，新生开学典礼。

　　北方的九月已经略有秋天的意味，但并不萧瑟，只余下秋高气爽的广阔天地。

　　九点阳光正好，操场上蓝白色的校服汇成一片汪洋，台下的新生难掩激动，在交头接耳吵嚷一片。

　　然后是例行的校领导介绍，台下的吵嚷声低了下去，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这届新生很会给领导们捧场，非常配合地努力鼓掌。

　　温幼安站在台下等待，“下面有请高一自招班学生代表温幼安同学发言。”温幼安轻轻呼出一口气，踏上演讲台。

　　台上的女孩，海藻般的黑发散落肩侧，小巧精致的脸庞在阳光下被描出金色的轮廓，身前鲜红的绶带焕发出骄傲的光芒。

　　台下引起来不小的波澜。

　　“听说她就是自主招生考试的第一，中考全市前五。”

　　“长得好漂亮啊，听说是自主招生班的班花啊。”

　　温幼安没有写很长的官方式的讲稿，她缓缓开口，都是自己想要言说的话。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温幼安。”

　　“史铁生曾说，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不可否认，这个世界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完美的，我们不是天才，也不是命运之神眷顾的神明。”

　　“我遇到过很多糟糕的事情，我也曾经陷入黑暗无法自拔。”温幼安顿了顿。

　　“但我依旧充满与生活见招拆招的勇气，我敢在黑暗中用尽全力奔跑，我敢于面对生命中出现的穷山恶水，我仍为日升日落，群星孤月而欢呼。”

　　“希望我们实验的学子，都能够骄傲地活着，世界这片广袤的沃土，前人的脚步仍未曾遍及，我们勇敢地向前走，哪怕风高浪急，只要一息尚存，希望的火苗就不会熄灭，我们永远前程远大。”

　　“谢谢。”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宋时晏看着她，女孩身躯白净柔弱，声音软糯干净，却也掩不住骄傲与坚定，今天的她闪闪发光，像一株小草，连天的野火也烧不尽的草，这种草属于旷野，属于天涯海角。

　　温幼安，走出去吧，走出这四方天地，四面八方都是自由的沃土。

　　到文艺演出的环节了，学校今年的节目很精彩，第一个是舞蹈社跳了izone的《幻想童话》，舞蹈社的学姐穿着精心准备的服装，行云流水的舞姿引起台下阵阵欢呼，学生们纷纷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温幼安偷偷溜回了自己的班级，跟着班里的同学一起拍手叫好。

　　夏思泉往旁边给温幼安空出位置，“温温，你的演讲也太棒了，听得我想激情做两本天利三十八套。”

　　温幼安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夏思泉激动地扭动着，“温温，好多美女啊啊啊啊我爱美女，我今晚要去表白墙捞捞美丽学姐。”

　　节目之间的空隙，温幼安正发呆出神。

　　下一秒响起的音乐令她心头一颤，她迅速抬头望向舞台。

　　是抱着手风琴坐在话筒前的宋时晏。《玫瑰少年》的旋律缓缓流出，这首歌经过了宋时晏的改编，别具风味。

　　手风琴宽宏而博大的声音响起，像是一场盛大的史诗，亘古而悠远。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她在心中默默地唱着。

　　少年高坐舞台，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动，风箱一开一合如同轻柔的呼吸，额头前的碎发微微遮住眉毛，少年的眼睛清澈而明亮，清俊的面容在阳光下生辉。

　　“这是自招班的大帅哥宋时晏啊，人家还是中考全市第一。”

　　“还会这种小众乐器，天呐简直我的理想型，我要去表白墙捞他。”

　　温幼安听见周围的新生窃窃私语，都是对宋时晏的讨论。

　　温幼安抬头看向宋时晏，一曲终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们视线交错，少年正温柔坚定地看向她的方向，两个清澈的眼神相遇，久久没有分开。

　　玫瑰少年，人声鼎沸的场合，温幼安想起那个不久前的夜晚，独属于两人的一方天地。

　　她感觉到胸腔汹涌的跳动，潮汐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新生典礼继续进行，歌舞节目接二连三，都非常精彩，温幼安却有些出神。

　　直到校长大手一挥，宣布新生典礼结束，台下掌声雷动。

　　“当然，晚自习还是要上的。”校长和蔼地笑着。

　　台下响起一阵哀鸿遍野。温幼安在食堂和夏思泉一起吃完番茄米线，在学校的小花园里散步。

　　夏思泉拉着温幼安的手说，“宋时晏好厉害啊，弹琴这么好听。”

　　温幼安回道：“是呀，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听手风琴演奏呢。”

　　温幼安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宋时晏的脸，清俊的少年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晚自习铃声匆匆打响，温幼安拉着夏思泉匆匆坐下，便又投身题海。

　　晚自习结束，温幼安和宋时晏一起走向校外，两人盯着对方的脸，同时开口，“你……”两人晚自习默契地没有讲话，仿佛都将想要说的话留给了放学后的时光。

　　宋时晏一笑，“小鱼优先。”

　　“你今天弹琴很好听，我听得特别感动。”温幼安真诚地夸赞道。

　　“你的演讲特别好，真的，真诚又有力量。”宋时晏也夸奖道。

　　半晌，宋时晏说道：“小鱼，像你说的那样，继续做勇敢的玫瑰少年吧。”

　　温幼安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好。”

　　两人分别，宋时晏注视着她的背影，她知道宋时晏一定在目送她远走，猝不及防转身回头，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然后蹦蹦跳跳地上楼了。

　　宋时晏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词，猫里猫气。

　　温幼安回到家，她仍思绪翻飞，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迅速打开手机，实验延续着一贯的高效率，公众号推文已经做出来发布了，白皙的手指翻动这手机屏幕，她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往下翻，看到了宋时晏的照片。

　　少年抱着手风琴，脊背挺立，眉目清俊，眼神带着温柔。温幼安看了很久，点击保存到手机。

　　她又打开学校的表白墙，果然，发布了无数条捞人动态，里面有她，宋时晏，还有几个长相好看的学长学姐。

　　她翻着评论，同班认识的同学早已热心地在评论里艾特当事人。弹出几条好友申请，大都是说想认识一下做个朋友，温幼安处于礼貌，没有拒绝，留下备注，就关了手机。

　　温幼安躺在黑暗的房间，响起宋时晏的话。温小鱼，继续做勇敢的玫瑰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