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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黄正带着九功和韩冰打马而去,何夫人拉了云萱一同坐于轿中。本来云萱十分抵触这位何夫人,而今却是盛情难却,她便只好强作欢笑地上了轿,一行人这才一路向何府走去。
      到达何府,已是夜里丑时左右,云萱下轿,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巍峨富丽的府第,灯壁上大大的“何”字刺痛着云萱的眼睛。朱门旁边,守门人即使在夜里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此时见自己官轿回府,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云萱正想着这座府第不知是用多少民脂民膏垒出来的,何夫人已款款拉着她的手向阶上走去,小丫环早已扶在何夫人另一边。
      “冷小姐,这就是何府了。”在路上,云萱告知何夫人自己姓冷,单名一个月字。而此时,云萱听到何夫人和煦的话语,心头竟有种温暖的感觉,只轻轻应了一声。
      刚进府中,云萱顿觉明如白昼。虽是更深露重,何府上下皆是灯烛俱燃,一片通明之景。云萱环顾着偌大的院落全然是一尘不染的洁净,一众女婢小趋而来,迎着何夫人向里走去。

      何夫人缓然站住,柔声道:“冷小姐,本该让你一进府就去见老爷的,可现在时辰不早,深夜待客,老身唯恐旁人笑话了去。不如这样,冷小姐也是一路风尘,先去客房歇息,明日一早,我再和老爷一道去向你谢恩可好?”
      云萱见何夫人正看着自己,似是寻求自己的意见,心想正不知该如何面对何天来,对何夫人之言定是毫无异议,“何夫人言重了,说什么谢恩不谢恩,倒是我,夜半叨扰,恐扰了何大人安眠。就依何夫人之意,明早再拜会何大人不迟。”
      何夫人眼中仍有无限慈爱,云萱有刹那的错觉,她不确定,娘的眼神是不是也这样温情,也这样爱怜。
      如果,娘还在……

      云萱被安置在一间上好的客房内,精致的屏风立在案旁,一副《远山图》悬于壁上,雕花木榻上干净整洁地铺着被褥,只待云萱一夜安枕。云萱心乱如麻,把包袱随意放于桌上,长剑置于锦被之旁,独自抱膝倚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地砖发呆。
      十七年前,云萱之父云之衡因检举何天来罪行被何天来置于死地,阖府尽数葬身火海。那日,恰是云之衡与云萱师父及住持大师相约棋局之日,不料待二人来时云府已遭劫难,唯有奶娘一人抱着云家女儿在火海中呼喊。从此,云萱便被师父带在身边,琴棋书画,剑艺兵学,无不悉心教导,亲力亲为。
      想着师父这么多年将自己视如亲生的恩泽,想着师父每每欲替父报仇时住持师父的阻拦,她心痛如绞。其实,她也不知道住持究竟何意,只是他每次都说,因果循环,只静心等待就好。可这次,住持为何又同意自己独自前来呢?
      云萱实在想不通住持的意思,只是房中突然出现的蒙面黑影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谁……”云萱瞪着惊讶的眼睛,刚要开口,已被一双强硬又不失温和的手挡在唇上。
      “嘘,别说话。”蒙面人摘下黑色布条,云萱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是他,是黄正。
      黄正意识到自己还捂着云萱的嘴,忙放下手,脸上生出些许不自在,悄声道:“云小姐,黄某失礼了。”
      云萱并未气恼,只淡淡地说:“你让我到这儿是什么意思?”
      “我想帮你报仇。”云萱从黄正怔怔的眼神中似乎发现了什么让自己心乱的东西,忙低下头去。
      “我,我的心意……唉,我说过会替你报仇的。”云萱听到“心意”二字,莫名的一丝心动,对后面的话既渴望听到又怕真的听到。还好,他没再说下去。
      黄正见云萱不语,近前一步轻声道:“云小姐,恕在下失礼,请附耳过来。”
      云萱仰眸,望着黄正深如潭水的眸子,心里生出满满的安稳,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着了什么魔,为何对他总是充满着信任,甚至于,这几天,竟有些情不自禁地依赖他了。
      黄正的语气轻呵在云萱耳畔,耳廓中充盈着他的气息,柔柔地,轻轻地,像一支羽毛不时抚在云萱的心。语毕,云萱紧皱的眉头平坦如川,心中已是四下安然。
      “你,为何要帮我?”云萱看着身旁的黄正,实在想不出他要帮自己的理由,难道,只是因为住持跟他讲了自己的事心中生出的些许怜悯么?
      “别问为什么,你只需知道,唯有如此,才能将何天来之伙一网打尽。”黄正眼神坚定,仿佛他比云萱更想杀何天来。
      “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离开了。你好自保重!”黄正深深看了云萱一眼,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眼中一样。
      那不舍,那深情,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让云萱把已到嘴边的那句“你究竟是谁”生生咽了下去。她竟有些害怕,她怕自己知道他到底是谁后和他生分起来。不如,就这样朦朦胧胧的罢,管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他是黄正就好。

      一宿无眠,不觉已到清早。
      何夫人亲自来接云萱,一进门便热情道:“冷小姐,昨夜歇得可好?”
      云萱忙走上前去:“还好。这么多天,头回睡个安稳觉呢。”
      “呵呵,我们一起去前厅吧,老爷在那儿等着咱们一起用早膳呢。”何夫人牵起云萱向外走去,那种感觉,真像一位母亲对自己女儿的亲切。
      云萱就在这样一种感觉中一直跟着何夫人来到会客厅中,何府堂皇自不必说,只这会客厅的奢靡就叫人不禁心生感叹。
      “想必,这就是夫人所说的冷小姐了吧。”云萱刚一进厅,就被一个浑厚的声音吸引,定神一看,一位年过五旬的男人笑盈盈地向自己走来。
      “老爷,这正是妾身的救命恩人冷月小姐。”何夫人把云萱拉到何天来身旁,笑何天来介绍着。
      “民女见过何大人。”云萱藏起心中的怨怒,盈盈一拜,礼数恰当。
      “冷小姐快快请起,你是夫人的救命恩人,老夫怎敢受此大礼。”何天来虚扶一把,何夫人已把云萱挽起。
      “老爷,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说,冷小姐昨日奔波,想必早就饿了。”何夫人看了何天来一眼,示意开始用膳。
      何天来笑了笑:“对,对,来,冷小姐快请入座。光顾着说话,竟怠慢了冷小姐。”
      “何大人哪里的话,您这样说便是折煞民女了。”云萱不卑不亢,三人一同落座。

      “冷小姐真是巾帼豪杰,幸得你与令兄出手,夫人才躲过一劫。此恩此德真是无以为报啊。”何天来叫丫鬟斟满一杯酒,举杯而起,“来,冷小姐,老夫敬你一杯。”
      云萱赶忙起身,端起桌上已斟好的酒酿:“何大人不必念怀于心,民女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更况何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没有我和家兄,也必有天佑。”
      何天来听罢不觉一笑:“冷小姐真会说话。哈哈,来,老夫满饮此杯,冷小姐随意。”
      云萱见何天来将杯中喝的一滴不剩,亦举杯一饮而下。
      “好,冷小姐果然豪爽!”何天来不觉赞叹,这么些年,他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可眼前这个女子,却给人一种不一般的感觉。
      “我回来了。”三人还未用完早膳,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云萱心下生疑,这何府上下,尊卑有序,何天来在此,谁人敢如此大呼小叫?心想至此,不觉转眼望去。只见一翩翩男子跃过门坎,一脸欢喜,年纪略比自己大些,虽不是气宇轩昂,却也是干净的模样。
      何夫人早已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这么大了还胡闹,今天有客人呢。”
      那男子这才把目光转向云萱,眼神似有一瞬的定住,云萱见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向他微微颔首浅笑。
      何夫人有些难为情地看了看微皱眉头的何天来,随即朝着云萱说:“冷小姐切莫见怪,这是犬子纪施。”
      “原来是何公子。”云萱上前一拜,“民女见过何公子。”
      “小姐快请起来。”何纪施一把扶起云萱,云萱赶忙将手臂抽回。
      何夫人见此,立刻向何纪施介绍到:“该是你拜见冷小姐才是,她可是娘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娘,你发生什么事了?”何纪施一副着急的样子。
      “哦,这事啊,娘日后慢慢跟你说,既然回来了,就一起用膳吧。”何夫人携了云萱何纪施一道入座,吩咐下人添副碗筷上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何夫人关切地看着何纪施。
      “周世伯说近来皇上似乎不在朝中,听风声……”何纪施放下手中的筷子,还没说完就被何天来的声音堵了回去。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也不怕冷小姐笑话。”何天来似有不悦,语气却未有波澜。
      何纪施低低应了句“是”,低头自顾自地慢慢咀嚼起来。
      云萱见气氛颇有些僵硬,也只顾着低头随意吃些饭菜,余光却总是碰到对面何纪施偷偷抬起的眼睛,一时极其不自在。

      一顿早膳终于用完,云萱心里不由松一口气。何纪施被何天来叫去问话,而云萱则向何夫人谢辞了与之一同逛园子的美意,何夫人无奈只好由云萱自去。
      云萱一路跟在何家父子身后,尾随二人来到一座清幽的别院。待二人进入房中,云萱才悄悄找了隐蔽墙角藏身。
      “说吧,怎么回事?”想必是何天来在质问儿子,云萱在墙外听得出那声音里含着一丝愠怒。
      “爹,你别生气。周世伯说这段时间早朝罢免,皇上又百官不见,听宫里传出的风声,似乎皇上不在宫中。”何纪施诺诺地讲道。
      “那便如何!”何天来冷冽一问。
      “周世伯怕皇上身在民间,这买官之事,恐被人知道了去。”何纪施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句不对便惹怒父亲。
      “哼,这个周宏止,也就这点儿胆量,我不过是让他给你安排个京官做做,却瞻前顾后。再说,还有荣王撑腰,也不知他到底怕什么。”何天来语气中不置可否的嘲讽在云萱耳中却无比刺痛。
      这么多年,何天来屹立不倒的原因是朝中有人,竟然还是皇亲国戚!可他草菅人命,鱼肉百姓,难道朗朗乾坤就真的没有国法了吗!这皇上竟也真是个昏君,容得这种人在世上胡作非为这么多年!云萱心中恨恨,不禁紧握双拳。

      屋中似乎没有了声音,任凭云萱仔细聆听也是声响全无。云萱正欲悄然离开,却被身后的身影惊出了一声冷汗。
      “冷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云萱能听出那个声音里饱蘸冰冷,虽仍是笑着,却让人有不寒而栗的痛感。
      “何,何大人!”云萱使劲平复着自己惊愕的情绪,极尽平静地说道,“夫人让民女在府中各处走走,民女却在园中迷路,不想来到了这里。不知何大人在此,扰了大人清思。”
      “哦?这里地处偏僻,冷小姐是如何走来的?”何天来盯着云萱,身后是偷眼瞧着云萱的何纪施。
      云萱知道自己已让何天来生疑,遂答:“民女真是不知,只是顺着园中小道而行,不觉便来到这里。没想到刚来便遇到大人了。”
      “你是刚来?”何天来语气渐缓。
      “是。”云萱肯定地回着话。
      “爹,冷小姐是娘的救命恩人,我们怎能怠慢了人家。”云萱没想到在何天来面前唯唯诺诺的何纪施居然肯为自己出头,不觉多看了他一眼。
      “哪里容了你多嘴!”何天来斥了何纪施一句,转向云萱的已是另一幅表情。
      “呵呵,冷小姐,是老夫失礼了。老夫这就叫人陪着小姐四处走走,免得又迷了路。”何天来此话不觉让云萱一冷,以后再探听消息恐就没那么容易了。
      “多谢何大人。”云萱必须忍下对何天来的所有仇恨,而时刻谦恭着强装出来的样子。
      “来人呐。”何天来冲院门之外大吼一声,立刻进来几个家丁样的人。
      “老爷,有何吩咐?”为首的家丁躬身站着,唯恐表现出丝毫的不敬。
      “冷小姐这么大个活人进了这里,你们竟没看到,一个个都是干什么用的!”何天来的不怒自威让家丁们纷纷跪下,额上冒汗。
      “奴才错了……”家丁们一个个似捣蒜般磕起头来。
      “好了,去派人服侍着冷小姐,这可是府上的贵客,以后要是再让冷小姐迷路,唯你们是问!”何天来言毕又转身向云萱道,“冷小姐,老夫和犬子还要商议他事,就暂不奉陪了。”
      “民女无心扰了大人,心下不安,现下告退了。”云萱缓缓一拜,躲过何纪施的目光,随众人向外走去。
      何天来眯着眼睛,抚了抚须,这个冷小姐,颇像一位故人,只是,究竟像谁,却是怎么都想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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