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
-
今天的出差地在大阪。
公司的司机被派去接人了，同行者中一个是领导一个没驾照，我只能自告奋勇充当临时司机，顺便主动贡献出自己的破车。三个小时下来，累得够呛。唯一值得欣慰的点是公司在报销油费上从不吝啬。
下车后，外表温文儒雅的中年人拍着我的肩膀，亲切地表示：“辛苦你了，新田。”
我想象着对方头顶正在冒出一连串的好感度+1，恭敬地点头哈腰：“应该的。”
“保持冲劲，好好干。”
“嗨~！”
一旁的白发小鬼嘴里叼着棒棒糖，双手枕在脑后，斜晲着我们互动，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那双蓝色虹膜上映出的谄媚身影有多丑陋。
作为天才，是无法共情我们这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迫不得已的卑微的吧……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五条悟眨巴了一下眼睛，凑过来用近乎贴面的距离小小声：
“……前辈，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这么想有点武断了吧？”
就算是那么美丽的眼睛，也不要随随便便偷窥别人的内心啊！
我倒退了一步。
面前的白发小鬼“嗤”地笑出了声。
睫间最后一抹湛蓝带着某种秘密被发现后的狡黠，隐没于霜雪之下，形成了漂亮的两弯。
“因为前辈总是把心里话写在脸上呢~”
“一眼就看出来了~”
＊
合作公司负责对接的山本大叔热情地邀请我们去码头参观。就在我们相谈甚欢，参观完打算离开的时候，发生了地面塌陷。
码头上的人四散逃跑，我们也跟着山本大叔撤到了临时避难点。
“轰——”
二号码头又垮塌了一半，裂纹还在往外延伸。
“运气太差了吧！”山本大叔脸都黑了。
从去年开始，日本各地的天灾增加了很多，但严重到这个程度还是挺少见的，正面遭遇的几率就跟彩|票中大奖没什么区别。
“这情况……要不要再离远点？万一这里也塌了怎么办？”上司皱着眉，焦躁地松了松领带。
山本大叔探头往后看了一眼：“不行吧，先出去的车把路堵死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请缨去探探路，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身边越过。
“五条君——”我伸手，没来得及拉住他。
“拜~”
这白毛小鬼跑过去的方向正是刚刚塌陷的地方。
“五条你这是要去干嘛？快回来——”“五条悟——”
是啊，他这是要去干什么？
总不会是救人吧？
那不是自卫队的事吗？再不济不是还有警察吗！
我们普通人……我们普通人努力照顾好自己不就行了？
眼瞅着那个毛茸茸的白色后脑勺要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中，我无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踏出了一步。
“新田！”上司喝止了我。
“我……我想去探探路，看从哪边撤离比较安全。”
中年人那张古板无趣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点近似于关心的表情，语重心长：“五条就算了，你这么沉稳，别做傻事。”
什么叫五条就算了？
虽然那个小鬼任性自我，幼稚轻浮，厚脸皮还不会看人眼色，但在分配给他的工作上从来没有掉过链子，完成自己那部分工作后偶尔还会开着嘲讽顺手帮一下项目组里的其他人。明知公司里有些人看不惯他，也从不放在心上，没有真正使用过任何办公室政治手段——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会。
那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年轻人吗？
一个很好的同事，绝佳的朋友，可爱的晚辈。
也是一个充满未知的有趣租客。
但为了他顶撞上司，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
要……放弃吗？
我的思绪有短暂的抽离，然后肩膀猛地一沉。
回过神时，面前的山本大叔和上司都一脸严肃，身处的位置明显比之前更往外几分：“你还愣着干什么？”
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我错过了整整一集的剧情。
“……什么？”
“新田，我可是刚刚还在夸你沉稳……”上司呼出一口气，无奈道，“算了，我是说，要去找五条就一起，我也不放心那小鬼一个人，带着你们两个人出来回去只剩一个了，也没法跟公司交代啊。”
诶？
……不是阻止我吗？
“顺便去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助，这可是宣传企业、树立品牌形象的好机会！”
“……哈？”
＊
离开临时避难点后，我们果然遇到了被倒塌的龙门架困在集装箱里的工人。
我们齐心协力将被困者救出来后，正好遇到电视台来采访。
“……啊没错，这是我们的企业文化……”
“……我们公司吗？我们公司叫做……”
“我是另一家公司的，和他们是合作关系！我们叫……”
趁着上司和山本大叔接受采访的时候，我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毕竟，我还没有找到那个白毛小鬼。
＊
“前辈——”
“新田前辈——”
钢筋水泥残骸堆砌成了一座废土风的荒山，山顶着白色毛球的高挑身影格外醒目，但他还是比我看到他更早地发现了我，朝我用力地挥着手。
我早就发现了，这家伙的视力好得有些过分了。
白毛小鬼的声音轻松又愉悦：“前辈是在找我吗？”
要不然呢？
除了你，还有哪个一声不吭就往最危险的地方跑的家伙？
但是，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你这家伙是怎么跑到上去的？等等！你别乱动！就给我在原地呆着，我去接你！”
等我撑着一口气，避开每一个尖锐的棱角，绕过每一根赤裸的钢筋，翻山越岭努力爬上了白毛小鬼所在的高处，才发现上面不止五条悟一个人。
一个身穿白色制度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那双挂着浓重黑眼圈的眼睛盯着我，神情不善。
我支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请问，我是在什么时候，无意间得罪你了吗？”
“不……并没有。”
少年闻言眼睑微垂，收回了充满攻击性的视线，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白发青年身上，开口：“五条老师……”声音里满是复杂情绪。
但五条悟显然并不想听他说话，念叨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咻地一下冲进了我的怀里。
我直起身还没完全站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带得倒退了一步。
“咳咳……”
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个一米九壮汉的自我认知啊？
这一下，简直像是被一辆卡车撞了。
白毛小鬼不着痕迹地扶了我一把，然后硬是把他那一米九的大块头团吧团吧塞进我一米八还差两公分的怀里，用近似于女高中生语气告状道：“前辈！这家伙是个人口贩子！想骗我去给他们干活！我说我已经有满意的工作了，他也不听！”
真的吗？
“他说我是什么特级咒术师，可以祓除咒灵，咒术界需要我，这不就是要我去他们那边干活吗？”
……什么中二设定？他这么说，你就信了吗？
“前辈！”白毛小鬼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我们公司这种朝九晚五，工作内容轻松简单，还能经常摸鱼吃甜品的工作。”
……轻松简单只是对你而言吧？
“前辈~”耳边的声音嗲到有点失真。
我在对方苍蓝色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把他往身后拉了拉，直面那个陌生少年：“这位……朋友，五条君是我们公司的重要职员，贵公司如果想要挖人，应该通过正规方式联系，而且充分尊重本人的意愿，而不是采用非法的方式，现在这个场合也不是很合适。”
少年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我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们公司的联系方式。”
少年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名片，然后望向我身边的白发小鬼：“既然五条老师暂时不想回去……我有空的时候再来找你。”
“哈？不用来找我也没关系哦~”五条悟不给面子地吐了吐舌头。
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少年的眼眶微微红了：“那这位……新田先生，五条老师就拜托您照顾了。”
他对着我慎重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我目送对方离开后，把视线转向身边情绪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对方影响的白发小鬼。
我心里有太多未出口的疑问。
比如：你不是失忆了吗？终于遇到了可能认识自己的人，难道一点都不想去找回自己的过去吗？
比如：关于什么咒术师、咒术界、咒灵的中二设定，你是真的毫不知情吗？
又比如：明明连头发丝都铭刻着不凡，却选择留在一个凡人的世界里，真的不会后悔吗？
“……前辈看着我干什么？是突然被我的英俊帅气震撼了吗？”白发小鬼笑嘻嘻地把脸贴了上来，还是那幅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轻浮样子。
我推开了那张攻击性过强的面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走吧，回去之后我请你吃饭。”
“诶？是入职以来的第一次哎！对于抠门的前辈来说，还真是难得！那我要吃烤肉！必须要有和牛！”
“不要得寸进尺啊你！”
*
抽走食物链上最顶端的一环，或许会造成某一个物种的泛滥。
缺少天敌的狩猎者制造了更多的死亡，但不会是全部。
猎物的减少，狩猎者也会饿死。
失去光明后，人们将逐渐习惯黑暗。
不管如何，世界总会照着原本的轨迹运转下去。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