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银蛾 ...
-
结网性蜘蛛捕猎可以大致分为三步。
寻找猎物、在猎物经常出没的地方结网，隐蔽在暗处，待到猎物落入网中便会迅速上前注入毒液，一击毙命。
‘猎物’已经落网，捕猎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环。
————
一只‘飞蛾’破茧而出，他悬停在驻军基地的上空，每一次振翅都有一片粉末洒落，像缓缓坠落的星尘。
这是顺利‘越狱’的阿尔文，白塔的守护者，是一只变异银蛾。
他的鳞粉可以麻痹虫群，但想要大量产出需要足够的时间，这也是他们之前‘束手就擒’的原因。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驻军基地，被鳞粉影响的虫子们却全都陷入了昏迷，除了——兰斯。
……
雌虫的胸口被穿透，左侧的眼眶也多了一个窟窿，美丽的蓝宝石一般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蓝色的血液从伤处缓缓渗出。
它们把墨绿色的布料晕染成更深的颜色，有几滴落在地上，腐蚀灼烧出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孔洞，发出难听的‘滋滋’声。
兰斯伤得很重，人类的拟态几乎能用破破烂烂来形容——至少在人类的认知里，伤成这样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但兰斯是虫子，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甚至不需要治疗仓，伤口就能愈合。
确定了这只雌虫暂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伊森收起带着毒刺的长鞭，缓步走到他面前。
说真的，他很不喜欢动手。
可惜，讲道理的虫子实在太少，就像眼前这只一样，以至于他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染上一身血回去。
作为胜利的一方，伊森面上也无半点得意。收起鞭子，整个人又变得懒懒散散了。
“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大家都只是按规矩办事，把雄虫阁下交出来。”
“你应该知道，海因里希违规了。”
就算现在不配合，过了期限，来的就不是像他这样的监察科职员，而是阿尔文的上司约书亚了。
约书亚一来，雄虫还不是得被交出来吗？
想不通兰斯的抵抗有什么意义，伊森打了个哈欠——即使事先服下了解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鳞粉的影响。
等了半晌都没得到回应，伊森皱起眉，垂眸打量着脚边破破烂烂的雌虫。
兰斯，海因里希的副官。
这家伙可没吃解药，但一直撑到了现在也没‘睡着’。
就那么听海因里希的话？虫子可不兴‘忠君’这一套，从来都是强者为尊。
只能说兰斯是个怪胎，而被他效忠的海因里希……
第二军团的统领海因里希是个众所周知的疯子，是蜘蛛群史上最年轻也是最强大的一位虫将，伊森听过关于他的不少传闻，特别是和雄虫有关的。
虫族现在如雷贯耳的‘风云人物’中，传闻的数量和传奇程度能和海因里希相提并论的，还有阿尔文的上司约书亚。
约书亚，这一代镇守白塔的管理者。
伊森在开会的时候见过他几面，一个金灿灿的家伙，人类拟态和本体一样刺眼。
性·冷淡之类的就不提了，这是白塔每一任管理者的传统艺能。
白塔是雄虫的保护伞，如果管理者监守自盗，白塔就会失去其存在的意义。
因此，管理者在位期间不能与任何雄虫交·配，即使雄虫阁下同意也不行。
直到现在，管理者的选拔方式也是个谜，不被除继承者之外的虫子所知。
但光靠禁欲可不能让虫子们心服口服，还得是硬实力。
据传，有几位虫将因不满白塔的规矩曾联合起来想给约书亚一点教训，却都铩羽而归，从那以后变得无比安分，再也不敢找白塔的麻烦。
而且，据他们的下属说，几位虫将全都性格大变。
其中发生了什么伊森不得而知，但约书亚本人深不可测这点毋庸置疑。
如果海因里希和约书亚对上……谁能打赢呢？
伊森一边发散思维，一边用精神触角搜寻雄虫的位置。
到底被藏在哪里？
————
莱茵躲在一间地下室里。
本来，兰斯愿意带他出门，他还是很高兴的——至少能安全地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有个‘保镖’跟着，上次那种事情应该就不会再发生了。
结果，他连这栋楼都没有走出去。
从未听过的警报声响起，这声音尖锐刺耳，光听着就让人觉得不安。
再次遇到意外状况，莱茵都快有出门PTSD了。
“发生了什么？兰斯。”
雌虫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阴郁，眼里闪过一丝杀意，看向莱茵时又重新变得温柔：
“别担心，我会保护您的，阁下。”
“只是两只不长眼的虫子罢了。”
“虫子？！”
这回，莱茵是真的被吓到了，浅灰色的眼睛茫然地睁大，带着几丝不可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已经穿越了还躲不过虫子的折磨啊！！！
本来他还能苦中作乐的安慰自己：虽然换了个世界，但至少没有虫子啊。
现在却……
兰斯误解了他的意思，安慰道：“阁下，我不会让他们靠近您，别害怕。”
他的话根本没有安抚到莱茵。
可怜的雄虫骤然受到惊吓，整个人都应激了。
外星人再可怕，也没有虫子可怕。
“我……我想回房间。”
他开始胡言乱语：“杀虫剂，有杀虫剂吗？兰斯，我想要杀虫剂。”
兰斯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状态异常的雄虫，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如果可以，他想陪在莱茵身边，直到阁下恢复正常，能再对他露出笑容。
可是……
那两只可恨的虫子毁掉了这一切。
兰斯的杀意再也无法克制了。
不行，会吓到阁下。
他竭力按捺住自己的杀戮的本能，将受到惊吓的雄虫小心翼翼地抱进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
“莱茵阁下，您会很安全的，我保证。”
…
上方，一只飞蛾与白色的墙壁融为一体，将这一切都收入了眼中。
……
兰斯带着莱茵走进一间地下室。
“抱歉，阁下，我得先离开了。”
离开前，兰斯叮嘱道：
“除了我和海因里希大人，无论是谁在外面，都不要回应。”
“这是个安全屋，能屏蔽精神力和其他信号，只要您待在里面就没人能发现您。”
也是个密闭的空间，无论是毒气还是其他东西都无法进入。
“不会太久的，我很快就回来。”
兰斯对雄虫给出了承诺。
……
兰斯的话，莱茵几乎一句都没有听清，大脑已经完全被‘虫子’两个字占据了。
待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头顶上有一盏昏暗灯。近乎黑暗的环境，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呼吸声。
心跳声。
被冷汗浸湿的布料贴在身上的黏腻的感觉。
漂亮的雄虫缩在角落，把自己团成一团。精神力触角也相互紧挨着，甚至在微微颤抖。
好可怕，莱茵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环境。
因为——虫子有趋光性。
如果是完全的黑暗或是完全的明亮，遇到虫子的概率会小很多。
但如果，黑暗的旷野里亮起一盏灯……那么所有的虫子就会从四面八方，向着这盏灯飞来。
‘扑棱’
很轻的声音，卷起了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
莱茵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它，浑身僵硬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胸腔里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让莱茵有种近似于作呕的冲动。
‘扑棱’
‘扑棱’
……
一下又一下，细微的声音越发密集，盘旋在莱茵的头顶。
雄虫双眼紧闭，把头埋进臂弯里。他的牙齿开始发颤，身体也有了细微颤抖。
——虫子都有趋光性。
昏暗的灯盏旁，一只银色的飞蛾正围着它拍打翅膀。
……
伊森的精神力触角搜遍了整个基地，却依旧没有发现雄虫的影子。
“喂。”
他踢了踢半死不活的兰斯，鞋尖沾上了血，伊森皱起眉。
“你到底把他藏哪里了？”
虽然事先拜托了莱斯特帮他们拖住海因里希，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再拖下去，那个疯子也许就杀回来了。
如果兰斯再不开口，他就要动用特殊手段了。
“伊森，帮我看好他，别让他妨碍我。”
银蛾拍打着翅膀从空中降落，布满鳞粉的翅膀是银色的，在光的照耀下夺目极了。
半虫化的雌虫披散着一头银色长发，有几缕发丝从额前垂落。他有一双银色的非人的眼睛，没有眼白。
眼上颜色浅淡的眉毛变成了点状，两根触角从中探出，眼尾像是抹了鳞粉一般闪亮。
“我去接阁下。”
他放出去的飞蛾已经找到那只宝贵的雄虫了。
听到‘阁下’两个字，‘破破烂烂’的兰斯又开始挣扎。
他伸出手，死死握住阿尔文的脚踝。
不行。
不能让他找到莱茵。
……
人类的拟态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兰斯竭力克制住自己半虫化的冲动，他伤的太重了，又吸入了过量的鳞粉。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半虫化，他没有多余的能量让自己变回人形。
海因里希大人说过，不能在莱茵阁下面前露出属于虫子的特征。
……
阿尔文皱起眉，他抽出脚，低头观察着还在挣扎的兰斯，心里有一丝违和感闪过。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维持着人类拟态？
但他没有时间细想，银蛾的思绪已经完全被未曾谋面的雄虫阁下占据。
可怜的雄虫正浑身颤抖地在缩成一团，在狭窄又昏暗地下室等候他的救援。
这群该死的虫子竟然敢这样对待他！
阿尔文的面色陡然变得冰冷，再加上他现在本就处于半虫化状态，异类的非人的感觉更突出了。
莱斯特应该拖不了多久，得抓紧时间。
巨大银色的翅膀缓缓扇动，细碎的鳞粉散落，将地上的雌虫包围。
直到对方完全失去意识，没有了任何威胁性，阿尔文才放心地离开。
他按捺住心中的涌动的情感。
马上，马上，他就能跟阁下见面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银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