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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万象之面 ...


  •   满目狼藉的茶寮里,被人特意收拾出一小块“净土”,三人围坐一桌,正是月寻风、华胥和顾怀。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与清香可口的小食,都是华胥从随身携带的神奇口袋里翻找出来的。

      此刻,三人正一边吃着茶点,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浮空画卷里的场景:白敬菱眼看堂兄吐血昏迷,悲愤交加,提剑便冲着那庞然大物飞身扑去,不远处,那骷髅骨架用它黑洞一般的“双眼”瞧过来,虚无的“脸庞”上仿佛露出一抹讥笑,好似在说:来吧,不自量力的蝼蚁,我的战斧正渴望着鲜血。

      正当三人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激烈交战而倍感紧张时,浮空画卷上的场景却停在折柳剑与白骨战斧短兵相接的那一刹,而后缓缓黯淡,直至变为一片空白。

      华胥嘴里的瓜子顿时就不香了,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快步走到浮空画卷旁边,一边急切地念叨“这‘溯洄’又哪里出故障了”,一边放出灵力,将画卷收拢又展开,再收拢再展开,以为这样就能让画卷继续呈现后面的场景,可惜不论他如何折腾,画卷都不为所动,依旧一片空白。

      “应该不是‘溯洄’的问题。”月寻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沉吟道。

      “那是什么原因?”华胥不解。

      “一种可能是蜃珠自身灵力强大,阻挡了观世镜的窥探,”月寻风思索着,说出心中推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蜃珠灵力流失,不足以储存更多的记忆,所以观世镜无法照出更多的往事,溯洄也就无法在画卷上呈现出来。”

      “蜃珠的灵力还会流失吗?”华胥问。

      “我也不确定,”月寻风沉吟道,“但你该记得,咱们在溯洄上看到的那颗蜃珠,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纹路,可能会对蜃珠有不好的影响。”

      听了这话,华胥终于放过这可怜的画卷,只见画卷倏地化为一道青色光束,急切地钻回华胥的发冠之中。

      “后面发生了什么?”华胥回到桌边,从顾怀手中夺下茶杯,“快点告诉我,否则别想喝我泡的茶。”

      “我不知道啊,”顾怀真诚地说道,“自打在蜃楼中晕倒,我便失去了意识,之后的那些场景我也是今天第一次看到。”

      “真的?”华胥半信半疑,他紧紧盯着少年的双眼,想要从中看出欺骗与隐瞒。

      “真的。”少年双眼澄澈,神情坦荡,毫不躲闪地与华胥对视,华胥没看出任何破绽,只好悻悻地坐回座位。

      少年接着说道:“我醒来时,已经出了蜃楼,回到了海边礁石。在那里,我只见到了阿焰——就是白敬卿白将军的女儿——白将军本人却不见了。阿焰交给我一个包袱,跟我说,是她爹爹让她转交给我的。

      “包袱里面有一封信,一张画像,一幅地图和一颗蜃珠。白将军在信中说,三百年前,我出生于娑婆赫赫有名的顾家,我的父亲是三军统帅顾元礼,我有一个哥哥,叫顾楚。父亲和哥哥在乱世中,为娑婆征战四方,开疆拓土,抵御外敌,立下功勋。后因殇王迫害,顾家惨遭屠戮。是白将军用了密法,将我放入海底巨蚌之中,这才护住我免遭毒手。我以婴儿之身,在海底沉睡近三百年,直到白将军再次找到我,将我唤醒,带到世外小岛,拜托嬷嬷将我抚养长大。

      “白将军在信中还说,有关顾家与殇王之间的恩怨,个中是非曲直,过于复杂,我现在还小,不用知道太多。等我再长大一些,时机成熟,他自然会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华胥对这种说法很是不满,他气呼呼地说道:“这白敬卿怎么跟镇上那说书老头一个德行,说什么等时机成熟就告诉你真相,这不就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一样么,根本就是在卖关子,吊人胃口,哼,真是不厚道。”

      华胥还想继续声讨这种“不厚道”的行为,月寻风随即制止了他:“华胥,你先别打岔,让这位小兄弟继续说下去。”

      华胥有些委屈,讪讪收声,想了想,又不甘心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我真的很想看白女侠大战骷髅头啊。”

      月寻风没理他,示意顾怀继续。

      顾怀感激地朝月寻风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信的最后,白将军说,他本以为哥哥早已灰飞烟灭,但最近星盘突然变动,显示他仍旧在世,不知哥哥当初曾有过怎样神奇的际遇。白将军通过星盘推演,算出哥哥不久前曾在都城出现过。

      “白将军提醒我,要想找到哥哥绝非易事,其间或有千难万险,若我执意要寻,前往都城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蜃珠蕴含灵力,危急关头或许能保我一命。我不怕困难,只要能找到哥哥,做什么都值得。”

      月寻风听罢点点头:“看来,是因为你随身带着蜃珠,蜃珠的灵力在你周身形成了一层防护屏障,这才能令你免受溯光玉的影响。”

      他又看向躺在地上的虬髯汉子,推测道,“那人的半盏心灯,应该也是你无意间使用了蜃珠的灵力保下来的。”

      华胥凑到顾怀身边,笑嘻嘻地说,“小兄弟,蜃珠究竟长什么样啊?我刚刚只在溯洄上看了个模糊的影子,具体细节没看清。跟你商量个事啊,你把蜃珠拿出来给我瞧瞧呗?”

      顾怀有些为难,白将军曾嘱咐过他,蜃珠乃世间珍宝,不得轻易拿出示人,以防招来祸事。眼前二人身份不明,万一是坏人可就糟了,他应当谨慎行事。

      话虽这么说,但顾怀却直觉月寻风与华胥绝不是宵小之辈。

      从小到大,他接触过的陌生人虽然不多,可他天生有种敏锐的洞察力,几乎一眼就能分辨对方的善恶。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二人绝不会害他。

      于是,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蜃珠,交给华胥。

      华胥惊喜地接过蜃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为了更细致地观察蜃珠上的纹路,他又在他那神奇的口袋里翻找起来,好一会儿才摸到要找的放大镜。

      华胥一会儿将蜃珠放在阳光下,一会儿又把蜃珠拿到阴影里,看着蜃珠随着光影变化而散发出浓淡不同的色泽,华胥不禁发出啧啧赞叹。

      月寻风平静地品着清茶,对蜃珠并没有太大兴趣。他的动作优雅,气质出尘,单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好似青松修竹,遗世独立。

      顾怀从包袱中拿出那张画像递给月寻风,满怀希冀地看着对方:“这是白将军凭记忆画的我哥哥,虽然你带着兜帽与面具,我无法看清你的脸,但不知为什么,光是看到你的身影,我就觉得……你很像我的哥哥。”

      月寻风拿过画像,发现虽是寥寥数笔,却足以勾勒出青年俊朗的眉目,与眼前的少年有七分相似。画中人身姿挺拔,年纪虽轻,但周身气质沉稳,颇有统帅之风。

      顾怀紧张地看着月寻风,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你想看看面具下的脸庞究竟长什么样子吗?”月寻风温和地问道,他将画像还给顾怀,轻声说道,”你可以亲手摘下我的面具。”

      顾怀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他轻轻摘下月寻风的面具,只见面具下的脸庞竟然真的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他竟然真的是自己要找的哥哥!

      顾怀眼眶瞬间红了,他激动地上前,一把抱住月寻风,哽咽着唤道:“哥哥!”

      “我说你小子,先别急着叫哥哥啊,”华胥已结束了对蜃珠的“研究”,准备完璧归赵,他给顾怀倒了一杯茶,把杯子重新放到顾怀的身旁,悠哉地说道,“你看到的那张脸不是真的,快放开阿月吧,过来喝口茶,听我给你解释一下。”

      看着顾怀怔愣的样子,华胥觉得十分有趣,他先将蜃珠放回顾怀的手中,又从碟子里挑了一块月牙形状的糕点,咬了一口,清甜软糯,味道极好。

      他决定了,等回到长乐镇,一定要去胖婶的糕点铺子多买些同款糕点。

      “阿月的面具之下,不是人脸,而是一张‘万象之面’,谁摘下面具,谁就会在这张‘万象之面’上看到最惦念的人或物,也就是说,万人万象,你看到的是你哥哥,糕点铺的胖婶看到的是她在外从军的儿子,酒馆那个说书老头看到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当初黄粱还是个可爱的小团子时,看到的是一串冰糖葫芦,南柯看到的是一本绝版古籍,我第一次看到的是……呃……是什么不方便告诉你,总而言之就是,你虽然看到的是你哥哥的脸,但阿月并非真的长那个样子,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顾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已经重新帮月寻风戴好面具,随后坐回自己的位子。

      此刻,他的脸因为羞赧而变得红彤彤的,眼泪已经止住但眼眶依旧泛红。

      他低着头,茶水倒映出自己的脸庞,他盯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坊间才对月执笔的相貌众说纷纭,对吗?”

      “哼,那些人真是可恶,”说到这个,华胥似是十分不满,他愤愤地说道,“明明已经和阿月结了‘心契’得了便宜,当初一个个都信誓旦旦,绝不向外透露阿月与栖砚的事情,最后却还是背信弃义,真是人心不足!”

      “心契?”顾怀不解。

      “对,心契,”华胥今日难得有这样的耐性,他解释道,“阿月的面具,不是谁都能摘下来的。这世间,只有两种情况可以摘下阿月的面具,一种是阿月自愿让你摘,就像你刚才那样,是因为阿月愿意,你才能摘下他的面具,否则,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绝对摘不掉那个面具。另一种就是必须先与阿月结下心契,而后才能摘下面具。

      “若是第一种情况,也就是阿月自愿被人摘下面具,那么摘掉面具的人就会在‘万象之面’上看到自己最惦念渴求的人或物,就像你、我、黄粱、南柯、胖婶和说书老头,就是这种;

      “若是第二种情况,也就是与阿月结下心契的人,他们摘下面具后,看到的就不再是心底最惦念渴求的,与之相反,他们在‘万象之面’上看到的,会是他们心底最恐惧排斥的人或物,通常来说,被人恐惧排斥的,往往也是人,毕竟,我总听到他们说阿月是形形色色的人,还没听谁说阿月是个什么物件,你也没听说过,对吧?”

      顾怀点点头,原来这便是坊间传闻月寻风时男时女、时老时少的缘由。

      少年被这新奇的话题深深吸引,已将刚才的尴尬与失落抛诸脑后,他满是好奇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那月大哥的脸究竟长什么样子?心契究竟是种怎样的契约?‘万象之面’为什么会让结了心契的人们看到恐惧排斥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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