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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闹市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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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出去看灯会。
江落雀跃万分。傅溶曾经吹嘘长安灯会一绝,不看就白活了。刘婶给小姑娘梳了个发髻,戴簪花,打扮得俏生生。府里的婆子们连夸她模样俊。江落提着裙子,跟一只花蝴蝶似得穿过楚王府,经过的众人都忍不住笑。楚王府一向庄严肃穆,难得来了个朝气蓬勃的孩子,让人看着就心里欢喜。
江落急着去给傅溶看衣裳。
门口马车已等候多时。江落以为傅溶在车上,抬腿冲了进去。
柳章端坐其中。
掀帘时,风扰动他发丝,像是画里的人。
江落晃了神,心脏陡然抽动。
没想到柳章和他们一起去看灯会。
说实话柳章长得也够招摇的,更别说他跟傅溶长得有几分像。不对,应该说傅溶像他。
侍卫道:“丫头,殿下在里面,你和小侯爷坐后面一辆。”
江落跑太快,侍卫拦没拦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了进去。
柳章道:“无妨。”
幸好柳章并未怪罪。侍卫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帘子。
江落反应过来,飞快收回自己准备给傅溶的笑容。
她表演了一场翻脸比翻书还快。
三个人挤一辆马车,柳章坐在中间,没有多余的位置可选。江落想要离他远一点,只能贴着帘子看窗外,尽量不发生视线交汇。她东张西望,有些焦灼,心想傅溶怎么还没来。二人独处马车内,气氛诡异。柳章闭目养神,江落忍不住偷看他,咬着自己的指关节。心里没法不生出怨念来。辟邪珠还挂在她的手腕上,像个摘不掉的炸药,随时要置她于死地。
罪魁祸首却气定神闲坐在她眼前。
江落横看竖看也不顺眼。
已经两次了,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次。柳章是看她处处忍让,觉得她很好欺负吗?使一些阴谋诡计,叫人有苦说不出,憋屈地死在他手里。不,她得做点什么。趁事情还没有更糟糕。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正好,这会儿傅溶没来,是个很好的机会。
江落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她试探道:“殿下。”
柳章微微睁开眼。
江落道:“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柳章道:“不要。”
“傅溶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江落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木盒。
“你送我手串,”江落双手捧着木盒,目光虔诚,“我也送你一个。”
“不必。”柳章对她的礼物毫无兴趣。
江落吹了一口气,盒子自动开盖。
里头静静躺着她送的礼物。
手串形状,黑灰色,几只首尾相连的蜈蚣,还是活的。千足虫缓缓缠绕,形成手腕粗细的环。江落郑重其事奉上礼物。蜈蚣飞向柳章手腕。黑色蜈蚣腿爬过玉白色的细腻腕骨,冰凉的口器探索柔软肌肤,试图撕开口子,啃咬皮肤。江落聚精会神盯着这画面,期待它狠狠咬柳章一口。柳章抬起手指,指尖迸发灵力。蜈蚣突然起火,眨眼间化为灰烬。
江落瞳孔中的火光如流星湮灭。
柳章轻轻掸去袖子上的飞灰,波澜不惊。
江落脸色沉了下去。
柳章望向她,目光似平湖般幽深不见底,带着点赤/裸/裸的蔑视和厌烦。他不屑于接江落的招,用眼神提醒她别惹是生非。这眼神强烈刺激了江落。柳章分明是看穿她来意不善,故意送她辟邪珠。警告她,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注定无法得逞。
傅溶掀帘而入,喊道:“舅舅。”
柳章嗯了一声,若无其事收回目光。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傅溶打扮得光鲜亮丽,身上叮叮当当挂满玉佩香包等佩饰,手握折扇,学那风流贵公子的做派。柳章却是一身素净。两人容貌有几分相似,气质大相径庭。在柳章面前,傅溶永远跟个长不大的孩童一样。他占据右边座位,与江落面对面,对方才马车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傅溶回长安后,听见有灯会,打算带江落出门逛逛。他让人问了柳章要不要一起去。柳章怕吵,大概率不会去。但陈叔来通传,说殿下也去。傅溶十分惊讶。
好多年没跟舅舅一块出去玩了。
傅溶既惊且喜,觉得舅舅这是老树开花,要融入他们年轻人。
居然愿意跟他们一块玩。
马车出发了。傅溶与柳章闲谈,偶然瞥见江落,他眼前一亮,笑道:“你这样还挺好看的。”
江落正暗自生气,指甲几乎掐进帘子里。她不便当着傅溶的面翻脸,忍下一口恶气,心里早已骂了柳章八百遍。他怎么敢烧掉自己的蜈蚣。江落深呼吸,强行转移注意力,把自己的心思全部挪到傅溶身上去。傅溶说她这样很好看。这让她心花怒放。
她想笑,却发现太生气了,根本笑不出来。
傅溶见她表情扭曲,要笑又不笑的,以为柳章训斥了她,道:“舅舅,她怎么了?”
柳章轻描淡写道:“她不想去。”
马车摇摇晃晃。
傅溶望着江落,觉得她这样盛装打扮,不可能不想去。
这又是在使什么性子?
江落性子乖巧,对他百依百顺。但女孩子家总会有些脾气的。
傅溶伸手捏她脸蛋,故意道:“你不想去?”
江落生怕柳章一句话把她打回家,忙道:“谁说我不想去。”
傅溶道:“我就知道。”
江落道:“你知道什么呀?”
傅溶道:“知道你贪玩,不可能不想去。”
三言两语,同傅溶聊起来。
江落情绪总算靠意志力压了回去。不管如何,玩还是要开开心心玩的。
江落决定暂时不理会边上那个讨厌鬼。
她凑到傅溶跟前,跟他挤在一块,眼不见心不烦。
傅溶道:“马车这么宽,干嘛跟我挤一起?”
江落伸手捏他下巴。“就要跟你挤。”
傅溶顿觉男子气概受到了挑战,挑起眉毛:“好哇,你敢捏我?”
“你不是说,因为喜欢,才捏我的脸。”江落认真道:“我也喜欢你啊。”
傅溶是说过这话。他觉得江落的脸捏起来特别好玩。本来是无心之言,开玩笑的。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江落正大光明说出口,当着柳章的面,他脸颊微红,仓促瞥了眼舅舅,忙规规矩矩收回手。他呵斥江落:“什么喜不喜欢。你给我坐回去,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江落恋恋不舍。
傅溶假装很忙的样子,揭帘看风景,怎么还没到。
柳章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长安灯会喧嚣热闹。傅溶和江落年纪小,都爱玩。他们下了马车,仿佛脱笼之鸟。哪里热闹就往哪里钻,买了这个又要买那个。傅小侯爷花钱如流水,跟班为他们提着大包小包。
柳章及其侍卫远远跟在后头,像一位看孩子的老父亲。
柳章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在人多的场合露面。但傅溶喜欢。陈叔常说小侯爷年纪轻轻没了娘,可怜,劝他多陪陪孩子。傅溶出门游历数月,刚给的奖励还是要给的。因此陈叔劝他去看花灯,柳章没有回绝。出了门,看傅溶在人间烟火中撒欢,挺快乐。
小孩子的快乐简简单单。
柳章注视他们活泼的背影。
难得有一个人,能陪傅溶那样闹。
傅溶在楚王府长大,谨遵禁令,很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他六岁入门修炼,天资非凡,又异常刻苦勤奋。连师祖也夸过他是个好苗子,嘱咐柳章好好栽培。柳章一直以最高要求约束傅溶。傅溶吃过不少苦头,年纪轻轻,修为达到了远超同龄人的水平。作为一名年轻捉妖师,傅溶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出门游历三个月,带回十枚大妖妖丹。这样的成就值得任何奖励。
傅溶还很年轻,他是需要陪伴和热闹的,这份关爱柳章给不了。柳章本性孤僻冷淡,习惯当一位严师。让他硬是放下身段,跟傅溶欢欢喜喜打成一片,恐怕也很困难。
陈叔一直觉得傅溶很可怜,说:“有个小丫头,陪小侯爷开心,倒也不错。”
陈叔还说:“王府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柳章不置可否。
江落还是留下来了,傅溶高兴,陈叔也高兴。这个家以后能热闹起来。
柳章捻着手指上一缕细灰,方才蜈蚣爬过的感觉分外明显。江落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心想,可能接下来的日子会所有人想象中更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