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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目之及,心所向,不可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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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于荧而言,7岁之前的空只是母亲口中不断描述的幻影,她很清楚地记得每一个日光倾城的午后,在玻璃花房的花影之下,母亲总是一边教她弹奏钢琴,一边向她讲述另一个孩子的事情,她说荧和他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也是彼此灵魂的归属,他们总有一天会在这个世界的某处相遇,并且永远不会分离。
可等到那一天到来时,她的母亲却如花开荼蘼,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陌生的男人带着空出现在玻璃花房时,荧正对着那架木色钢琴嚎啕大哭。他蹲在荧的面前,轻轻摩挲她的脸庞,目光温柔而又悲戚,像是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世界。
他说从今以后爸爸和哥哥会一直在身边保护你,可荧却哭着摇头,她只想要母亲回来,那个在她短暂的人生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的女人,不可以被别的人代替。
而空上前牵起她的手,荧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未曾谋面,却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哥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金发褐眼,眉眼带笑,荧彷佛在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他说:“不要哭,荧,你还有我。”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
荧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
幽暗的光线,微微勾勒出散乱的货物轮廓,而水面上特有的不坚实感与晃荡显示,她正在一条船上。
记忆接踵而来,像一道光撕裂了懵懂模糊的思绪,荧压下心里的惊疑与恐惧,睁大眼睛努力辨别四周的情况。
“哥哥…”
冬季的冷窒像是窜进了荧的四肢百骸,她哆哆嗦嗦地摸了摸身上,最后终于认命地接受了手机被落在车里的事实,然后僵着手开始四下摸索,企图找到一些别的线索。
手心触地生凉,荧僵硬的指尖已变得麻木。黑暗中似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她迟疑地摸了几下,直到有人握住她的手腕,耳边蓦地响起一道男声:“你往哪里摸?”
荧惊叫着想要甩开,却被对方拽至跟前捂住了嘴巴:“嘘!小声点,别把女士的人引来了。”
接着又戏谑地补了一句:“她可不会像我这么…温柔的。”
荧瞪大了眼睛,努力辨别着面前的这道黑影,而对方在确认她已经冷静下来后,便松开了手上的钳制,接着一阵窸窸窣窣,一道亮光蓦地出现了在荧的面前。
橙色的头发,银灰色的眼睛,以及不怀好意的笑容…是那个变态!!
荧想也没想地就抡起巴掌扇了上去。
“啪!!”
橙发青年的脸上很快便浮现出五根手指印,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说:“看来,我该把你捆起来才对。”
荧的怒火并没坚持多久,便被眼前敌强我弱的现实给浇灭了,她扫了眼对方手里的枪,强作镇静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是谁?”
对方闻言低声笑了起来,叹息道:“也对,我们几个小时前才认识。”
他向后倾斜靠在了墙壁上,声音有些沙哑,仔细分辨的话还能觉察到其中浓浓的疲惫。荧就着对方手里的手机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亮,暗暗打量了一番,只见橙发青年面色憔悴,唇色发白,右手捂着腹部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他受伤了。
荧因为寒冷而变得迟钝的鼻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了空气里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她猛然想起失去意识前的那场枪战,以及踏着一地尸体浑身戾气的哥哥,这一切都太过于荒诞,直到现在回忆起来都还有种深陷梦境的不真实感。
“空…”
荧疑惑地皱起了眉,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差错。
她的哥哥为什么会和一群奇怪黑衣男人有所牵连。
一直以来,荧觉得空就像是一道月光,不够炽烈,却足够温柔。就像小时候母亲去世后,他默默守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日子,他会亲吻她的额头,和她依偎在玻璃花房的花影之下,温言浅笑,气息干净,虽然在往后的岁月里空逐渐变成了现在这副令人难以捉摸的性格,但也绝对不会是当时她所看到那种狠戾的模样。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也许是荧脸上的表情太过晦暗,对面的橙发青年突然闷声道,他将脑袋撇向一边,说:“我只是…借你一用而已。”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橙发青年捂着腹部挪了挪身体,表情痛苦而隐忍,荧低头细细一看,才发现他腰腹上的伤口正鲜血直流,洇红的血液浸染在银灰色的外套上,十分可怖。
“你没事吧?”
荧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往他的腰腹上缠去,对方身体有一瞬僵硬的抗拒,但很快便放弃挣扎随她去了。
他感受着荧的手臂绕过自己腰背,在伤口处缠叠围巾的动作,就好像她跌进了自己怀里一样,而当荧的发丝扫过鼻尖时,一种属于女孩子特有的味道顷刻间包裹了他的嗅觉。
“怎么没人帮你处理一下?你身边那些人呢?”
做完紧急处理后,荧顺嘴问了一句,而橙发青年不自然地撇撇嘴,说:“全被你哥解决了。”
“啊?”
他看了荧一眼,不耐烦道:“我不过找你问句话,你那哥哥就发疯似的跑来把我的手下全都杀了,要不是最后我劫持了你…”
橙发青年突然噤声,接着又恶狠狠道:“当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意思?”荧闻言紧张起来:“你把他怎么了?”
“我能把他怎么样?”
橙发青年撑着墙壁歪歪斜斜地站了起来,也许是牵扯到了伤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刀剑无情,枪弹无眼,居然敢一个人跑来火拼。”
他蹙着眉头,语带讥诮:“真是不要命了。”
荧愣愣地坐在地上,暗黑的船舱内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暗光芒,以及橙发青年虚晃的身影,她反复咀嚼着他那几句话,什么意思?空也受伤了吗?还是说…
荧只觉得心脏蓦地揪紧,巨大的悲伤夹杂着恐惧扑面而来,而橙发青年则在这一室幽暗中静立,细细分辨着船中机械运转的嗡鸣声以外,那道逐渐靠近的轰鸣,他玩味地笑了笑,低眸看向面前的女孩。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荧泪眼朦胧地抬头,直升机盘旋在轮船上方,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枪击声,面前的一室幽暗很快便被人一把撕裂,取而代之的是冬日浅浅的阳光,和天海相接的蔚蓝。
而那个立于阳光之下的身影,正缓步向她走来,金发褐眸,眉眼精致如画,那是她一直以来熟悉的模样。
“哥哥!”
荧泪流满面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朝空的方向飞奔而去,可橙发青年却突然将她拽住,他从背后抱住荧,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荧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
“就这么急着要走吗?”他笑着说,“记住,我叫达达利亚。”
接着荧便感到后背被人一推,然后踉跄几步落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有比之刚才更加浓郁的血腥味。荧愣愣地抬头,冬日阳光浅浅地落在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虚弱的苍白,她颤抖地抬起抚在空胸前的双手,黏腻的鲜血布满了掌心。
“空…”
荧泣不成声,而空则帮她抹去眼泪,然后将她拥进怀里。
“放心,我没事。”
身上渐渐变沉,荧抱着空与他一同跌坐在了地上,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清清浅浅如爱人之间的喃语。
“你若再不出现,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空紧了紧手臂,将头埋进妹妹的颈窝,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阳光驱散了空气中的冰冷,而荧则驱散了他心里的阴霾。
“所以,答应我…”
“不要…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