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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血月当空,照得万物如披血雾。
      诡妖城内,街道上空寂无人,唯余凄凉夜风,吹得灯影摇晃,落下散乱的光芒,照亮了似地狱修罗般的来者。
      张牙舞爪的黑刺青缠绕住健壮赤裸的上身,交杂着可怖的伤痕。
      脚上锁链叮当作响,赤脚所过之处,留下令人心惊的血印。
      那人扛着锋刃幽冷的大刀,阴冷眉眼里透着一股嗜血无情。
      “归山繁,你才服完苦役从万妖窟里出来,我得告诉你,如今妖界可不是以前那副乱糟糟的模样,妖界和人界互通往来,妖皇陛下也学了人界的建制,你可不能再像从前杀妖如麻。”
      累累案牍后,清秀男子边批改公文边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有个友人需要一个能力出众的护卫,你正好也需要份生计,我便向她荐了你去,这是地址。”
      漆黑的牛棚内,吃饱喝足的归山繁倒在草堆上,叼着草杆,反复看着手中的单子。
      角落里,未开灵智的牛被大卸八块,剩下鲜血淋漓的躯体,灵石随意丢在血泊中。
      尽管光线全无,但归山繁夜间善视物。
      只见单子上最上方写着“妖妖幼稚园”五个大字,往下是职务要求,倒也简单,只需日常巡视幼稚园区以及看顾园生玩闹,酬劳一日一百灵石,日结。
      最下方落款地址,秀城绮霞山静波潭。
      归山繁嗤笑一声,扔开单子,归根到底也就是看孩子,他才不去,那些小屁孩说不定一看到他就吓得哇哇大哭。
      然而一闭眼白日与执律交谈的话语又阴魂不散地响起,“繁兄,现在妖界安宁了,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归山繁烦躁地翻了个身,还是去一趟,过几日再寻个由头再走不迟。
      不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么……
      ——
      白宁杭今日需往秀城去一趟,将阿巽留在园中练字,霸天则是由她亲自带着。
      昨日新生入园与家长缔结了合同,依据妖律法,民间合同需在官府存档。
      与人间将房门推开在街上做生意不同,秀城妖怪特意将楼房修得近,在楼内做生意,露在外面的墙体上唯有窗户,没有门。
      高楼鳞次栉比,每个间隙处都伸出一面旗帜。间隙极小,虽是白日,但隐隐有灯光从间隙中射出。
      白宁杭轻车熟路地钻进一道挂着流火道的缝隙里,一踏入便觉进了另一番天地,高大的楼房拔地而起于空中交汇,日光透不进来,灯笼似火龙照亮道路。
      行酒声、莺歌燕语、揽客声、叫卖声一齐涌来,各式各样的货物一流水儿的摆开,叫人目不暇接。
      九尾狐女正坐在她的药材铺前,姿态优雅地梳理着尾巴,青面蛇男则身软如绵,缠在屋梁之上,一双穿着青色棉鞋的双足挂在门扉处。
      “宁杭姐姐今日又要去官府了?”
      两只鼠孩儿兴奋地踮起脚尖,异口同声地朝她打招呼。
      “哟,怀里的是只还不会化形的蠢物啊。”尖嘴猴腮的老嬷嬷睁开浑浊的眼珠稍稍一看,又合上了眼。
      白宁杭一一笑过,微微出汗时终于从妖群中挤到小巷最深处,一副破烂的木板子上写着两个最简洁的称谓“西官府”。
      她提起裙子上楼,将合同交于当值的官差,刚要下楼时听见另外二位轮休的官差的交谈声。
      “听城东官府说刚才有妖动手杀妖了,还没有捉拿住,让我们这边注意些……”
      “如今律法极严,何人敢堂然皇之地动手?”
      “不知那人是谁,说他长得白面獠牙,怪吓人的,脚上还捆着缚灵锁,定是重犯出逃!”
      “那可别逃到我们城西处,捉住了有功一件,可要没捉住还把命赔进去,那就得不偿失。”
      白宁杭眸光一动,欲搭话问个仔细,然而脚下木楼晃动,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量掀翻半边木楼,铺天盖地的黑雾袭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儿。
      雾中,一只有力的大手环住她的腰,“别动。”声音阴狠,似蛰伏在水沟中的毒蛇。
      视线翻转,她被人扛在了肩头。
      黑影带着她在楼房表面疾奔向楼顶,惊得妖怪们鸡飞狗跳,身后官差穷追不舍。
      重见天日之际,黑影猛地将白宁杭打向追捕的官差。
      发间随黑影的动作一松,墨发散开,三枚寒光凝灼的发钗擦过她的脸颊直刺入官差。
      险些掉入楼房之中,白宁杭稳住身形,将霸天塞入怀里,当即运气提步追上。
      猎猎风声在耳边呼啸,白宁杭快如飞雁,一腾空,稳稳落在黑影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拿我挡官差,又用我发钗伤人,得赔钱。”
      高楼之上,风吹起女子红衣,与发丝在空中纠缠,像一缕将要散去的晚霞。
      黑影周身黑气散去,露出高大的身形,那人身披披风,风过披风扬,赤裸上身的诡异花纹尽数暴露,兜帽遮住他大半张脸,只余下巴,乌黑嘴唇勾起轻蔑的弧度。
      无言对峙,局势瞬息变化,二人厮打在一处。
      白宁杭步步紧逼,那黑影却招招收敛,摸不准那人是何心思。
      下一刻,黑气凝聚,气势汹汹地冲向白宁杭,如云雾遮蔽旭日,将她紧紧包裹在黑气中,恍若沼泽,密不透风,却无杀机在其中蛰伏。
      白宁杭口中念念有词,破开黑雾,哪里还有男子的身影?
      “阿震,那人往城北逃去了。”
      玉石撞击的泠然之声入耳,一抹蓝衣闯入视线,快步朝城北追去,只见宝蓝衣衫上绣着团团缤纷的花卉,一袭如瀑幽蓝发丝用红绳尽数扎起,上面缀有五彩的玉珠。
      “凛月!”
      女子闻言回头,如画眉目雌雄莫辨,既英气又透着女性独有的柔和,美得难以用言语描绘。
      白宁杭跟在她身后一道追去,然而再也寻不到男子踪迹。
      秀城路径狭窄,楼房似狡兔三窟,鱼龙混杂最好隐藏。
      “可恶,让他跑了。”
      白宁杭痛心疾首,“那家伙用我挡人,还用我的钗伤人!”
      凛月抬袖掩唇笑道:“许久不见阿震吃瘪了。”
      “凛月,往后……还是别唤我这个名字,”本怒不可遏的白宁杭神情忽的落寞。
      “嗷呜~”
      霸天从怀中钻出,抖抖耳朵,打破凝固的气氛。
      凛月眼睛一亮:“是小老虎!”
      白宁杭也转了话头:“你何时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凛月揉着小老虎的脑袋,“园里缺教书先生,我担忧你事务繁多,便早早赶来。”
      “真是太感谢你了……”白宁杭眼神飘忽,尴尬地说,“其实事务也不多啦,如今园中只有两个园生,其中之一就在你……”
      说话间她神色猛地一变,凛月见状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结界被人破开了。”
      ——
      写字时困意如山倒,阿巽没写几个字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正迷迷糊糊地做着美梦,忽觉桌面一震,他顿时一个激灵,“女人,我只是太累了,没有偷懒……”
      阿巽一边揉揉眼睛,一边抬头,看到来人时,他话头猛地一止。
      一双泛着血光的紫眸闪烁着令人颤栗的愉悦,那人咧开嘴笑,露出尖利的牙齿。
      “你好啊,白宁杭去哪儿了?”
      阿巽咽咽口水,他也想问那女人在哪里!
      ——
      回到静波潭时,白宁杭便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她眼神一变,步履匆匆。
      “这家伙气息很危险……”凛月担忧地看向前方的身影。
      翠绿草地上,血红脚印刺人眼目。
      “你就在此处等着,不要乱跑。”白宁杭敛住自身气息,唤出自己本命法器,只身往小竹屋处赶去。
      她还活着,那证明阿巽无事,不知来者是谁,竟能闯入她的结界之中。
      她忽而记起在秀城发生的事,难道……
      果不其然,那人突兀地出现在院中,兜帽披风已然褪下,健壮的身躯压在滑梯上,花纹繁复的刺青看得人心发毛,黑色指尖正将一团雪白玩意儿抛上抛下,神情不羁。
      隔着冷清空气,紫眸慵懒地一瞥,极为不屑地挑挑眉。
      白宁杭无声冷笑。
      残影闪现,倏忽现在男人身前,势如破竹地挥下木棍。
      男人反应迅速,一翻身,堪堪躲过之际,木棍再次袭来,他大手一抓,想将白宁杭甩开。
      白宁杭一推木棍,使出一记扫堂腿,趁男人分心应对时又握住木棍,只稍微一使劲儿,男人被掀到空中。
      然而男人亦不是好惹的主儿,手一挥,沉睡的大刀直往他手中飞去。
      泛着冷光的刀刃直劈白宁杭。
      白宁杭躲开,木棍一点男人手腕,没想到男人忍住痛未撒开手。
      不知男人因何故不肯使用妖力,白宁杭也未使出法术,只和他近身武斗。
      观男人招式不成体系,完全是乱打一通,但又意外地多次置她于危地,功防皆游刃有余,看来并非是真胡乱打,这或许是他自己多年习出的打法。
      白宁杭试出他功法便不再与他纠缠,一记狠棍打飞男人的大刀。
      大刀插入泥土之中,发出阵阵低鸣,刀身映照出一黑一红两道纠缠的身影。
      膝盖直顶男人腹部,趁他吃痛,白宁杭握住他的肩膀绕至身后,小臂曲起困住脖颈
      男人手肘猛击白宁杭肋骨处,她为躲开只得撒手,瞬息间,一只黑爪直取她面门。
      白宁杭迎头直上一把握住,只听咔一声,男人的手臂硬生生被折叠,她用力甩开。
      男人便重重摔落在竹屋的台阶之上,尚未来得及起身,木棍贯穿他右肩,将他牢牢固定。
      白宁杭握着木棍,腿踩在男人头边,神色冷峻,居高临下地问:“你是何人?”
      两双眼眸彼此凝视,在对方的瞳仁里瞧见了自己的模样。
      男人不管右肩的木棍,挣扎着坐起身,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带出一股乌血。
      “原来你就是白宁杭。”
      白宁杭蹙眉,难道他们发现她……
      “你是何人?”白宁杭压下心中惊虑,伸手按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将他推回去,“我脾气不好,你最好快说。”
      男人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被一巴掌打断,“想死就直说。”
      “打架这么猛,扇人怎么软绵绵的,给我挠痒痒?”
      白宁杭猛吸一口气,刚要发作,一张信纸横在她眼前,上面落款名:执律崑御。
      她撕开信纸,读完信中的文字后,缓缓露出了笑容,笑得勉强,像是强挤出来般。
      “你是执律大人推荐的人啊……”白宁杭语调娇软,手亲昵地抚上男人的脸颊,“怎么不早说?”
      然而下一刻,玉手挥落,左右开弓,啪啪两个巴掌,扇得男人脸颊发红。
      “你没长嘴?不早说这事,还让我白白与你打了一架?”
      白宁杭越想越气,又扇了男人两巴掌才觉得舒爽。
      “这才打得爽……”
      “啪!”
      又是一巴掌,白宁杭起身抽出木棍,坐在一旁的木马上。
      不知躲在那个角落里的阿巽也敢出来了,猫爪抱着白宁杭的腿就开始哭:“女人,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你晚回来点我就要被杀掉了,你也就……”
      “闭嘴。”白宁杭被哭得心烦,“你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你都不知道那个男人他有多过分,把我当玩具一样抛来抛去地玩,我脑浆都摇散了。”
      “真的是太残暴了,怎么可以这样对猫猫?”
      凛月心疼地抱起阿巽,吻吻猫咪的鼻尖,“没事了乖乖,现在宁杭姊姊回来了,她会保护好我们的。”
      阿巽瞳孔一下子放大,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凛月,半晌后它温驯地埋在女子的颈弯处,“喵~”
      “凛月,你带霸天和阿巽先进去,我和这家伙谈谈。”
      白宁杭拖着男人的腿将台阶空出来。
      凛月抱着两个小家伙循着气味儿去白宁杭那屋,走过台阶瞧见上面的血渍时,她微微皱眉,像是闻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竟是缝妖。”
      凛月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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