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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意外来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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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夜的晚巷,邹洛筝照常和小野撞了个满怀,她兴奋地抱起小野直上直下。
路灯一晃而过小野黑扑扑的小脸,嘴角的饼干碎被乌黑的软毛衬得格外明显。
猫饼干一般由邹洛筝签收,偶尔江佑珉会帮着签一下。之前的一批饼干吃完了,新一批她还没签收呢,饼干碎是怎么来的?
“嗯嗯嗯~”小野黏着调地懒懒发了一声,像是有些困了。
邹洛筝先给小野一路抱到江家后院,推开家门后看见桌上开了一半的饼干盒和正在看电视的邹正,她似乎搞清了一切。
“邹正!”
邹正显然没想到邹洛筝一回来就这么大嗓门地冲着自己嚷嚷,他看着邹洛筝上前愤怒地拿起饼干盒,连忙辩解道:
“看我干嘛,我就是帮你签收了快递,我这打开就想着拿一块来吃,也没拿多,外面突然一只猫就把这个打翻了,那能怎么办?只能给猫吃了。我统共就吃了一块啊,你要赖赖那猫去。”邹正说着说着,心慌起身,背着手边嘀咕边移步回屋里:“这地上饼干碎还是我打扫的呢……”
邹正干些缺德事是屡见不鲜,但这种因为过分“勤快”而发生的却是罕见至极。
这不是好事的预告,就是坏事的前兆。
邹洛筝希望是前者。
隔日,邹洛筝推开家门,一股呛鼻的窒息感却在瞬间包裹了她。
邹洛筝捏着鼻子,烦躁地扇了扇。她没指望邹正保持那个良好形象几天,哪想这种极限返场比她预料得还来的猛烈,来得措不及防。
“咳咳咳……今天烟味怎么这么浓?邹正!邹正!”
屋子里冷清清的,没有回音。只有茶几上的手机叮铃铃地作响。
(2)
邹洛筝对着一串陌生号码按下了接通键。
“您找的人有事出去了,我是他女儿,我可以帮您传达消息。”
手机另一头迟迟没有回音,邹洛筝皱眉,拿起手机确认对方尚在通话中:“喂?不说话我挂了。”
“筝筝?”
手机里是一道弱弱的女声,充斥着倦意的,满是柔软地扎穿了邹洛筝的心脏。
邹洛筝握着机身的手开始发抖,她极力遏制自己的声线,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中吐出那个十一年没有再听闻过的名字:
“余…笙…”
“欸,是我。筝筝,妈妈想和你说……”
“嘟嘟嘟……”
邹洛筝在听到“妈妈”两个字后,将牙关咬得咯吱作响,拇指颤抖着按下了挂断键。
十一年前尘封的往事被擦去了灰,她的心窗却永远封锁了。
“筝筝站起来,欸对啦!真棒!”
“妈妈,你看,我做的小木琴!”
“天呐,我们筝筝是个天才!”
“妈妈,爸爸怎么了。”
“你爸又喝醉了,你以后不要学他!”
“嗯嗯。”
“妈妈,你去哪?”
“乖,筝筝,妈妈离开一会,你好好住小姨家。”
“你多久回来?”
“妈妈会很快回来…”
眼泪像溃堤的洪流,幼年时期散乱零碎的记忆片段一帧帧浮现在脑海中。
邹洛筝狠狠锤了几下桌子,几个空杯子在震荡后倒下,一个滚落地面碎了几瓣。
“筝筝啊…”
温柔的嗓音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冲撞着,像要把她的神经连同灵魂一起搅碎。
当初说走就走再也没回来的人。
这会摆什么温柔,这会装什么慈母?
四周慢慢褪去颜色,邹洛筝烦躁地把一边的窗户用力地推开。
她迫切希望一些其他的东西涌入,洗涤屋内空荡又狼狈的一切。
天气是呜咽着的,把着窗沿的手沾上了几点雨滴,邹洛筝心绪薄凉,把窗户掩了回去。
她蜷缩在角落,臂弯是灵魂唯一的归逃地。
铃声再次响起时,邹洛筝按下挂断键的动作被邹正的喊声打断。
邹洛筝红肿的眼眶此刻无神地注视着他,邹正一把夺过手机,熏臭的酒气味一下冲袭着邹洛筝的鼻翼。他看着茶几上推倒的杯子和邹洛筝半死不活的神情,气不打一出来,指着骂道:“谁让你挂我电话?”
他一边低声愤愤骂着,一边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另一头的女声又慢慢道:“筝筝啊,妈妈刚才……”
“余笙。”邹正接电话的手突然也颤抖起来,另一手跟着扶上机身,他的瞳孔微张,上唇沾吧下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笙笙……笙笙我现在……”
电话另一头突然沉寂,女声一瞬间变得冷漠至极。
“邹正,你让洛筝接电话。”
“笙笙……”
“嘟嘟嘟”
电话已被女人挂断,邹正还在一股酒劲中痴痴地喊着那个记忆中的名字:“笙笙……笙笙”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邹正愣了好几秒后终于反应过来,他的双目突然充斥着血色,一字眉吊起,怒目圆睁地看向邹洛筝的方向,手开始四处挥动:“你滚,你滚!”
“邹正,你发什么疯?”邹洛筝隐忍着攥紧了拳。
“你滚!”
“我滚?”邹洛筝嗤笑,眼中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暗波翻涌,她用她全部的力量抬手指向邹正,“你们俩,一个无药可救死酒鬼烂性子,一个自私自利只管生不管养…而我,从一开始生下来就巴不得想把我弄死吧?好,我走,这破地方谁想待?!活该你烂一辈子!!”
“嘭”的一声,于沉默中震耳欲聋。
窗外突然一声轰鸣,几道蓝光将暗沉的天空劈地通亮。邹洛筝倚在门前,灰暗的天乌云密布,却总感觉空气干涩地燥人。一门之隔的嘶吼被淹没在雷雨轰鸣中。
邹洛筝低头,迎着冷雨发了疯地跑起来,手臂暴露在湿冷中,雨丝撞向她的旧疤处,连着打湿她单薄发皱的外衣……
不知奔波了多久,直到泪水与雨水完全模糊在一起,直到将一切都抛置在身后,耳朵里像是灌进了铅再也听不见任何呼喊,恍惚间她看见一个被花花绿绿的缤纷掩抑着的屋檐。
邹洛筝晃着脑袋,掀起厚重的眼皮,让视野焦距于一点,她看到一排花草围绕的实木凳椅,红白条纹的大理石砖一路延伸至镶了一圈花边的玻璃门。
晃眼的灯牌上有几个字——瑞吉酒吧。
外面雨势不减,这座酒吧就像宽广坡路边被孤立的一座银闪闪的小岛。
无地可去,邹洛筝拨弄了两下头发,将湿透的刘海别到耳后,脱去来时的外套挂在一个横杆上。做好这一切,她等在玻璃门前。小县城的酒吧管理不严,没有保安在门口蹲守,几分钟后,一个人将门打开,她趁着那点小缝隙钻了进去。
门内并不是直达大厅,而是要先穿过一行廊道,四周吊挂着水晶般剔透的帘子。蓝白掩映的灯光氛围来自头顶上方不规则的棱锥形装饰物。汩汩冒出的清水从一侧的台阶一级级流下……
四周昏暗的光线使她看不清来往的人的面孔——也没人看得清她的面孔。
尽管如此 ,邹洛筝还是紧贴着廊道的右侧。入耳的电音曲的律动与喧腾裹挟着她的身体,直到眼前快要再次亮堂起来——一只手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