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要有光》舒意欢

5、陆安安

　　雨稀稀拉拉的下了起来，逐渐密集。林桑忙把画纸卷起来，一边折叠画架一边指挥孩子们说：“下雨啦，都赶紧往楼里跑。”

　　“轰隆”一声打雷了，刚刚还晴朗的天一下子被乌云吞并，黑压压的天空。

　　夏天的雨，快的猝不及防。雨下大了，迅速而密集的雨水往下落。

　　孩子们没有第一时间跑走，而是留了下来帮林桑一起把画架收了起来，撑开背包方便林桑往背里放画架。没有帮上忙的孩子们自发两双手合上，做了一把“小伞”

　　孩子们手撑着“伞”，他们围了一圈，给蹲下正在收拾的林桑还有给林桑帮忙的孩子打“伞”。

　　落在身上的雨小了，林桑一抬头看到了孩子们撑起的“伞”，心里一阵暖意涌动。

　　她爱孤儿院的孩子就是这样，一些细节上总是让她感觉到温暖。

　　林桑加快手里的动作，在孩子们的协助下，拉上背包的拉链提起包站了起来。随着林桑的动作，孩子们收起了“伞”。

　　淋着雨，林桑和孩子们的衣服湿了一片。

　　林桑和孩子们往孤儿院主楼跑去。到了主楼楼道里，外面的雨声小了。林桑和孩子们在楼道停下，林桑把提着的背包放到了地上，抹了把雨水淋过的脸这才舒服了一点。

　　小女孩们的头发雨淋得湿漉漉的辫子成了一条，男孩们的头发尖上挂着雨水。上衣半湿。

　　孩子们围着林桑。林桑右手从女孩淋湿的头发上揉过，左手在男孩毛刺的头发上摸过。在孩子们干净懵懂的眼神注视下，林桑轻柔地叮嘱道：“你们要赶紧找林院长换衣服，要不然会生病的。”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孩子拿定主意——要不要找林院长。

　　“拜拜~”林桑微弯下腰轻轻地挥手，向身高到她腿的孩子们再见。

　　不和孩子们打招呼再见，孩子们不会走的。

　　每次林桑到孤儿院走的时候，这群孩子们都会跟着她来到院门口，在院门里不舍的和她再见，还有年龄比较小的孩子直接哭了出来。

　　每月都会来的林桑是孩子们的亲人。

　　“大姐姐，你不要走，我们一会儿来找你玩。”扎马尾的小女孩拉着林桑的手撒娇道。

　　围成一圈的孩子们眼神在林桑和小女孩身上。

　　林桑轻轻晃了下和小女孩握着的手，眼睛弯起，嘴上露出一抹笑说：“好呀。”

　　她会在楼道里等孩子们的。

　　小女孩松开了手，和周围的孩子们跑开。刚离开林桑一点距离，就有孩子扭头确认身后的林桑还在不在楼道里。

　　林桑目光温和，嘴上有淡淡地笑容，看着孩子们离去。

　　最末跑着的陆安安，扭头黑黑的眼睛看着林桑，然后陆安安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向林桑跑了过来。

　　林桑大大的疑惑——他怎么又回来了？

　　陆安安跑到了她的面前，仰头看着她，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陆安安手指指向林桑半湿的上衣，转头又指向安静地楼道，林桑静静地看着陆安安的动作。

　　林桑是知道陆安安要表达的意思——她的衣服湿了，要往楼道里走去换衣服。

　　陆安安拉住了她的手，要拉林桑往楼道里走。林桑没有动。

　　陆安安扭头疑惑地望着林桑，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为什么不和他走。

　　林桑蹲下来和陆安安对视，林桑指着身上的衣服，又指向楼道，然后双手在身前摆了摆，没有的意思。

　　孤儿院是没有她的衣服的。

　　陆安安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点了点头。

　　陆安安明白了她的意思。陆安安松开了她的手，转身跑走了。

　　林桑望着陆安安远去的背影疑惑——陆安安和其他孩子不一样，好像对她有一种更加深刻的感情，相比较于其他孩子，陆安安更关注她也更亲近她。

　　可是，她没有一点有关于陆安安的记忆。

　　林桑肯定车祸前她和陆安安的关系一定很好。

　　要去医院里检查一下脑子了......出车祸后，她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情。林桑想着。

　　楼道里只剩下了林桑。林桑拉开了地上黑色背包拉链，把折叠的画架取出，撑开了画架，又从背包里拿出A4大小的画板放到画架上。

　　林桑找出背包里卷成圆筒的画纸，打开画纸放到画板夹住。回忆着王子旭抱着腿坐在草坪上的模样，林桑继续作画。

　　在下雨前，王子旭的肖像只画到了一半。

　　楼道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下着，夏天的雷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林桑手里拿着素描笔，仔细地在画纸上绘画着。

　　“嗒、嗒嗒.....”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林桑笔停下，此时王子旭的肖像画大部分完成了，林桑的笔尖停在王子旭的鞋上。

　　林桑抬眼，楼道里出现了两个孩子——抱着灰色毛绒薄被的陆安安和提着粉色水壶扎着马尾的小女孩。两个孩子换上了新的上衣和裤子。

　　两个小朋友快步跑向林桑。

　　陆安安和小女孩跑到林桑跟前，气喘吁吁。小女孩明亮的眼神认真的看着林桑说：“院长说要带热水给大姐姐喝，大姐姐，你看，我把热水给你带过来了！”

　　小女孩邀功一般地提起手上粉色印着动物图案的水壶带子，给林桑看。

　　林桑微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头，接过了小女孩的水壶，拿在手里。热水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谢谢你啊，晴晴。”林桑温柔的道谢。小女孩的名字叫何晴晴。

　　林桑弯腰把水壶放到了地上，接过陆安安手里灰色薄被，抱在了怀里。

　　注意到笑起来的陆安安，林桑心里好奇起来——陆安安抱着被子过来，他要做什么？

　　林桑眼神询问地向何晴晴看去。

　　“陆安安是想你披上被子，”何晴晴解释说，“我看到了陆安安去找院长，指着衣服又指了楼道，之后院长抱着被子给了陆安安，陆安安把被子抱给你了。”

　　“我知道了！陆安安是看你衣服湿了，想让你披上被子，不要生病了。”

　　何晴晴说完笑了起来，圆圆的小脸上一片喜色，似乎发现了鲜少为人所知的秘密一般。

　　“你真聪明啊，晴晴。”林桑歪了一下头，脸上为小孩子单纯的快乐微笑。

　　何晴晴的双手身侧大幅度的晃动，圆脸上的笑容没有下去，为林桑夸她而感到高兴。

　　林桑打开薄被，披在了身上，两只手臂挽着薄被。薄被紧贴身上，消散的体温渐渐回暖。

　　林桑蹲在了陆安安面前，蹲着才和她身高持平的陆安安脸上有淡淡的笑，看到林桑就是很开心的样子。

　　林桑似乎在陆安安的眼睛里看到了清澈见底的河水。

　　林桑抬起手，胳膊上挂着的灰色薄被成了一面柔软的墙。林桑揉了揉陆安安柔顺的头发，道谢道：“谢谢你啊，陆安安。”

　　陆安安一下子抱住了林桑。林桑揉着陆安安的手顿住，停在了陆安安后脑勺的空气中。

　　楼道里是一幅静默的画。

　　林桑和孤儿院的孩子们感情深厚，但是太亲密的举动是没有的，陆安安却对她做了两次亲密地拥抱，动作熟稔，陆安安很熟悉的拥抱她。

　　这次林桑只停顿了一两秒，逐渐熟练地抱住了陆安安。几秒钟之后，陆安安松开了林桑。

　　蹲在两个孩子面前的林桑拿起放置在身旁的水壶，按上水壶口上大大的粉色按钮，这是水壶的开关，水壶的盖子弹开，林桑对着壶口喝了一口水。

　　温热的水入咙，身上也没有那么冷了。

　　林桑站了起来，对着看着她的陆安安和何晴晴说：“我要继续画画了，你们可以自己玩。”

　　“好的，大姐姐。”何晴晴说。她能听明白林桑的意思。

　　而聋哑孩子陆安安是听不到林桑的声音。陆安安睁着一双明亮黑黑的眼睛望着林桑，看到何晴晴对着林桑说了什么。

　　陆安安听不见，求助的扭过头看着何晴晴。何晴晴看到陆安安的眼神立马就反应过来，何晴晴对着陆安安两只小手比划着手语。

　　楼道里万籁无声。

　　林桑看着她面前的两个孩子，面对面地用其他的语言沟通。林桑的视线落到了何晴晴灵活比划动作的小手上。

　　她认真看着，心里默默在记何晴晴手上的动作，学习简单的手语。

　　“玩”的手语是这样比划的——左手和右手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同数字“六”的手势一样），双手重叠交替转动。

　　何晴晴伸出手指指陆安安，然后又指着自己，何晴晴比划出“玩”的手语。

　　陆安安一下子就理解了，陆安安扭头朝林桑点点头。

　　林桑微笑拿起素描笔，站到了画架后面。林桑在画纸上接上刚才没画完的铅笔线条继续绘画。

　　画架前面，何晴晴拉着陆安安的手想走，陆安安直直地站在画架前，身体像一棵树。何晴晴没有拉动陆安安。

　　何晴晴向陆安安比划手势：你怎么不走？

　　陆安安比划手势：我不想离开大姐姐。

　　何晴晴缓慢地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

　　何晴晴比划手势：那我和你一起在大姐姐旁边陪着大姐姐。

　　陆安安连着点了两下头。何晴晴拉着陆安安的手来到房檐之下，楼道边缘的台子上坐下。

　　外面的雨小了，从房檐下滴落的雨水打不到陆安安和何晴晴的腿上。雨水落到了楼外的草地上。

　　两个孩子在台子上没有闲着，他们用其他的语言“手语”聊天。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林桑停下了手里的笔，抬眼想放松一下眼部，一下子就看到坐在她旁边楼道台子上的陆安安和何晴晴。

　　林桑看到两个小朋友比划着手语沟通，陆安安不时的笑笑，何晴晴也笑着。

　　两个孩子聊天很开心的样子。

　　林桑的视线放回了画纸上，她的画画完了，王子旭抱着腿的肖像画画的惟妙惟肖。

　　林桑握着笔，打开画板上的夹子，取出画纸卷起来蹲下身放在了黑色背包里。站起身，林桑取下画板，放到地上，把撑起的画架在地上折叠起来。然后蹲下身把画板和画架放进了背包，拉上拉链。

　　手拉了拉两只胳膊挽着的灰色薄被，薄被紧了紧披身上。林桑来到陆安安的身边，坐下，胳膊上的薄被在蜷起的双腿上一左一右的分开。

　　陆安安感受到有人贴近，他停下了手上比划的动作，明亮的眼睛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