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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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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荷花茶
“好热......”叶苒斜靠在竹藤贵妃椅上,手里的扇子摇出了残影,“这鬼院子,定然是夏热冬凉。”院子里连棵大树都没有,夏不遮阴,冬不挡风,与苏州家里精巧的小院无可比拟。
“金陵城是有什么法律规定不成?一盖树木不许长得比人高?”叶苒抱怨着。
“你少说些话,自然心静自然凉。”叶蓁也斜靠在藤椅上,手里拿了一卷棋谱看着玩,倒也悠闲。
进了江府后,叶家姐妹只前两天被当做稀罕物件瞧了瞧,后续就被安置在一方小院里无人搭理了。幸而两人同住一处,互相有个支应,否则可真就成了身不由己的雨打浮萍了。
“还是当男的好啊。”叶苒如何能闭嘴,正当无聊,再不肯说话,就要憋坏了,“大哥多快活啊!”姐妹二人被困在内院,叶柏棠却和一众表哥表弟们打成一片。今日我做东,明日你请客,吃喝玩乐,乐不思蜀。
“唉......”叶苒可惜地摸摸自己的耳坠——已经打了耳洞,想要女扮男装混出去玩儿也是不可能了。
正叹气,外头丫鬟来报:“二小姐邀两位小姐去院子里玩。”
叶苒眼睛一亮,手中扇子一丢,朗声道,“容我姐妹二人洗个脸,换个衣裳。”又冲小丫鬟问,“你是谁房里的?快进来喝碗茶凉快凉快。”
小丫鬟喝茶歇脚的功夫,叶家姐妹换下了居家穿的细麻汗褂,穿上了见客的湖绫对襟裙。
“久等了。”叶苒笑嘻嘻的冲那丫鬟道,“烦请姐姐带路了。”
丫鬟连道不敢当,旦见叶苒和气可亲,情不自禁便亲近了几分,主动说起了园子的事情,“碧萝院离这儿不远,园里有一汪池子,是引得外头的活水。池子周边种着水杉,又凉快又清新。”
叶苒跟在后面,闻言冲叶蓁挤眉弄眼:可见,金陵并没有什么律法不许种高树,只是他们院子里没有而已。
叶蓁撇开头,根本不接叶苒的眼神。
讨了个没趣,叶苒上前一步与那丫鬟并排走,笑问,“心月姐姐平日是住碧萝院的吗?”
大舅舅家一共养育有三男三女,其中只有大儿子江映阳和二女儿江心月是舅母所出,其余皆是妾室所生。但是江家对嫡庶之分并不过分强调,庶出的儿子都送去读书学本事,庶出的女儿都一并养在当家主母的膝下,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三位小姐入夏后才移到碧萝院住的,冬日那会儿都是住在隆兴堂,与夫人一处。”丫鬟轻声细语地解释。
一路闲谈,不多时便抵达了碧萝院。一脚踏进院门,满目青绿,草木清新之气夹杂着氤氲水汽扑面而来——果是个避暑纳凉的好地界!
穿过抄手回廊,淅沥的流水声中隐约听到女孩儿们的笑闹声。又过了一道竹篱花障编成的月洞门,终于抵达了设宴的园子。
打眼一看,竟有八九个女孩子坐落其间。有的剪了柳枝在编花环,有的临水自照,光着脚挑水玩儿。还有的剪了荷花、荷叶在插花。
“来了!”一声轻呼,八九个女孩儿齐刷刷向着叶家姐妹二人。
身着鹅黄色轻纱罩衣的女孩儿迎上前来,这便是江家的嫡小姐江心月了。她一左一右挽住叶家姐妹,领着她们入园,“大家都来了,我来给你们介绍。”
原来,一园子的女孩儿除了大舅家的三个女儿,还有二舅、三舅家的姑娘也俱在。
叶苒:“!”表姐表妹什么的,竟然比上辈子大学班上的女生还要多!——工科专业,一个班就六个女生。
更可怕的是!这一园子的姑娘都有血缘关系,长相或多或少都有几分相似,穿衣打扮也都雷同,哪怕叶苒来金陵前花了心思背了一通族谱,也无法将脑子里的名字和眼前一张张脸给对上。
好在女孩子们都很亲切可爱,在江心月两边分别介绍后,女孩儿们又一个个地自我介绍一番,叶苒这才将人给都记全了。
“可巧大家都在!”叶苒喜道,“咱们从苏州带了些小物件来,给姐姐妹妹们把玩耍子。”说着便命丫鬟们去开箱笼取了团扇送来。
“是什么啊?”有好奇的小表妹忍不住问。
“团扇。”叶苒比划道,“苏州的双面绣。”
“久闻苏州刺绣之名。”江心月上前一步,插入两人的对话,面向叶苒笑道,“倒是让妹妹破费了。”说着又拉着叶苒去喝茶,“快品品这茶水比之苏州的煞人香如何。”
叶苒接过茶杯,轻轻一嗅,惊道,“好清新,这什么茶。”
另一个穿着粉红纱裙,身形高挑,削肩细腰的女孩凑上前来,这是大舅家的大女儿,名唤江妍。虽是妾室生的,但自落地便养在正房主母跟前,一应教养与嫡出姑娘无异。
“苒姐儿猜猜!”江妍笑道,“这可是月儿亲手炮制的,旁处没有的。”
叶苒抿了一口,细细品尝,入口微涩,不怎么甘甜——很普通一茶。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只道自己见识浅薄,急切道,“快快告诉我吧!不然我喝茶都不香了。这门道到底在茶上,还是在煎的水上?怎么有一股清香?”
江妍依旧卖官司,她活似江心月的发言人一般,张罗着让叶蓁也尝尝。
叶蓁喝了一口,也道自己不善此道,见识不多。
江妍看了眼江心月,这才将里头的故事说项娓娓道来。
原来,是取了夏日荷花白天盛开,晚上闭合的特性。
“用轻薄透气的轻纱囊袋,装一小撮茶叶,放于荷花心儿。”茶叶被荷花包裹一夜,便沾染上了香气。
“第二日清晨取出,烹雨水来泡,香韵绝佳。”
叶苒听了非常捧场,抚掌大叹,“果然巧思!”叶蓁也连道绝妙。
江心月莞尔一笑,自谦道,“不过玩耍罢了。”
叶苒大吹彩虹屁,“心月姐姐不仅对生活观察入微,更能顺应天时地利为己所用,哪里就是玩耍了。是真了不得哩!”
江心月被叶苒哄得眉开眼笑。
正说着,阿梅领着一众丫鬟,捧着漆盒将团扇送到。
“姐妹们尽着自己喜好的花色挑选便是。”叶苒招呼着。
这时候便显出个先后来了,几个女孩子刚刚还是亲亲热热、不分彼此的样子,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后撤一步,令江心月先挑。
江心月自是不肯,江妍劝道,“何该月儿先挑选,本就是这个理。”
理是个什么理?嫡出的生来比庶出的贵重?二房三房的合该低人一头?
此时此景,叶苒不禁心中庆幸:幸好他们叶家人丁凋零,既没有分出去的旁支亲戚,更没有什么妾生子女。否则,自己真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他们——孩子是无辜的啊!有谁会想要生来就比人低上一等呢。
“哪有我先挑的理。”江心月推推江妍,娇笑道,“我既不居长,又不最幼,两头不占,如何脸大先挑。”说罢,将三房最小的姑娘轻轻一带,拢到前头,令她先挑,笑呵呵道,“咱们今日就效仿孔融让梨,让小妹们先挑。”
此言一出,二房三房几个小的都喜笑颜开,雀跃着围上前来,叽叽喳喳讨论着花色。唯有说着“本就这个理”的江妍脸上有些挂不住,扯嘴笑着,心中不快——一来,自己的建议被撅了回去,没了脸面;二来,原本江心月挑完后就该轮到自己了,如今按照齿序来分,自己竟落到最后一个捡人家不要的了。
叶苒围观全程,心中咋舌:好一处大戏!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宅斗吧!杀人于无形的勾心斗角。
叶苒再一次诚心感激叶家人丁凋零,没有这些个令人内耗的糟心事情。
姑娘们各人得了团扇,又高高兴兴地玩乐起来,只各人心中如何思量,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叶苒越发自提心吊胆起来,叶蓁更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话到嘴边都要在脑子里再盘算两遍才敢吐出来,越发寡言少语。
正房里,何氏已得了下人报信。“小姐邀两位表小姐一道消夏玩耍,表小姐从苏州带了双面绣团扇送给姑娘们。”
“哪个表小姐?”何氏追问。
“看当时情形,是苒姐儿牵的头,回去拿扇的亦是她的丫鬟。”
“哦。”何氏奇了,“两姐妹竟然小的那个做主不成?”
何氏望向自己的陪房婆子,笑道,“没想到那丫头长得像小姑,性子却大不同,知事得很啊。”
“蓁姐儿倒是模样出色,可....”何氏撇嘴,“性子不够大方,胆子也小。”
陪房婆子笑着应和道,“如何能和咱们家的姑娘比呢,咱们家的姑娘可都是夫人一手教养出来的。”
闻言,何氏不禁想起自己出色非常的女儿,脸上笑意渐浓,又问报信的下人,姑娘们是怎么分团扇的。
报信的一一道来,谁先怎么说,谁又怎么说,最后怎么办的。比史书记得还要详细。
“唉。”听完,何氏叹了口气,神色莫变。
“夫人何故叹气。”陪房婆子不解。刚刚一通听下来,自家姐儿应对极其得宜,端是大方明礼,怎夫人不喜反忧?
何氏挥手令报信的下人退下,只留了心腹婆子说话,“我家心月这般好,真不知日后要什么样的人家才配得上她。”反正放眼整个金陵城,没谁家儿郎配得上自家闺女的。
提起婚嫁之事,何氏冷笑一声,“小姑可真会为难人,咱们江家本就姑娘极多。自家人尚且顾不过来呢,如何还要先紧着她来?”
“保媒拉纤哪里是个讨好的事?日后小两口和和美美,道也罢。倘若过得不舒心,少不得怨起做亲的人。”显然,何氏并不想插手叶家姐妹的婚事,深以为烦恼。
“她父母亲人俱全,何故要我这个舅母做主?”抱怨起了头便滔滔不绝,停不下来了。
何氏的抱怨,叶家姐妹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叶苒却与何氏想到一处去了。
晚间时候,洗漱用水完毕的叶家姐妹并排躺在竹藤椅上,散着头发晾晒。
望着漫天星子,叶苒突得开口,“等寿宴结束,咱们就回苏州吧。”
“嗯?”叶蓁不解其意。
叶苒开门见山道,“娘的盘算恐怕不成了。江家这样多的女孩儿,有好女婿肯定都紧着自己姑娘啦!如何轮到咱们?”话糙理不糙,实话伤人,然世事便是如此。
叶蓁还在犹豫,叶苒又下一剂猛药,“难道你要捡江心月不要,甚至是江妍不要的男人吗?”
叶蓁虽对男女之情、婚姻家庭无甚憧憬,可是,再不在乎,也不乐意捡人家不要的淘汰品啊!
“回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