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说过，那个吻，先欠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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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adies and gentlemen, we have arrived at Keflavik International Airport, please take your belongings...”
12月的雷克雅内斯，空气中充斥着细密的凉意。
“叮～”
刚开机的手机传来一阵提示音，适逢一阵冷风，把女子冷帽下的几缕发丝吹至耳后。
邹洛筝低头查看消息——她的置顶关注，一个坐拥十几万粉丝的天文摄影博主“HLC”刚更新了一篇帖子，帖子只有短短四字：“故地重游”，IP显示冰岛。
她定定地看了几眼，有些恍神。
这个博主的账号已经经营了十多年，算得上是这个APP的元老级用户。他的IP动态活跃在各个国家间，尽管粉丝数量庞大，但生活状态和本人身份都极其神秘，几乎不参与评论区与社区的互动。
直到前几篇帖子下有人提到他刚拿了国奖，该评论被此博主点赞又冲上热评后，一堆摄影粉才知道博主“HLC”的马甲下，就是一年前拿下北京天文馆天文摄影大赛总冠军的那个年轻选手——
蒋繁宇。
邹洛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思绪不由地回到那片杂草丛生的山坡。
“这个……”少年修长的手敲了敲暗下去的屏幕，上面十几个帖子工整地排列着，皆是不同的星图。他难掩笑意，“是我偷着做的。”
“叮铃铃～”手机不合时宜的响声将她拉回现实。
“有什么事吗？”邹洛筝慢条斯理地把发丝收进衣领，拿出一个口罩戴上，白皙修长的指节停留在红色的挂断键上。
“邹洛筝？”
被叫到名字的人手一顿，从红色键上移开，语气轻松不少：“是我。”
“你怎么突然换手机号了？”
“没什么，换个号换个心情。”
“是……那事儿？”对面沉默片刻，“我说你也不要太受舆论压力影响了，不就一个破实习嘛，随它去，要我说现在的小孩儿也是真不懂事……”
对面连续输出，怒气值愈发高涨。邹洛筝耐心听着，最后只回了个笑：“没事的，我没放在心上。”
“你现在在哪？”
“冰岛。”
“冰岛？！”手机里传来一对男女的惊叹声。
“啊……程昊阳和你在一起？”
“是啊，我刚回国想去找你来着，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问了程昊阳才知道你……哦对了，邹洛筝，你猜我遇到了谁？”
“谁？”
“蒋繁宇。我回国的时候在出站口遇见他了。”
他……回国了？
明明隔着口罩，邹洛筝却觉得自己短促地吸了一口冷风，噎在了喉咙里。
电话里一男一女讨论的声音不断传来，邹洛筝却什么也听不清了，匆匆挂了电话。
她把围巾扯得松了些，呼吸才又顺畅了起来。
“嘿！邹洛筝！嘿！”
呼唤声伴着凉风从耳内灌入，邹洛筝回身，对面人把墨镜摘掉，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全尚颜……”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保密计划，竟然遇见了熟人。
全尚颜高过邹洛筝几分，此时却像一滩软泥一样直接耷在了邹洛筝肩头，抬头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筝啊，我失恋了，好难啊，爱情，爱情你是个杀手……将我的心……偷走。”
“偷心的是小偷，不是杀手。”邹洛筝轻拍她的肩，全尚颜却抱得更紧，多年练家子造就的一身肌肉如今就这么压在她身上，实乃生命不可承受之重量。
直到上了大巴，邹洛筝感觉围巾上还残留着几滴眼泪。
至少旅途不会无聊了，她劝慰自己。
邹洛筝把行李整顿好，靠着车窗，窗外是一条宽大的柏油路，思绪随着视野飘去很远的地方。
自从舆论不断扩大后，她就收到来自各地的陌生电话，有些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骂，明明互相连面都没见过，却说得那么铁骨铮铮板上钉钉，好像自己就是那个目击证人。
邹洛筝不语，只是拉黑，删除。后来换了个号码，世界才终于清净。
等待的间隙，车外头来了些人，一身黑衣装扮，有个个子拔尖的站在队伍最中间，他头顶着一个鸭舌帽，帽上的红色图案算队伍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邹洛筝定睛看了几秒，窗外人好像感受到一股莫名的视线，仰起头。
视线上方的座椅并没有人，鸭舌帽又低了下去。
惊魂未定的全尚颜目露诧色地看向邹洛筝，刚刚后者从座位飞速缩到夹角里的操作把她吓了一大跳。
“干嘛呢？大白天见鬼了？”
怎么会这么巧？他怎么也在这？
邹洛筝的脑内一片空白，全尚颜拍了个巴掌被她单手迅速按了下去：“你别出声，有人要上来。”
“我知道啊，看着是个摄影团队，怎么了，你认识？”
邹洛筝不再说话了。全尚颜识趣地靠回座位，把外套罩在邹洛筝身上。
新上来的一批人陆续走到后头，邹洛筝在一片黑里听着脚步声由远即近再由近即远，直到没了声，才把外套打开。
掀外套的声音不大，但邹洛筝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隔道座位的男人探了个头，与鸭舌帽对视上的一刻，邹洛筝心死如灰地坐回位子。
“到底是谁啊？让你这么躲着？”
邹洛筝把冷帽往下压了压，围巾往上扯了扯。又是那样情绪不明的视线，不过帽子压得这么低，我又遮了几乎整张脸，应该认不出来吧？
邹洛筝余光看向右侧，男人仍一动不动地看向她的方向。
不是……到底还要看多久？
邹洛筝低头装睡，冷冷吐出两个字：“仇人。”
（2）
“奥～”全尚颜得到答案，隔着过道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又贴心地把肩递给邹洛筝靠。
男人收回视线，撇了个头。
车停在有些荒凉的郊区，去的路上下了场暴雪。邹洛筝自小在南方长大，第一次看见一尺厚的雪地，绵软的雪半裹着她的鞋子，踩下去却是十分厚实的感觉。
不过这种新奇和喜悦很快成为另一种困扰。
由于行李箱无法在厚雪地里拖动，邹洛筝只能提着走。离目的地小木屋还有一段距离，全尚颜决定先带走自己的行李，再回来帮她。
但邹洛筝向来习惯自力更生。
她提着行李箱，习惯了一会儿重量后就直接双手把它扛了起来。这姿势实在有点滑稽，里面的设备随着她往前的步伐似乎在左右蹿动，这极大地影响了她的重心，加之每一脚都得踩进半尺厚的雪里，她逐渐力不从心。
终于，在又一次设备倾斜外加踩在凹凸不平的地表后，邹洛筝的重心向后仰倒，再也无法维系平衡……
“咚！”行李箱似砸中了空中停留的什么东西，接着有一股力量将她连人带箱子提起，身体与地面形成了一个近六十度的夹角。
头顶上空传来一道男声，低沉中带着一丝调侃：“
要帮忙吗？”
邹洛筝下意识地摆手拒绝，语气冷淡：“不……”
场面的尴尬指数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只想赶紧收尾逃离现场。
起身侧目视线相撞的瞬间，后几个字却卡在了喉咙里。
声音的主人俯下身，一张熟悉的面庞在她的眼前放大，清晰得让她呼吸一滞，隔着一拳的距离，邹洛筝终于得以看清他的样貌——
微卷的额发下堪堪露出半截上扬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在上唇打下一片阴影，喜怒不显的脸上有一点绯红的温度，一如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她恍惚了一瞬，眼前人就这么像定格动画一样，一帧一帧地渐近后而拉远。
错愕间却挪不开视线。
两人目光长久而坚定地对峙着，像一场淘汰胆小者的比赛，谁先心虚就输了全部。
“你说你以后想染一头紫发。”他突然开口，率先打破僵局，声音轻又缓，“也没长高。”
邹洛筝听着这些没头没尾的话，眉头紧锁，逐渐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蒋繁宇欺身靠近，嗓音贴着她的耳侧，低沉而蛊惑，“你太好认了，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邹洛筝努力保持镇定，声音却有些发紧：“在车上你就认出我了？”
“在车下。”蒋繁宇退开一步，嘴角勾起一抹晦暗不明地笑，“透过车窗，我就认出你了。”
“你看我的时候我躲开了。”
邹洛筝顿了顿，依然声势强硬，脸颊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灼烧，蒋繁宇的手掌不知何时贴了上去。他的掌心温热，指尖却带着一丝凉意。
他低笑：“你看我的时候，余光的感觉……”蒋繁宇的咬字一顿一顿，故意拉长了每个音节，“特，别，烫。”
邹洛筝只觉全身发燥，迅速把脸撇开。他眼里的戏谑忽而变得冰冷，“就像现在这样。”
蒋繁宇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的脸颊，拇指的硬茧轻轻擦过下颌，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紧接着，邹洛筝冰冷的嘴唇贴上了一片炽热——蒋繁宇重重地吻上了她。
冰冷与炙热交织，邹洛筝的瞳孔骤然放大，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被牢牢地堵在了唇齿之间。蒋繁宇的吻生涩却强硬，由不得她拒绝，邹洛筝下意识地想张嘴叫骂，却被他趁机加深了这个吻，所有的声音化成了不成句的呜咽。
邹洛筝怒火与羞愤交织，偏又挣不脱他过分用力的手劲，赤红着双目朝他挥了一拳。下一秒，那只拳头被厚实的手掌紧紧包牢，连掌带拳进了蒋繁宇的口袋。
蒋繁宇垂着眼，继续着那个缠绵的吻，冰冷的天地间，两人的肌肤因相贴而变得火热。
真冷，他想。忽然，他感觉到面部一阵冰凉——邹洛筝的眼泪滑过脸颊，她哭了。
蒋繁宇动作一滞，手上的力道松了些，邹洛筝趁机抽回手，推开他的胸膛，下眼睑血一样的煞红，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
蒋繁宇随之起身，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目光沉沉，话语冰凉：
“我说过，那个吻，先欠着。”
“不劳您了。”行李箱把手上突然压上了第二只手，全尚颜看着邹洛筝半天回不过神的状态，恨铁不成钢地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把行李箱提走。
邹洛筝垂下眼帘，被带着步步走远。
目光所及之处只剩万籁俱寂的一片天地。
雪地上传来沙沙声。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
后头的那人喊道，声音穿透风雪：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邹洛筝又滞了一瞬，一些记忆碎片在她的脑海揉碎拼贴。一阵翻涌倾覆后，裹挟着她潮湿酸涩的思绪，一点点拉回到七年前那个南方小镇的夜晚。
2018年的夏天异常闷热，燥热难耐的一番酷暑天后，南坪县毫无预兆地下了一场大雨。
开学日即将来临，尽管邹洛筝对新学期并不抱什么期待，但还是麻利地把行李在晚饭前收拾好了。
饭后的邹洛筝收到来自表哥江佑珉的信息。
邹洛筝和江佑珉，既是兄妹，又是邻居。两家住得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同上一个幼儿园，小学，初中，是很要好的玩伴。直至中考邹洛筝超水平发挥，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南坪一中，这才结束了两人长达十二年的拌嘴同学情。
【江佑珉：帮我拿一下两个快递。外面突然下雨了，我回不去，那些我买了明天还要用。收到回复1】
【邹洛筝：1】
消息秒回，江佑珉的语音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里面有一个新水杯是给你买的，新学期了多喝热水，按时吃饭，早点睡觉……”
“停，江佑珉，你老妈子吗？”
在邹洛筝毫无感恩之心的一句话后，江佑珉话题拐了个弯，直戳其要害。
“我说得多有什么用，你不听啊，你看看高一一年你又瘦了几圈，再这样下去你就是个人干了啊……”
邹洛筝无力地听着对面喋喋不休的嘱托，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她挂了电话，撑把伞，往家附近的快递站走去。
她要去的快递站在一个小卖铺旁边。关于这个小卖铺，她接触甚少，只知道这里之前是一家小酒吧，那时邹洛筝时常能看见一群无所事事，打着哈抽着烟的人在这周围游荡。她初中时期和几个同学感到新奇进去买了一杯纸杯大的奶茶，在付了二十巨款，又一口喝出一股劣质添加剂的味道后，纷纷拧眉咒骂快倒闭吧。
后来真倒闭了，换了一家干干净净的零食店——阿民零食店。
她粗略看了眼店牌，走入旁边的快递站，小小的空间里挤了不少人，邹洛筝不放心，连着伞一起带进去了。
江佑珉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快递盒又长又厚地杵在角落，看到水杯快递后的邹洛筝两眼又是一黑，她确信江佑珉买得是个小型水桶，是那种军训野营才会带的军绿色大水杯。多么窒息的直男审美。
她把伞夹在手臂和腰间，先去拿了那个长长的快递，重量不小，邹洛筝换成两只手，她试图把快递盒横过来再去拿另一个快递，哪想通通两声，直接撞倒了两个小包裹。
“需要帮忙吗？”
站在出库机旁纵观全场的一个男生向她走来。
“是这个吗？”他指了指让邹洛筝一阵苦恼的长方体快递盒。
邹洛筝抬头，看到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高中生，只不过他长得异常高些，目测高出自己一个头，他的手很长，没等邹洛筝回绝的话出口，他已经一掌握住了那个长快递盒的一头，然后，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等等，一只手就握住了？一掌就拎起来了？
邹洛筝震惊之余道了声谢。
男生客气一句后又转身去帮另一个够不到架子的小孩了。
长得高了不起吗？
是的，长得高了不起。
邹洛筝卡在快递站关门前半小时取走了包裹。回去路上连伞都索性不撑了，把那个长方体的快递盒举过头顶，就是一把天然雨伞。
就算江佑珉给的劳务费了。
快递站外，工作人员关了门，拍了拍旁边高他一截个子的男生道：“小宇，暑假天天来帮忙，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就开学了吧，要不要堂叔开车送你去？”
“客气了，堂叔。其实我也没帮什么忙，爷爷让我这次回来多多陪陪家里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哈哈哈哈。懂事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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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江佑珉：邹洛筝，我的快递盒为什么全湿了。?”
邹洛筝：你的快递盒太大了，伞遮不下。
江佑珉：那为什么你的伞是全干的？
邹洛筝：我甩干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说过，那个吻，先欠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