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如她》力粒

1、第 1 章

　　那是2016年。
　　人类探测到引力波，了解到火星上存在巨大冰层，发现了最近的类地行星。
　　白启明没日没夜缩在房间角落那张深棕色的懒人沙发上，啃史蒂芬·霍金写的《宇宙简史》。

　　“叫你好几声了，快下来。”
　　“知道了，妈，带着耳机呢，没听见。”

　　他起身，身形瘦削，个子蹿到一米七八，心里还卯着一股劲要冲刺到一米八。
　　他边装饭边看时钟：“妈，一会我打球去啊。”
　　为了这两厘米，他每天放学都和死党李斯文在球场扣篮。
　　再然后，他就回家冲澡，把一身汗涔涔的校服扔到洗衣机，开始出神地读书。
　　白启明的校服总是干干净净，和别的男孩不一样，他的衣服从不泛黄，没有霉点，也没有异味。

　　白启明坐下，抓着筷子扒拉，着急忙慌。
　　“就有那么急？”他妈笑道。
　　他嘴巴塞得满满的：“吃完再看几页书。”

　　他是学生时代最容易被人遗忘的那种人，除了邻居李斯文之外，他几乎不和学校里其他人来往。他对男孩们讨论的NBA、电竞赛、买游戏充皮肤，或者是隔壁班的班花都一概没有兴趣，当然了，其他人对他也没有任何兴趣。

　　客观来说，他长得挺帅。
　　特别是鼻子，又直又挺，鼻头圆润玲珑，是盒形鼻。
　　眼睛也漂亮，瞳孔黑亮，眼神中有天然的善意与深情，好像无时无刻都水盈盈的。

　　在年级里，李斯文比他出名的多。
　　李斯文是青春偶像剧里的典型男主，年级第一，优秀上进。
　　篮球比赛一等奖，钢琴比赛一等奖，魔方比赛一等奖.......
　　他的成长手册，奖项那一栏每年都填不下。

　　他们就读的学校是本地最好的高中，明德中学。
　　白启明的父母对他没有太多的要求，明德中学的重本率高达百分之九十，每年考到清华北大的就有二三十人。他成绩在校内虽然一般，但考个本省的重点大学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放纵他肆无忌惮地看所谓的“闲书”。

　　“吃完了，妈。”他放下筷子，埋着头又晃悠上楼。
　　桌上的鱼依旧完整。
　　“又挑食？没吃鱼？”
　　他的声音从微掩的房门里传来：“妈，不吃鱼也不会饿死。”
　　何芳无奈耸耸肩，目光柔情地望着他的房门，嘴角含笑。
　　简直跟他爸一模一样。

　　“对了，我跟你说的事你放心上啊。”
　　“知道了，妈。”他一双眸子清清冷冷，钢笔在指尖打转。

　　***
　　早晨。
　　办公室里站着一个穿着浅黄色校服的女孩，扎长长的马尾。
　　肌肤白皙，气场冷静强势。
　　长相像小白花，笑起来一副天然无公害的样子。
　　跟人对视，稍不加掩饰，又露出马脚。眼底流露出厌倦和防御。

　　秦老师是她的新班主任。
　　是个微胖，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
　　“那个......你怎么穿这衣服来了？”他尽量抑制语气中的责备。
　　第一天转校，她还穿着八中的旧校服。

　　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办公室来往的学生。
　　一身浅黄在一众白衣中，特立独行。
　　嘴角不经意翘起。

　　“你在这等一会，我去拿个资料。一会上课前，我带你先认识新同学。”
　　“好的。”她擅长装乖，捣蒜般点头。
　　秦老师刚背过身没走远，她就饶有兴味地一挑眉，抓着书包跑了出门。

　　等秦老师抱着实验道具走到门口，却不见那淡黄身影：“人呢？”
　　一路人甲说：“那女孩刚刚跑回八班了，老师。”
　　秦老师略有惊讶，心想，来了个不好惹的。

　　***
　　八班门口。
　　学生们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的淡黄身影。

　　“那不是八中校服吗？”
　　“她是谁啊？”
　　“好漂亮啊。”

　　高栖然眉清目秀，明眸皓齿。
　　跑起步来，细碎的发丝微微凌乱，更显得楚楚动人。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犀利，让人不敢造次。
　　拦下她询问情况的人，一个都没有。
　　大家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视线追随着她。

　　抬头。瞥见八班的班牌。
　　她毫不犹豫推开前门。
　　像一道光一般，流泻而来。

　　并且来势汹汹。
　　原本喧闹的课室被重重的推门声镇住，寂静无比。
　　未醒的、发呆的、背书的、补作业的......
　　统统抬头看着这个漂亮女生。
　　门口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群。

　　只听她说：“你好，我找人。”
　　声音清脆、得体。

　　“找谁？”就坐门口的女班长顺势问她。
　　她双手在裤袋里翻找，最后掏出一张白色字条。
　　人群跟着焦急，低压压议论着：
　　“她拿什么？”
　　“要找谁啊？”

　　她展开字条，微微抬高。
　　晨光透过字条，把那一串名字照得透亮。
　　“我找白、启、明。”
　　念起来有些生疏，音调稍微拖长。

　　班长重复一遍：“白启明！”
　　目光投向角落的男生。
　　那男孩眼眸漆黑如墨，稳稳当当从座椅上起身。

　　窗外看热闹的人群紧紧盯着他。
　　可他不顾那些眼光，只看着高栖然一人。
　　望着她一身显眼的淡黄校服，不仅微微皱眉：
　　“她这是做什么？”

　　两人面对面站着。
　　少年身姿颀长，校服洁白，连鞋带都白得亮眼，并且绑得一丝不苟。
　　他的目光冷峻、疏离。
　　准确来讲，不太想搭理她。
　　却又骑虎难下，不得不回应。

　　“就是你？”高栖然歪歪头，语气不详。
　　“嗯。”少年双手插兜，懒懒地斜睨她。“你就是那个转校生？”
　　她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你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白启明不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盘，移开目光：“找我什么事？”
　　高栖然拎起背包，不待他反应，就抛到他怀里。
　　他急忙双手接住，才没让书包落地。

　　再抬头，那女孩却含笑，轻快地说：“交给你了。帮我找个座。”
　　“我？”他语气有些无奈。
　　“不然呢？”她理直气壮地说。“你们班主任还等着我呢，先走了。”

　　小白兔一般小跑着逃脱。
　　剩白启明一个大直男在灼灼目光中，抱着她的粉嫩书包，尴尬地回到座位。

　　他妈是说叫他多关照朋友的女儿。
　　也没说是这么个关照法啊？！

　　她故作善意而实则霸道的神色还在他脑子里一幕幕回放。
　　白启明望着那书包，吐口长气，坐下伸个懒腰。
　　目光移向窗外。

　　***
　　清咳两声，秦老师开口：“大家先停一停。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白启明靠在椅背上，把椅子微微向后倾斜，用很小的幅度摇晃，眼睛落在她身上。

　　很白。白得像是一辈子没晒过太阳。
　　双腿细长，很规矩地站着。
　　有台风，简直像晚会的主持人。
　　手腕上戴一只银手镯。
　　他心想，违禁品。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上“高栖然”三个字。
　　栖是个多音字。
　　好在秦老师又读了一遍，和“希望”的“希”同音。

　　“白启明，我听栖然说你给她找了个位置，是吧？”
　　“啊？”突然被点到，他还有些懵。
　　“就你旁边，是吧？书包都放在那了。”班主任笑吟吟地把高栖然往这个方向推。
　　“......”
　　就这样，两人坐在一起。

　　早上那么轰动地在人群里把他叫出去。
　　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跟他说。真是奇怪。

　　白启明托着腮帮子，眼神扫过高栖然。
　　额头饱满，眉心跟鼻尖连成漂亮的弧度。
　　他本来就是爱发呆的人。
　　有时候看一会天空，心就飘到宇宙去了。
　　这会也莫名发起呆。

　　“你看够了没？”她不爽地问。
　　白启明回过神，收敛目光：“我习惯发呆了，不好意思。”

　　“别把人当傻子，我有眼睛，看得见你在看什么。”她面露愠色，但还是给了他面子，说话声音不大。除了他，没人能听见。
　　“懒得跟你说。”他揉揉眉头。
　　“敢做不敢当，懦夫。”她不屑地盯着他，眼底带有挑衅。
　　白启明不明白她为什么脾气这么大。
　　但他很不喜欢高栖然高高在上的语气，双眸冷漠地回应她。

　　“我问你，看够了吗？”
　　淡淡的疏离在眼眸中渲染开，她愤愤地说。
　　受不了她的诬陷。
　　白启明干脆轻挑眉间，脸凑上前去，漠漠开口：
　　“没看够。”
　　吐出的温热气体吹拂在高栖然侧脸。
　　一瞬间酥麻。

　　她上身后撤一步。
　　脸上隐隐发烫。
　　那人却毫发无伤，自顾自转着银色的钢笔。
　　乘胜追击来一句：
　　“怎么说，大小姐？我现在是看，还是不看啊？”
　　白启明五官硬朗，脸型俊俏。
　　不说话的时候倒显得温润如玉。
　　一说话简直像个、像个......

　　高栖然定定睨他一眼：“无赖。”
　　他“哼”一声，轻松地笑开，扬起嘴角。指尖翻动一本天文书的书页，沉声道：“彼此彼此。”
　　想起早晨她那副来势汹汹的样子，当真像个无赖。

　　下午放学。
　　两人收拾东西。
　　那“无赖”竟然主动对她说：“一起走？”
　　“啊？”她一头雾水。
　　他是哪根葱啊？
　　两人见面第一天，闹得这么不愉快，还要一起走？
　　白启明行云流水背上书包，一丝不苟整理好校服，直到没有一条褶皱。
　　抬眸，一副下定决心不计前嫌的样子，挠挠头发，语气平缓认真：
　　“走吧，毕竟我妈要我对你负责。”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