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天性真诚》萌木

16、第 16 章

　　于是，第二天整理停当后，艾洛达就开启了前往王城的步伐。

　　和魔王交涉的结果，艾洛达带着维斯佩罗独自前往王城，她保有和赫来尔签订契约的资格，过程中赫来尔可以监控艾洛达遭遇的一切情景；如果时机合适，艾洛达可以向赫来尔请求签订契约，请后者清除索姆迪在王城的党羽，价格还是任意一个愿望。

　　自己未必能完成，但至少要试一试。
　　这是艾洛达最后的决断。

　　不知道是不是赫来尔也知道这是一场恐怕会有去无回的道路，起了个大早亲自陪着艾洛达走到了魔界的边界，给艾洛达送行。

　　一路两人都是无话，艾洛达少见的没有没话找话，只是沉默地和赫来尔一起走在走一步少一步的路程上。

　　艾洛达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赫来尔在魔界相处的时间，心里难免涌起了一阵酸涩。

　　可能是死到临头了对自己也变得诚实，她开始承认赫来尔对她的好，在这几个月里内心少见地柔软起来。
　　可能赫来尔一开始确实是打算把自己送回天界的，只是中间出了岔子才沦落至此，自己跟她本来也是毫无瓜葛，赫来尔也没必要告诉自己堕天的详情。

　　至于自己在魔王城的几个月……艾洛达回想起来甚至觉得有点想笑，她也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毕竟艾洛达光顾着被戏耍了，根本没空想被同胞算计、被天界抛弃的事，也没空愤世嫉俗。

　　要么说赫来尔是魔王呢，最擅长诱惑人堕落的手段。想要诱惑艾洛达堕落，这样每天吵吵闹闹、过家家一般的时光恐怕是最吸引她的。

　　这几个月被困在魔王城的原因，是赫来尔想保护自己不被抓住、还是诱导自己堕天，事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离开这里，赫来尔对她的所有算计都会落空。

　　……包括魔王诱惑自己也是，可能对于赫来尔而言这只是引导堕落的把戏，自己真去质问了反倒会被嘲笑太过天真。
　　但可能是因为此行艰险，艾洛达也想至少做一场美梦自欺欺人了。

　　抱着众多想法，艾洛达神情飘忽地前进，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魔界的边界，直到背后赫来尔停住脚步才如梦初醒。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艾洛达。”
　　赫来尔还是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微笑着，丝毫没有生离死别的情绪。

　　艾洛达看着她的表情，甚至有点怨恨起赫来尔。

　　这里就是赫来尔能活动的极限了，再往前一步就是人间，魔王被神明发觉后就会被天雷劈中。
　　在这里的时光中艾洛达也认识了许许多多的恶魔，他们堕落的原因各不相同，而其中很多都是因反叛被流放至此。世间不尽如人意的事数不胜数，许许多多没能达成完美的结局就已经画上了句号，而这里就是那个句号的集合。

　　其中最不甘心的一位，恐怕就站在自己眼前了。

　　但是这种时候她居然好像也无动于衷，似乎是因为千年前的堕天心死了一般。艾洛达又想起她们共度的时光——平心而论她确实是感受得到赫来尔的好的，只是当日恐怕她就算计好了，连同今日对赫来尔的同情一起，恐怕都会变成最后二人谈判的筹码。

　　艾洛达直到现在才生出些怨天尤人的心情来——
　　明明谎话连篇的是赫来尔，为什么好像自己才是受惩罚更多的那个？
　　难道上天真的不遂人愿，只有像艾迪、鲍勃那样会说谎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艾洛达心中的感情积累到了极点，顿时似乎有种预感——只要走出这一步，无论结果如何，这些心情估计都无法再提起了。

　　她想起赫来尔说起自己心上人的话，想着最后的时刻被笑话也不算什么了，便深吸一口气，诚实开口道：“殿下，这些天承蒙您的照顾，我其实……”

　　“艾洛达。”出乎意料的，赫来尔打断了她的话。

　　艾洛达的内心百感交集，本身就颇为动摇，被打断之后再难鼓起勇气了。她站在原地低头失落着，等着赫来尔最后再来点有用没用的话。
　　结果赫来尔却迟迟没有下文，让她疑惑地抬起头来。

　　赫来尔见艾洛达抬起了头和自己目光相对才满意点点头，她依旧是那副优雅而又平静的笑容，对艾洛达道：

　　“这个时候，要说‘武运昌隆’。”

　　艾洛达怔住。
　　确实是标准的魔界风格。

　　每次出手都是孤注一掷的豪赌，如果回不来，下面的话也不必说了。
　　不过艾洛达也察觉了自己临上战场还在胡思乱想，也太不像样了。

　　“那么祝我武运昌隆。”
　　艾洛达收起内心的不安和动摇，带着维斯佩罗向王城进发了。

　　她依旧是上次一样化作人形披上斗篷进入了王城。王城现在属于戒严状态，对人间只能进不能出，力求把索姆迪封堵在内。

　　其实天界并不知道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是索姆迪，也并不能封堵其向魔界的去路。但他既然龟缩在王城里而不是躲在天高皇帝远的魔界，必然也和魔王起了矛盾，故而天界并不害怕幕后黑手逃向魔界。

　　至于抓不抓艾洛达，那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天界又不知道艾洛达到底有没有勾结恶魔。

　　艾洛达进了王城，见城内居民皆是闭门塞户，几乎全都进入了避难状态，大街上了无人烟，她也顺着暗巷和小路潜入王宫，毕竟被天界和敌人抓住都很难收场。

　　她此次潜入的目标是艾迪——毕竟攻击敌人要从薄弱处开始。现在索姆迪也到了危急之秋，如果不能过这一关，他们的谋划也算破产了，艾迪作为被金苹果要挟的从犯必然最为动摇。

　　艾洛达并不擅长战斗，能动嘴解决的事最好还是别动手。如果能劝降艾迪交出金苹果，那么他就还有回头的余地，自己也可以平反，和天使们汇合之后解决索姆迪残党。

　　小心翼翼地潜入了王宫，艾洛达却发现王宫已经被天使和神明们占领了，只有少数几个王族在接受天使调查，剩下的都是巡查的天使。

　　艾洛达战战兢兢地在王宫里潜行，却始终不见艾迪的身影。她倒是看到鲍勃和国王了，两个人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国王就从没出过鲍勃的视线。
　　看来有了鲍勃担保，国王的信用是无法撬动的……

　　艾洛达趴在走廊拐角内心嘀咕道。

　　她正在思考艾迪的去向，突然艾洛达脑中传来了赫来尔急促的命令：

　　“后退！”

　　艾洛达来不及想，猛地往后撤去，一道剑风已经向着她的位置飞来，直接削掉了她一截头发。

　　米歇尔展开六翼，随着剑风杀来了。

　　刚刚艾洛达根本就没发觉他在这里，要不是赫来尔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提醒，自己恐怕已经中招了。
　　他是怎么发觉的？！

　　艾洛达来不及想，有天使长这么一带头，全王宫的人都知道自己在这里了。

　　艾洛达一边往后摔去，突然灵光一闪大喊道：“我要死了，艾——”

　　她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伸出了一双手扯住了自己的斗篷，把自己往虚空中带去。

　　艾洛达重重地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一骨碌爬起来了。

　　她架起弓的手堪堪停下
　　——她赌对了。

　　她向艾迪求了援，对方没有置之不理。
　　她看着面前面容憔悴的神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你来这里干什么？！”艾迪脸色惨白，几乎是崩溃似的劈头盖脸来了一句质问，“你明明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艾洛达定了定神，放下弓箭坚定道：“我是来劝降的。”

　　艾迪闻言脸色更差了，他本就形容枯槁，听了这句话基本就和死尸无异。

　　艾洛达深呼吸，组织语言道：“你自己都明白。”

　　艾迪似乎是不愿相信似的摇了摇头，艾洛达见状没有继续，让他冷静了半晌才继续道：“你知道这条路风险太大，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没有杀我，给自己留了后手。”

　　“……不，不是，我只是不敢反抗他们……他们偷走了……”艾迪闻言更加恐惧了，几乎是战栗起来。

　　“对，他们偷走了金苹果，”艾洛达鼓起勇气努力说服，“但是我知道这一切的经过，你又知道其中内情，我可以作为你回归天界的投名状证明你的清白。就算夺不回来苹果，我们还可以供认真正的凶手，让天界保卫我们的安全。
　　“你还没有杀过人，有的是回头的道路。”

　　说到最后时艾迪表情明显动摇，艾洛达虽然紧张得直冒冷汗，但是也露出了一点胜利的微笑。

　　——正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门边响起，来人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狂奔着逃跑了。

　　被偷听了！

　　艾洛达顿时忐忑起来——如果刚刚门边的是天使，大可以把他俩一起抓起来审问；这样狼狈逃窜的，只有一个可能！

　　艾洛达没管她掏出弓箭时艾迪几乎被吓晕过去了，狂奔到门边还没认清背影，就是一记铅箭发射出去！

　　——果然是他。
　　国王发觉索姆迪吹弹可破的联盟出现了缺口，忙不迭地逃跑想先保全自己。

　　艾洛达没能抓住国王，巡查的天使们已经围了上来，只有铅箭精准无误地扎进了国王后心。

　　如果不能阻止他逃跑、也不能击溃保卫在他身边的天使，那就先撕裂他们的联盟！

　　鲍勃听到动静马上赶了过来，结果国王见了鲍勃却是脸色大变，拿起金苹果就见了鬼一样不要命地逃离。

　　艾洛达用弓架住一个天使的进攻，连忙拉开距离想要射出爱神之箭扰乱他们的攻势。
　　结果此时，远处却是传来了一声声呐喊：

　　“亲爱的，你怎么了？！”
　　“不要害怕，来我身边吧！”
　　“你为什么要跑啊？！”

　　中了爱神金箭的鲍勃在后面追，中了铅箭的国王抱着金苹果在前面拔足狂奔，一边声泪俱下恐惧地大喊道：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男同，退退退退退退！！”

　　鲍勃本来痛心疾首地展开翅膀狂追国王，听到国王回应之后却整个人愣住了。
　　他仿佛是失去了一切行动和生存的理由，头和向前追寻的手臂都耷拉下来，脸沉在阴影中看不见表情。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预感到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没顾上已经跑远的国王，鲍勃稍微抬起了一点头，嘴唇蠕动着，好像在嗫嚅着什么。

　　有几个胆大的天使走上前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鲍勃？”
　　“你在听吗？”

　　鲍勃缓缓抬起头，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
　　“我们约定好了的……”

　　旁边的天使没听清，想上前仔细听听，结果甫一看清鲍勃抬起的脸就吓得面色铁青。

　　鲍勃抬起了面孔，眼中已经毫无光彩，连原本眼白的部分也是一片漆黑。随着漆黑攀上了他的脸颊，一侧眼睛留下血泪。

　　他嘴唇变化的速度逐渐加快，口中的句子也逐渐成型，一句句地从口腔中喷涌而出，但是越到后来嗓音越来越邪异，最后发出的声音根本不像天使能发出，更像怪物的怒吼：

　　“为什么抛弃我……”
　　“为什么抛弃我？！”

　　随着一阵暴戾邪异的气流自鲍勃脚底喷射而出，他全身开始扭曲变化，逐渐变化成了恶魔的样子！

　　鲍勃堕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