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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讨厌的人想要留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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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黎是和徐佳妙一起回北林的。
难得回来一次,宋悦辰被爷爷奶奶扣在了老家,为表尊重,柳黎不得不坐上了徐佳妙的副驾。
一时无言,柳黎望着车窗外发呆,视线里那些半新不旧的高楼一点一点变成平房和田地,到最后上了高速不见一点人烟,柳黎忍不住笑了一声。
徐佳妙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柳黎似有所觉,回过头就见她看自己的脸上带着点好奇:“在想什么?”
“专心开车,”柳黎伸手拨正她的脸颊,然后才回答,“还好我们不是在拍公路片,不然一定票房惨淡。”
“情侣大概会看吧。”徐佳妙接下话,“情侣们好像总喜欢看那些无聊的片子,虽然我一点都不觉得和妳在一起时会无聊。”
柳黎不说话了,手指点上车窗却不知道该画点什么,于是食指在一处玻璃上停顿良久,才画下一道迟滞的横线。不过徐佳妙的车窗很干净,那道横并未留下痕迹。
骗妳的。
柳黎在心里道。
我在想,尧山这样陈旧质朴的地方,竟然也能孕育出一个矜贵漂亮的妳。
被徐佳妙送到小区楼下,柳黎犹疑片刻还是提出了上楼邀请,她想她们现在算是相熟的朋友了,必要的形式似乎应该有一下。
只是没想到徐佳妙当真不客套,跟着她一路上了电梯,电梯里恰有柳黎相识的阿姨,柳黎打了招呼,徐佳妙也跟着攀谈了两句。
比柳黎还要热情。
但柳黎深知一切乖巧懵懂都是徐佳妙伪装的假象,因为当二人停在柳黎家门口时,这人看着给自己找一次性拖鞋的柳黎,忽然将一只手搭上了门框,颇有点封闭这个小小空间的意思。
“芽芽,我记得妳说过妳喜欢女人。”
柳黎翻鞋柜的手一滞,然后木着一张脸抬眼看她,是很坦然的神情:“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是晚上9点21分,如果我是个男人,刚刚陈阿姨很可能就会认为我是妳的男朋友了……”
“哦。”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柳黎又垂下眸去拆一次性拖鞋,她反应平平,至少不是徐佳妙期望看到的样子,虽然她也不清楚徐佳妙究竟想看到自己有什么反应。
将拖鞋递给徐佳妙,柳黎补了句:“妳们直女好像总以为女同会喜欢自己。”
徐佳妙一愣,旋即露出一个笑:“妳怎么确定我一定是直的呢?”
我当然确定。
柳黎心想,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妳们直女中也总有一些人喜欢直装姬。”
徐佳妙不说话了,蹲下身低头换起了拖鞋,柳黎看着她的发顶,蓦地笑了起来。
“如果妳是个男人,那此时此景也只能说明妳是个急色鬼。”
“也算事实。”徐佳妙应了一声,起身后视线凝在柳黎脸上,直到柳黎开始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她才扬起嘴角:“妳这张脸就是国色。”
“妳倒是总能找到新的角度取笑我。”
柳黎懒得看她了,拎着东西径直入门,留她一个背影。徐佳妙紧紧跟上为自己辩解:“妳确实长得很漂亮。”
“我知道。”柳黎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冰箱,“可乐还是牛奶?”
徐佳妙欺身而上,一只手越过柳黎伸进冰箱,拿出一瓶气泡酒,在柳黎眼前晃了晃:“我比较想喝这个。”
太近了。
柳黎下意识向后倾了下,又被徐佳妙拉过来,身高差使她正对着徐佳妙的脖子,一片莹白的肌肤,比冷藏室的灯要更晃眼。
柳黎掀了掀眼皮,视线集中于那瓶酒,徐佳妙的脸被无限虚化,终于已经看不真切。
“妳开车来的。”柳黎说。
徐佳妙放下酒对着她笑:“所以说我是急色鬼嘛。”
四目相对,柳黎沉静不语,脑子里却多了点大胆的、连不成片的念头。
亲她一口就老实了。
这么想着,柳黎的眼睛也不自觉聚焦在徐佳妙的唇上。
“好啦,”徐佳妙率先后退一步,又将手探进冰箱,“逗妳的,我喝矿泉水就好。”
柳黎莫名有点惆怅,眨了眨眼将那点心情赶出脑中,柳黎转头从恒温壶里给徐佳妙倒了杯热水,将人按在放了软垫的餐椅上。
“天冷。”柳黎说。
徐佳妙于是捧着杯子乖巧坐下,不算很高的温度,握在手里像个暖手宝。
两个人于是更捧着杯热水,四目相对,空气被她们的沉默凝固了。
“那个兔子灯——”徐佳妙忽然开口。
柳黎立刻看她。
徐佳妙表情有些不自在:“那个兔子灯,妳还要改成床头灯吗?”
柳黎隐约觉得自己抓到点什么,顺着她的话提问:“现在可以吗?”
“随时可以。”徐佳妙舒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于是两人翻出了柳黎拿回来的兔子灯,柳黎又去翻了工具箱,徐佳妙花了点功夫拆了提手和灯管,准备安新灯管时才发现电极片晶体管之类的东西柳黎通通没有。
“一般人家里都不会有的。”柳黎以眼神控诉。
徐佳妙有点尴尬:“那我们现在去买?”
“11点了,妳觉得外面还有几家店开着。”
“那我下次买了材料再来帮妳改?”
“嗯。”柳黎开始收拾工具。
“那……我先走了?”
“嗯。”柳黎提起工具箱放进抽屉。
徐佳妙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然而柳黎家小得可怜,还没回几次头她就站在门口了。
“芽芽,我走了。”
“嗯。”收完工具箱的柳黎转头看她,点了下头以示告别。
徐佳妙又扬起她惯有的营业微笑:“不送送我吗?妳们小区的路灯好暗,我怕黑,会迷路。”
柳黎就立在那儿看着她演戏,见徐佳妙脸上的笑越来越僵,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再看徐佳妙时脸上已经有了点儿倦意。
“徐佳妙,不要对我用心机,我不喜欢这样,猜来猜去真的很累脑子。”
徐佳妙一时无言,几秒钟后僵直着身子沉声开口,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我想留宿,可以吗?”
柳黎耸了下肩:“如妳所见,我家很小,就一个卧室,连沙发都没有。”
但是有一块很大很柔软的地毯。
她没说拒绝。
僵硬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徐佳妙快步走到柳黎跟前:“没关系,我可以睡地毯,或者打地铺,如果妳心疼我——我们可以一起睡床。拜托,我明天清早还要回学校,实在想早点休息。”
“以前怎么没见妳这么……会顺杆子往上爬。”柳黎忽然想到老家长辈曾说过的俗语。
“所以妳更该好好地了解我。”徐佳妙说着按住她的肩,“那么美丽善良的芽芽同学,请问妳愿不愿意给弱小可怜的妙妙同学一根杆子呢?”
柳黎被这句“妙妙同学”逗笑,没说话,但从抽屉里翻出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具放在了桌上。
徐佳妙粗略看了下,牙刷牙膏试用装沐浴乳等一应俱全,甚至净是些大牌小样,看起来像是认真准备过的。
“妳装备好齐全,以前是不是没少收留别人。”
“有个朋友长期出差住酒店顺了不少,上次给我送特产时撂下的。”
徐佳妙肉眼可见开心了不少,柳黎莫名,但也懒得管她。
“浴室在那边,睡衣我穿过但洗干净了,妳将就下。”
“不将就。”徐佳妙笑呵呵接过。
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柳黎的压缩版浴室,徐佳妙很快就从浴室出来了,尽管睡衣比常服要宽大不少,柳黎的睡衣穿在她身上还是有点小。
她头发还是半湿的,零星水滴沿着脸颊滑落打在衣服上,于是本就小的睡衣有了点贴身的效果。
有点滑稽,并非贬义。
柳黎眼里多了点笑意。
很会顺杆子往上爬的徐佳妙立刻发问:“所以妳真的忍心让我睡地毯吗?”
“先吹头发。”柳黎把吹风机插上,伸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招。
地毯确实很柔软,那是柳黎专门为自己构建的一小方休憩地。无事的周末,或者下午或者黄昏,柳黎会躺在上面,在天花板上投屏电影或者动画片,不一定是真的认真看,只是发呆,然后晒太阳。
为了这点阳光,柳黎租房时看了二十多家房子。
但是这些事情徐佳妙不知道,她只知道穿着睡衣坐在地毯上的柳黎很柔软,温暖贤良,用贤良来说女生在现在似乎不算是个好词,但徐佳妙想不到别的了,她的大脑很空,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好像又有了一个家。
和她家那种热闹不同,更私密、更沉静,更容易——
滋生欲望。
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得徐佳妙一跳,她轻轻摇了下头,快步贴过去,用自己刚洗过澡的被水浸润的眼睛看柳黎,她将自己的身体压得很低,于是柳黎无端多了一点自己比她要高的错觉,好像自己是控场的那个人似的。
“妳给我吹吗?”
“徐佳妙,在我这儿可当不了大小姐。”
柳黎说着往后错了一点,她平衡力不太好,手没撑住便摇摇欲坠倒在地上,所幸地毯够大够软,于是全场零伤亡。
柳黎有点尴尬,立刻逃到了浴室:“我先去洗澡。”
徐佳妙也不强求:“那我给妳吹头发?”
“我不喜欢吹头发。”
然而柳黎的拒绝毫无作用,才一出浴室她就被徐佳妙抓到了地毯上。
“不吹风会头疼的。”
徐佳妙说着将吹风机打开,低温档的风很柔,徐佳妙的动作比风更柔。
好像有点儿暧昧。
这种想法转瞬即逝,很快地就被柳黎拂过了,她阖着眸,整个人的声音都被热风吹熨帖了:“要不要睡床?”
身后的徐佳妙从善如流:“我可以理解为妳在邀请我吗?”
柳黎无语到想发笑:“妳能不能少看点小说啊。”
“小说不背锅啊,单纯是因为我色。”
“那为了我的人身安全,妳还是离开最好。”
“我开玩笑的,”徐佳妙举起手,“我发誓我会比吃了安眠药都老实的。”
柳黎短促地皱了下眉,她不太喜欢这种形容,但还是领着徐佳妙去卧室,拿出一床被子。
“妳运气很好。”柳黎说,“我上周才晒过的,如果妳来得太早或太晚,那它就只会有柜子里的甲醛味了。”
“我也觉得自己幸运过头了。”徐佳妙毫不客气,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快乐地躺在床边一角。
“没有‘过不过头’,我关灯了。”
柳黎说着躺上另一个角落,两人之间界限分明,这床分明不大,但是能放下三个像她们这样侧躺的人。
身后忽然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柳黎绷紧神经,几秒后并未察觉到徐佳妙的靠近,她似乎只是翻了个身。
柳黎放松下来。
“真好。”徐佳妙忽然开口了。
柳黎翻过身去看她,这人把自己裹得很严,像是个寿司,不知道是怕冷还是担心自己睡相不好。
黑夜里她的眼睛很亮,柳黎盯着她,听到一点儿不甚明晰的笑音。
“还好我不是个男人。”徐佳妙道。
柳黎“嗯”了一声,直觉让她不想再继续谈下去,她想她应该是有点儿困了。
徐佳妙却还很清醒:“柳黎,妳真的喜欢女人吗?”
“嗯。”
柳黎应了一声,在徐佳妙再次开口之前打断她:
“徐佳妙,我困了。”
接着又像是怕她再说句什么似的补充了句:“我现在就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