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牛马不西西

2、第二章

　　周漾从学校出来，街道上满是金灿灿的落叶，她在脚边拾了两片觉得好看的落叶，打算回去了晒干当书签。

　　顺路又跑去药店买了些退烧药，不知是不是换季受了风寒的缘故，周欢已经低烧好几天了，反反复复地，也不见好转。 　　她恳求过姐姐好几次去医院好好检查看看，但姐姐总会以各种理由拒绝她。
　　她知道，姐姐这是怕自己又多花钱了。 　　周家的房子是江城老城区的自建房，是周平当年刚工作的时候分配的，一共有两层楼。
　　一楼周家姐妹自己住，方便周欢的日常进出。
　　二楼则外租给了别人，房租收的很便宜，但也能有些额外的收入，不然周欢这些年看病吃药的钱光靠周平微薄的补偿金是远远不够的。 　　刚走到楼下正路口处，一股焦糖香味扑面而来，周漾这才注意到是不远处有个大婶在卖糖炒栗子。
　　此时，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在付钱买。
　　那个女人很是温柔，小女孩儿脸上也露出天真的笑容，看见这一幕，周漾不由地眨了下眼睛。 　　她想起，王惠当年离开周家去躲债时，她当年跟这小女孩儿也差不多大。 　　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转眼间，已经过去六七年了，现如今她都快记不得王惠长什么样了，只记得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周漾小时候有一部非常喜爱的电视剧，剧里的主角说过一句话：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心狠。
　　这句话放在王惠的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自爸爸离世后，她就没回来看过她们姐妹俩。 　　那怕一次。 　　中间倒是用电话联系过几次周欢，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钱。

　　要周平意外死亡赔的钱。 　　* 　　周漾记忆里第一次来月经以及穿内衣这些需要妈妈引导的事，都是周欢在她的身边教会她的，但周欢后来身体越来越差，也替补不了她生命中母亲的角色了。

　　反而是长大后的周漾开始悉心照顾着姐姐周欢。 　　周欢在她的生命中前几年是姐姐是妈妈，而现在更像是需要被照顾的妹妹，在她的心里，她只剩下这一位亲人了。 　　她突然想起姐姐也爱吃栗子，便也去找大婶儿买了一份糖炒栗子，付好了钱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周欢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她不放心地摸了摸周欢的额头，好像比早上出门那会儿更烫手了。 　　奇怪，怎么这次病的和以前都不太一样，老是反反复复地发烧。 　　此刻周欢迷迷糊糊地，人都不清醒了，嘴里却还一直不停地重复地喊着两个字，周漾俯身去听。 　　听后心里一颤。 　　姐姐她叫的是—
　　妈妈。 　　原来……
　　姐姐的心里始终还念着那个人。
　　就连病了心里想的还是她。

　　不过想想也是。
　　当年王惠走的时候，姐姐十五六岁，正是心思敏感且细腻的年纪，而且她与自己不同。她是在王惠对周平还有感情的时候出生的，王惠那个时候也还没染上赌瘾，一家三口过得很美满。

　　她曾经体验过幸福的家庭氛围，又怎能不怀念呢？

　　周漾给姐姐喂了退烧药，亲眼看见姐姐出了一身汗后，才彻底放下心来，她纠结了半天，才移步去了阳台。

　　透过窗户缝隙，她看着姐姐越来越柔弱的身影蜷成了一团，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她用手指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最终拨通了一个她许久都未打过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久到周漾以为这通电话不会被接听。 　　“喂，哪位？”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周漾耳边响起。 　　周漾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原来这个女人真的如此绝情，可以把她们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她咬了咬唇，脸色惨白，颤抖地说出了几个字。 　　“是我，周漾。” 　　“哦，漾漾啊，你突然跟妈妈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儿吗？” 　　周漾并不想叫她，但为了姐姐，她还是哑着声音叫出了一声‘妈妈’，而后又说，“姐姐她病了，这次病的有些严重，你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电话那头的人着急打断— 　　“欢欢又病了？”电话里传来一句哀叹，“那孩子从小就这样，体弱多病的。” 　　说来可笑，明明事情做得如此绝，但现在在电话那头却装出一副慈母关怀孩子的模样。 　　周漾鼓起勇气问：“妈妈，您能回来看看姐姐吗？说不定对她的病……” 　　这次王惠依旧没让她把话说完，再次打断，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关心，更多的是埋怨，“周漾，你晓得的，妈妈欠了一屁股债才不得已离开你们的，每天东躲西藏的，现在你让我回去，那不是害我吗。” 　　周漾深吸一口气，又说，“可是姐姐真的很想你，她连病了在梦里叫的都是你的名字，妈妈，我求求你了，你回来看看姐姐吧，她现在需要你。” 　　“周漾，你是大孩子了，生病了找医生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我又不是神医，还能我看一眼就好了？” 　　“姐姐......她不愿意去医院，要不等她醒了，妈妈你打个电话给她行吗，就说说话，你劝她去医院，她一定会听你的。” 　　“行啊，那你顺便把给她看病的钱替妈妈还赌债啊，到时候别说给她打电话了，来看她也不是不行。”

　　“……” 　　周漾内心一阵恶心想吐，她的嘴唇此时已经被她咬的出血。 　　为什么……

　　她只是想让她回来看看生病的姐姐而已。

　　只是回来看一眼这样简单的事。
　　她也不愿意吗？
　　 　　她抖着手，什么也没说，就挂掉了电话，进门经过衣柜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才发现脸上有泪，她倔强地抬起手，抹干了心碎的痕迹，这时，上衣口袋里突然有东西掉了出来。 　　是那位老先生的名片。 　　她弯着腰把名片捡起来的瞬间，她的脑子突然震了一下，她死死地盯住名片上面的那串数字，突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她交易的条件是钱呢？

　　她有了钱，姐姐是不是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而逃避去医院了。
　　是不是也能让那个坏女人愿意回来看望姐姐了。 　　可是。 　　她沉思几秒后，镜子里又突然闪现出江泽宸的脸。 　　那张干净又孤傲的脸上有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仿佛有魔力似的，瞬间将她唤醒。 　　耳边同时又响起了王惠晚上恶心的话。 　　“妈妈欠了一屁股债，每天东躲西藏的，你还让我回去，那不是害我吗？” 　　“我又不是神医，还能我看一眼就好了？” 　　“那你把给她看病的钱给我还赌债啊，到时候别说给她打电话了，来看她也不是不行。” 　　这些尖酸的话即使是现在回想，也能让她愤恨与不甘。 　　王惠如此苛薄绝情，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姐姐日后她会更加悉心照顾，陪着她一起忘记那个狠心的女人，她们后面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怎么能为了一个坏人就产生当下卑劣的想法也成为一个坏人呢。
　　那样做，也太不值得了。 　　周漾默默把名片收了起来，随便塞进了抽屉里。 　　周欢没睡多久就醒了，这时周漾锅里熬的栗子粥正好可以喝了，她连忙给姐姐盛了一小碗。

　　“姐，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爸爸先前……卡里的钱还有一些的。” 　　“我没事儿，我身子向来就这样，别担心我了。”说完便转移话题，“小漾，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这粥真甜。” 　　她知道，姐姐只是表面强撑罢了，她看起来温和，其实性子比谁都倔强。 　　看周漾不放心，周欢连忙软了下来，补了一句：“好啦好啦，这样吧，这两日过了，我要是还这样，一定答应你去医院好不好。” 　　周漾脸上立马阴转晴，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隔日星期一开学，周漾她们班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思源中学班级多，所以经常会好几个班同时安排体育课。 　　后半节课开始自由活动，过了会儿，听见篮球场那边传来了男生争吵的声音。

　　“凭什么让啊，我们先来的。”
　　“就凭我们是高三的，马上就毕业了，你们高二的让给我们是应该的。”
　　“放狗屁的应该。”
　　“一群小屁孩儿，篮球场每次体育课都是你们霸占，怎么，这球场你们捐的？”
　　“还正好，真是宸哥他们家捐的。”谷乐站在江泽宸身旁，抖着肩膀憋笑道。 　　他话一说完，顿时操场上一片哄笑声，对面那群男生也顿时涨红了脸。 　　“那又如何，捐了就是我们大家的，就要公平使用。” 　　这次说话的是篮球社的社长，叫韩超。 　　此刻聚过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了，议论纷纷了起来。 　　“这韩超在学校里天天横行霸道的，前两天三班有个男生还被他在厕所里围堵打了一顿。”

　　韩超？周漾知道这个人，先前在李叔摊上闹过事，害得李叔损失了不少，李叔报了警，后来这事儿也不了了之了。
　　听说是因为他家里关系很硬。
　　 　　“但他这次对面的人是江泽宸，他还敢吗？” 　　“当然不敢呀，所以开始拿公平压人了。” 　　“……” 　　“好，你说，怎么个公平法。”一道清冽的男声随后响起。 　　江泽宸一说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了许多。 　　“这样吧，两个班上各出一个学生投篮，十个球，谁投进去的多，谁班就算赢，以后篮球场就归那个班一直使用。” 　　谷乐听完愣了两秒，随后笑的前仰后翻，“我靠，你是说真的吗？谁不知道宸哥是我们学校的灌篮高手啊，我看你们还不如直接把操场让给我们，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自取其辱。” 　　韩超并未动怒，只是呵呵冷笑了两下，继续道，“每次都是男生比多没意思，这次的规则是只能女生参加，每人有三次投球的机会，分多的胜。” 　　“什么意思？”谷乐这才发现对方在使诈。 　　“少废话，我们班出李莹。”韩超不容任何反驳道。 　　听到这个名字，后面同学又都讨论了起来。 　　“唉，那江泽宸他们班算是没希望了。” 　　“是啊，李莹学姐可是篮球社的女将。” 　　“这韩超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周漾听见一旁的唐思雨愤愤不平道。 　　谷乐也悄悄问了身旁的江泽宸一句，“宸哥，现在怎么办啊？” 　　还没等江泽宸说话，对方的人又叫嚣了一句，“怎么不敢说话了，你们该不会是怕输吧。” 　　“有什么不敢的。”谷乐这边有几个男生情绪激动，各个都作势要上前。 　　忽然周漾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一下子被推到了最前面。 　　顿时。 　　操场上讨论的声音更大了。
　　“她？她不是那个年级第一吗？”
　　“对啊？她是要跟学姐比赛投篮吗？”
　　“她跟人比做题还行，投篮怕是来搞笑的吧。” 　　对面被叫做李莹的女生也哼了一声，“就你？” 　　口吻及其不屑。 　　江泽宸看着孤零零的少女，独自站在群体之外，看见那双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起，他顿时生出无名火，把手里的篮球突然往韩超一群人的方向砸去，还好几个人反应快，躲了过去。 　　“韩超，我竟不知道你现在遇事都躲在女人背后了。” 　　“你什么意思？”韩超听见旁边有人偷偷笑他，气的有样学样，也把手里的球胡乱扔了出去，人群一下子被打散开来。
　　只有江泽宸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周漾身旁后停住。
　　哼笑两下后，一字一顿道：“表面意思。” 　　唐思雨看气氛紧张，连忙跑上前去拉周漾往后退，“漾漾，我们快走，这两人先前就有矛盾，看样子要打起来了，可别伤到你了。” 　　周漾看起来却十分淡定，反而安慰起了对方，说：“思雨，我没事儿。” 　　继而又往前走了两步，对所有人说：“我可以。” 　　“可以什么？”谷乐和对面的韩超皆异口同问道。 　　“可以投篮。” 　　“女学霸也会投篮？会不会太有反差感了。” 　　谷乐一边偷偷地跟江泽宸嘀咕，一边偷偷打量着周漾。 　　少女柔弱的长发高高扎起，皮肤白皙，粉嫩的小嘴翘起微微的弧度，一双大大的眼睛又黑又圆，像两颗已经熟透的葡萄。 　　没想到，这学霸近距离看还挺好看的。 　　以前真是眼拙了，没发现女神竟就在身边。 　　“那我先来。”李莹接过同伴抛来的球，站在篮球框下面，酝酿了许久，投进去了一个球。 　　她一下场，韩超立马凑上前夸了起来：“莹莹，你真厉害。” 　　“宸哥，这怎么办，不能让他们欺负了我们柔弱的女学霸呀。” 　　“柔弱吗？”江泽宸抱着臂，似笑非笑道，“看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