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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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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绪上了车,不禁打量起了车内的装饰。
段知京的车牌在外面看着挺唬人,但车内倒是出乎意料的简约素雅,暖白配浅金色的内饰和墨黑色的豪车外形相比低调了许多。
台面上空空荡荡的,常见作为装饰的车挂玩偶摆件一样都没有,放眼望去,甚至找不到多少灰尘光临的痕迹。只有角落里摆着一瓶漂亮的香薰瓶,散发着淡淡的绿调香气。
很好闻。
云绪忍不住多闻了几遍。
“热吗?”段知京问,“要不要开个空调?”
他今天的穿衣风格倒没有那么正式了,浅灰色条纹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还加了一些设计感的褶皱。大概今天没什么聚会和活动,所以穿着还是休闲舒适为主,连袖扣都没有用。
云绪扫了一眼,不仔细看的时候差点以为旁边坐着的是他亲哥。云思就喜欢这种轻松但又通勤的西装搭配,穿着不那么难受,但又能满足基本的商务会面需要。
他们之间的区别,可能是知京的衬衫熨烫得更平整、一丝不苟,袖口也卷得很整齐。
云绪想到云思大学毕业典礼时穿着的那件条纹衬衫,不禁出了神,直到好几秒过去,他才想起自己竟然把人晾在一边发起呆了。
好在段知京没有介意。
“开窗就行。”他看了眼窗外的天气,“这天开空调感觉也怪浪费的。”
段知京听到他这番话,斟酌了片刻,微微一笑,“不用替我省这个。”
云绪被这一笑弄得有些尴尬。
想想也是,像段知京这种存款数字跟□□号一样长的富豪,还能在乎这点小钱?
他刚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段知京已经道:“不开窗也好,风这么大别给你吹感冒了。我开个换气吧,车里待久了也闷得慌。”
云绪自然是都答应的。
段知京打开了换气功能,顺便调了一首轻柔的隐约,开着车迈上了马路。
“你今年大几?大一吗?”他随意问,“驾照过了吗?”
“我都大三了!!”云绪一脸气鼓鼓,但想到刚才的窘状,又讪讪地道,“驾照我早就拿到了,只是平时开得少。”
他就是不太熟悉,有点手生罢了。而且那个车位停车的技术含量挺高的,他只是顺路尝试一下、不小心卡住了而已。
只不过,云绪眼里大一和大三的差异,在段知京看来其实都一样,只是年轻和年轻、幼稚和更幼稚之间的区别。
“那你还敢开你哥的车出来?”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不怕被骂?”
一提到云思,云绪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才不会骂我,我哥对我很好的,那辆车就是他给我买的。”
丝毫不提在停车场时给云思发微信求助结果惨遭拒绝的可怜模样。
“那他怎么不陪你来修表?”
“……”
“哦,今天周六,你哥哥还这么忙啊?”段知京笑了笑,“这么辛苦。”
云绪哈哈干笑了两声,毕竟是拿人家的手短,虽然还没拿到手,但也不好意思再像之前那样装呆。
他看了一圈,目光落在导航上。
“知京哥,我们去峰茂大厦做什么呀?”段知京还没开口,他已经把话题扯到了导航上,说着打开地图app查看附近的商场和店铺。
这一看,他才发现峰茂大厦附近就是他要退换的temps手表的公司总部。
云绪:“……”
不是,哥,你给我干哪儿去了?咱们现在是要上人家总部去退换吗?
……真的假的??
段知京余光看着他猛然抬头锁定定位地址,死死盯住几秒后又迅速垂下头,手指开始疯狂在屏幕上放大缩小,最后半张着嘴余光望向他的方向,沉默无言。这一整串动作堪称细腻无声、仿佛是旧时代留给新世纪的最后一部优秀默片。
云绪很希望知京哥能够发现他的异常,体贴地来一句“怎么了”,他便能顺畅地提出心里的疑问。然而段知京开车非常守序,严格遵守法律法规,一个眼神都没有往他这里瞟一下,云绪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有点坐不住了。
“知京哥,你是不是定错位了呀?”他干巴巴地问,“峰茂大厦那边没有这个手表的门店呀,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错。”
听到这个回答,云绪脸色更那个了,“咱们去……总部换呀?”
他想了想,段知京就算再怎么养尊处优、也不至于笨成这个样子吧,他都干不出这种事呢。
他讪讪道:“知京哥……这个手表,不会是你家的牌子吧?”
天啊。他终于回过神来了。
段知京想。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不能算正确答案,但以云绪这个脑瓜容量,能够想到这一层,已经是“灵光一闪”了。
为此,他宽容地做出了解释。
“temps的总裁也姓段,段钟睿。”说着,他忽然看了云绪一眼,“说起来,这个人你应该认识的。”
“啊……”
云绪一头雾水,懵懵的,语气也越来越低,“我、 我认识吗?”
“嗯。”段知京轻轻笑了笑,“他和你哥哥,还有一点交情呢。”
啥???
云绪瞪大了眼,然而段知京并没有解释,丢下谜题后就加速向前驶去。
·
助理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面露难色地喊了一声,“段总。”
段钟睿正在和小情人聊天,突然被打断神色十分不悦,但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腾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他关了语音,沉声问:“什么事?”
“段总,段知京来了。”助理迟疑了一瞬,“还带了个……”
他像是有点难以启齿似的,直到段钟睿快不耐烦了,才全盘托出:“他、他带了个年轻男孩来。”
段钟睿:“啊?”
·
段知京甚少踏足他表哥的底盘,一是他们关系并不算亲近,二来两个姓段的,又都有个“总裁”的头衔,底下员工也不方便称呼:都是段总,还都可以是小段总,这下谁分得清?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太晦气。
做生意的人,不得不迷信。
一向是不登三宝殿的人突然来了,公司从上到下后脖颈的皮都跟着发紧,段钟睿赶紧让保洁把办公室的地面清扫了一遍,总裁办门口正在摸鱼的秘书也赶紧调出一份表格,挺直腰板微皱眉头办公。
段钟睿在办公室装模作样地坐等,整一层楼都安安静静,只剩下鼠标和键盘咔哒咔哒的声音。
不过几分钟,他就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几道脚步声间错着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助理推开门迎这两位贵客进去,段钟睿便像刚听见动静一样,抬起头来,面露惊讶,随后转成笑容。
“知京?你怎么有空来了?”说着,又催促助理,“快,拿我年初拍的那块茶饼,泡壶好茶来。”
段知京也笑,“顺路过来看看,二哥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你怎么样?”
“我也挺好。”
“那挺好的。”
“表哥你呢?”
“我?我我挺好的啊。”
两人说了半天,也没见段钟睿挪一下他那尊贵的屁股。段知京也仿佛没看到一样,拉着云绪在办公桌前方的三人豪华沙发上坐下。
说着,又拿出一块表,随意地放在玻璃茶几上。
恰好秘书泡好了茶,由助理递了进来,漫着热气的茶盏分批次摆放在茶几和办公桌前。
段知京端起茶杯,闻了闻。
“这就是那块五百万的茶饼?嗯,闻着是不一样。”他微微抬眸,“香气清新悠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二哥竟然舍得拿这么好的茶叶招待我?”他笑了笑,“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这有什么不舍得的,换了你不也一样?”段钟睿挥挥手,“别和我客气了,都是兄弟,快喝吧。”
段知京没动。
段钟睿哼笑一声,“哎呀,不会是看不上我这茶吧?”
“怎么会呢。”段知京轻飘飘道,“太烫了。”
“是吗?”
两人相视一眼,又默契地假笑了起来。
云绪在一旁听了半天的废话,也没搞懂他们到底在聊什么,颇觉无聊。
大概这就是总裁之间的默契吧。
好在云绪是个很坐得住的,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跟着云乔云思出席各大聚会,这种场合见得太多了,他什么都不需要懂,只要跟在他们后面混吃混喝,吃饱了再回家。
今天只是换个人跟着罢了,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边两人还在谦让,云绪却已经等不下去了。
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开车又开了二十分钟,他早就渴了,见这两人谁都没分一个眼神,云绪便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这五百万的醇香。
嗯,嗯……他喝着挺一般啊。
五百万的茶饼,怎么感觉和云思办公室里40块钱半斤的龙井一个味道?还是他吃不惯细糠、所以没品出来?
云绪不信邪地又试了一次,然后被涩得皱起了眉。
段知京一边聊天、一边用余光扫过,云绪抿过的地方杯缘处还留着一处浅浅的水痕。
他看了半秒,又收回了目光。
段钟睿也在看云绪。
其实从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对方,一身卫衣运动裤,和光鲜亮丽的办公室风格格格不入,但因为那张清秀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漂亮脸蛋,段钟睿才忍不住多加关注。
喝水时低头捧着杯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身材也清瘦苗条,隔着宽松的卫衣,都能想象出那一截有力又纤细的腰。
穿学生服的段钟睿见得多了,大多都是穿着这样不上不下的牌子货,但都没有他那股青涩的学生气。
他耐着性子和这位不熟的表弟扯了会儿天,才终于找到机会提起话题。
“行了,就知道你正经,经不起逗。”他扬了扬下巴,打趣道,“带了人过来也不和我介绍介绍……怎么,几年不见,什么时候换的口味?”
云绪:“??”
“你这可是误会我了。”段知京笑意不达眼底,淡淡道,“没有的事。”
说完,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沫。
段知京要是正儿八经地介绍一下,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偏偏避而不谈的态度,段钟睿一下子就挑起了兴趣。
“你和我还掩饰什么。”段钟睿说着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看着云绪,“以前你一心扑在工作和学习上,从来没听说过这方面的情况,我们还想着得是什么样的才能入你的眼……什么时候开始的?说说呗。”
话聊到这个份上,云绪还能听不出对方是什么意思吗?顿时一口气梗在嗓子里、半片脖颈都红了。
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人当着面把他当成鸭子的,要是误会那还能勉强算了,但这人问都没问他是谁,话都没说上一句就把人打成鸭子了,那普通鸭子能有这规格吗?估计还把他认成是高级会所、私人豢养的那种。
……靠。
说到这一步,再想客客气气也不行了,云绪气得不行,刚要起身呛回去,却被段知京按住了胳膊。
“不是掩饰,真没什么。”段知京轻轻用了点力,把人按了回去,反问段钟睿,“你没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么?”
段钟睿闻言一愣。
云绪刚进来时他是觉得有些眼熟,不过他见过的人太多了,有那么一两个长得相像的也不足为奇,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段知京这会儿提起来,他才仔细地打量了几眼。
云绪脸色硬邦邦的,察觉到他的视线,克制着没翻白眼。
也是这个呛人的表情,让段钟睿一下子想了起来,每次见到云思时,他也总是这样冷冷的、半垂着眼。
是了。
这张脸虽然不如云思那么出彩,但细看神态却有相似之处,尤其是那双眼睛和薄薄的嘴唇,形状格外相像。
他下意识地抖了抖香烟上的灰,没有开口,心里慢慢琢磨着段知京的目的。
大家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段知京知道他和云思在接触的事也不稀奇,但这个档口,段知京带了一个长得很像云思的小男孩过来和他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又说和他没关系,难不成……
他是特意找了个替代品,想着来修补下兄弟间的关系?
段钟睿抽了口烟,尼古丁带来的作用直冲大脑,他捻了捻烟身,左思右想觉得很难再找到另外一个解释。
“是有点像。”他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笑眯眯地朝云绪招了招手,“走近点,我仔细看看。”
听到这轻浮的语气,段知京嘴角的笑意也淡了。
“这位是云思的弟弟。”
他直接道。
段钟睿刚才还咧着的笑一瞬间顿在了原地。
有好半晌,他都不太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谁?”他勉强地追问,“你说什么?”
“二哥,云老爷子六十大寿的时候你不是还去祝贺过么?再说你和小云总关系那么要好,”段知京淡淡道,“难道,就没想过是他弟弟么?”
云绪冷哼了一声。
段钟睿僵在原地沉默了好几秒,感觉背部都有些出汗了。
但他也是见过大风浪的,再者云老爷子虽然和他爷爷有几分交情,但云思这一脉也并不算什么,也不必过于忌惮。
云思自己都保不住,再护短又有什么用呢?
想到这儿,他轻松了许多,像个长辈似的和蔼地道:“是、是,上次见面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吧?确实一时半会儿地没想起来。我记得你叫、叫……”
他一个人在那儿“叫”了半天,也没见亲爱的表弟给他递个台阶,便当什么都没发生,尴尬地换了话题,“对了,你们今天过来是?”
段知京也像是刚想起来似的,顺着他的话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小绪新买的手表坏了,正好我们都在附近,就带他过来看看能不能修。”
说着便要从口袋里掏手表。
段钟睿大手一挥,“这都小事。”
那块表是不是他们家的牌子、怎么坏的、还能不能修,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段知京是过来找茬的。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吃了个暗亏后,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这座瘟神送出去,最好以后都别来。
说着,他把助理叫了进来,“你带这位小……小朋友去库房里挑一挑,他喜欢什么就给他拿,费用记在我账上。”
段知京拦住了他们,“哎,二哥,这多麻烦。”
段钟睿正要说不麻烦,就听他道:“这大下午的,员工们也都要工作呢,这看来看去的,吃完晚饭也看不明白。”
“……”段钟睿哪能听不懂他的意思,攥了会儿拳头才拿出支票簿,皮笑肉不笑道,“小朋友喜欢什么款式,回头到我们线下店慢慢挑、慢慢选。”
说着他拔出钢笔帽,弯腰刚要写一笔数字,段知京就从余光里晃了过来。他咬了咬牙,在薄薄的纸张上飞速写下一串零。支票撕下的那一瞬间,声音格外清脆。
段知京垂眼扫过,淡淡笑了笑。
“谢谢二哥。”
“……”段钟睿再听这句简直跟恶魔低语一样,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云思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嘛,小事。”
“呵呵。”
临走之前,段钟睿还笑容满面地拉着云绪聊了好几句,虽然云绪并不想理他,但他这人就是个厚脸皮的,从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最后还是段知京等得不耐烦了,过去一胳膊把两人杵开,才结束了这场不尴不尬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