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
-
佘雍只看了沈观棋的神情一眼，就知道他并没有放弃调查这件事。
虽然佘雍并没有监视对方的社交网络，但是既然连自己都得到了不要插手此事的忠告，对方那个精明的老师又怎么可能不叮嘱涉足其中的学生。
他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他不想让这个神秘又有趣的Omega吃苦头，因而他在对方开始和那个叫“秦令曦”的同门商量要不要查查二号楼的水电使用情况时，直接插言道：“不管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我都建议你停下。”
对方按停了微信语音，抬起那双漂亮的黑眼睛看向佘雍，慢吞吞道：“愿闻其详。”
“你很好，但是明显还没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做要冒什么风险。”佘雍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委婉道。显然他不太擅长这部分，一般情况下他都是站在悬崖边看人们前仆后继踩空摔下去的那个人。
沈观棋歪头看向他，神色混合了好笑和无语：“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欠揍？”
佘雍：“如果他们有机会的话，他们都会说的。”
沈观棋：“如果连新闻人都不敢冒风险的话，那真相怎么办？”
佘雍：“你们还只是学生，职业新闻人明白自己要面对什么，即便他们不明白也有人会教他们的，而你们不同。我的忠告是，问问你的老师，换一个你能掌控的题材去练习。”
沈观棋静静地看着佘雍，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什么，然后他笑了：“虽然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但是人也不能总是从真实世界中逃开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可要清醒的痛苦，也不要安全的旁观。”
佘雍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沈观棋眼中跳动的火焰像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小警察和记者一样，而他们往往会在成长前就熄灭或消失，他明白简单地陈述危险是不能让他们退缩的。
“好吧。”佘雍最终道，“也许你想听一个无聊的故事。”
沈观棋在很多事上都保持着一种没有经历过社会磋磨的天真。他出生在一个健全又幸福的家庭，顺利地通过高考，顺利地读完大学，又顺利地跟着导师读硕读博乃至留校，自始至终都生活在安全的象牙塔中，受到的最大打击充其量也就是考试周提前和麦当劳涨价。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人际和世界认知驽钝，正相反，他进化出了一整套自己的处世哲学。
比如现在，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一个人苦口婆心地劝告你，跟你说“这样对你不好”，并且努力摆出事实一二三四五来证明他的观点，这至少说明他足够在乎你，而这样的好意是稀少且不应该被辜负的。
因而他摆出了最认真的姿势，准备听听佘雍要讲什么。
佘雍表情平静道：“我父亲在我小时候就死了。”
然后他意料之中地看着沈观棋的表情霎时慌乱起来。他的嘴唇微张，肩膀绷紧，搭在杯子上的手指不安地动了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用一些肢体接触来安慰这个此刻失意又落魄的Alpha。
看啊，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圣人，他看起来比佘雍本人难过多了。
佘雍几乎要因此微笑起来，但是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因而他娴熟地运用起演讲课程中锻炼出的情绪渲染能力，语调沉重、声音低沉：“他也是个记者……他也曾是个记者。”
沈观棋的手搭在了他手背上，指尖微凉。
“他那天例行出门上班，因为我闹了脾气，他出发前答应我周末就去露营，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沈观棋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
“我成年后才有能力查当年的事情，没什么特别的，小人物想做点好事，然后就因此付出了代价。我不希望你也这样。”
沈观棋咬住了下唇。
不知是不是变成Omega后他的感知能力有了明显增强，他能隐约察觉到，佘雍远没有他表现的那样悲伤，正相反，他的情绪甚至比以往都要平静。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痛苦，只是他的痛苦就像初冬的落雪，太阳刚升起来，它就化为一滩泥泞消失不见了。
悲伤并非不存在，它只是潜藏在了连主人都不会承认的角落里罢了。
而沈观棋因此手足无措。他安慰过各形各色的人，他亲切、温和、举止得体，是最佳的那类倾诉对象，但不曾有一个人像佘雍这样，连情绪都否认得如此彻底。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他安慰对方，心跳鼓噪着逼迫他发出一些声音，但大脑又一片混沌，不知道此刻对佘雍说些什么才合适，因而向来擅长开解他人的知心哥哥沈观棋，最终只是笨拙地说了一句：“下周末要去野营吗？”
佘雍笑起来，眼睛眯起，嘴角上翘，标记齿抵在下嘴唇上，绝对是从两人认识起最真心实意的一次。
他说：“对于我们这个年纪来说，自驾一日游就足够了，我可不想你在潮湿的草地上睡一宿然后第二天腰酸背痛。”
所以，他们决定去郊游。地点定在城外的那座小山，风景优美，商业化高，可以直接开车到山顶，成功满足了低能量成年人对于爬山的一切需求。时间则定在周五晚上，如果没有突发情况，可以住一宿山顶酒店，第二天再看看日出，也算变相满足了露营的一部分要求。
沈观棋主动揽下了整个流程规划工作，并当场打开Xmind开始做思维导图。
而佘雍，虽然董事长不用担心考勤，但是依然逃不过周末加班的命运。他接过助理送来的新西装，领带、袖扣、领夹、手表，精致昂贵的饰品被一件件装点在他身上，他的眼眸低垂着，动作斯文又漫不经心，却仿佛带得整个气氛都粘稠起来。
助理站在玄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而沈观棋则没心思欣赏他的穿衣表演，只因为他牵拉到腰背的动作心惊肉跳。
佘雍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担忧，温和地笑笑：“一点小伤。”
沈观棋叹气：“我应该给你颁个年度轻描淡写奖。”
佘雍：“谢谢，我在获奖感言中一定会把你加进去的。感谢我忠实的朋友，没有他的帮助我不可能站在这里。”
一旁的助理听着老板和前妻甜甜蜜蜜地调情，面无表情，瞳孔地震。
他听到老板说：“我去上班了，周末见。”
而老板的前妻则回：“路上小心。”
助理低下头，用刘海遮掩住自己有点涣散的眼神：不是，他们不是刚离婚吗？难道我老板终于也走上转移财产的不归路了？
* * *
沈观棋例行打车去上学。他刚下车还没站稳，秦令曦就像只小豹子一样从大门冲了出来。
她显然也接到了游教授“不要再插手”的消息，现在的表情有点沮丧又有点“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认命。
她见到沈观棋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失业了。”
沈观棋忍不住被逗乐了：“没关系，工作二十四小时也很厉害了。”
秦令曦撇了撇嘴：“警察去查过了，北极星就是个皮包公司，录用我的HR和王主任也都用的假身份，微信号现在也注销了。”
然后她又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如果把这份精神用到工作上，搞媒体又有什么搞不成的。”
沈观棋深以为然。有时候犯罪分子就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走上一条高风险低回报的不归路，如果用同样的精力去上班，温饱不成问题不说，至少不用去牢里强制戒网瘾。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游教授的办公室前，正好遇到一个身穿警服的高大男人推门出来，对方看到他们，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当做打招呼，随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沈观棋注意到对方微笑间标记齿一闪而过，是个Alpha。
而游教授的声音则从门内传来：“进来。”
秦令曦果断把沈观棋推到了身前。
游教授并没管他们进门时的小动作，准确来说他头都没抬，正低头在一张纸上勾画着什么，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抬头扫了两人一眼，确认他们没受伤后就又重新低下头去：“昨天的事件报告我已经托人看过了，官方定性为意外事故。如果回头有人问起你们当时发生了什么，如实叙述经过就行了。其他所有引导性问题都只回答‘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才把手上的文件收到一边，看向二人：“上了七年学了，你们应该能分清什么叫引导性提问吧？”
沈观棋直觉如果现在说“不知道”可能会被游教授开除人籍。
他和秦令曦都不是什么闷头直冲的莽汉，因而倒也痛快地表示了自己一定会老老实实绝不犯浑作妖。
游教授看到他们这样，倒也心一软放缓了语气：“下周开始我要出差一阵子，差不多一个月就回来。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你们注意安全，观棋把这张书单看完，令曦如果投简历需要介绍信就给我发邮件。”
沈观棋上前双手接过那张密密麻麻的书单，游教授却眼神一凝，没有直接松手，语气中温和的表象褪去，露出往日的威严：“你昨晚和一个Alpha在一起？是自愿的吗？”
顾及了学生的自尊心，他的后半句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没说出口：都被腌入味了。
秦令曦一早上都没精打采的眼睛“唰”得亮起，一副恨不得现在就让犁鼻器原地开始二次发育的样子。如果她是个拉布拉多，这会儿已经要把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致力于把每个路过的人腿都扇青了。
她侧了侧身，丝滑躲出游教授的眼神杀伤范围，隐蔽地掏出手机，点开师门群，开始疯狂盲打。
随后沈观棋口袋里一连串的震动响起，频率极高，时间持久。
沈观棋嘴角抽动。
严厉的爹，无语的他，八卦的师妹，吃瓜的家。
他一边艰难地给游教授解释自己真的没有自暴自弃开约，更没有进行什么高风险行为，一边疲惫地想道：现在给佘雍发消息说今天就上山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