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少爷住村里》九七四

6、我知道你有精神病

　　不过两天时间，叶满的心境此起彼伏。
　　10点钟，聊天软件上显示历万洲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吗，去红枫的工厂看一下？”
　　—“我去接你”

　　原本计划明天喷釉，那既然要去，还是先推一推吧。

　　“好吧”

　　—“几点？”

　　“10点吧，可以吗？”

　　—“好，你的位置发我一下”

　　可以早点起，把今晚剩下的坯利完。

　　——

　　9点45分，叶满正做着昨晚剩下的工作，正摘下围裙洗手时，门口的保时捷卡宴熄了火。

　　叶满出去屋门，正看见历万洲欣长的身条从车里出来。

　　漆亮的皮鞋，内穿华贵的黑色西装，胸前露出一截灰色的领带，外面照常一件黑风衣。

　　他走进院落时，打量几眼自己的小楼房，不自知地皱起眉头。

　　叶满将来人的表情一刻不落的捕捉，最终展现了一个像阳光一样的微笑:
　　“你来啦，我马上就好”
　　“嗯”
　　“吃早饭了吧？”

　　虽然知道历万洲有人伺候，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一下，毕竟胃病要靠好习惯养。
　　“吃了……你呢”
　　“吃了，走吧”

　　红枫陶瓷在市中心，过去要40分钟，不过现在不是早高峰，应该会快一些。
　　司机在前面开车，历万洲吩咐空调暖气开大一些。
　　叶满小声说不用，但身旁的人只顾抓起自己的手。

　　这一刻，叶满忐忑不敢相信的心，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
　　是和相爱的人一同欣赏着城市风景，哪怕是个路灯，充满韵味的青花瓷灯柱，也终于见证了这迟来的旅游。

　　车子停在红枫陶瓷的三厂。
　　红枫陶瓷枫分一、二、三厂，一、三厂主做高端日用瓷，二厂曾经为国家外交恭礼，专做用于政府接待宾客所用的日用瓷，但听历万洲说，现在同行竞争严重，红枫的产品有了更多替代。
　　所以，恭礼尚且如此，普通销售的一、三厂自然也慢慢下滑。

　　三厂靠近高速路口，在景德镇的陶瓷产业园区内。

　　进去红枫三厂的路上，途中路过其他生产陶瓷产品的工厂，做珠宝的、做酒瓶的，做瓷砖的……

　　很快，到了达目的地，一座六七层高的接待楼前，一位看起来职位不低的鹤发男人正出来迎候。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助理，见到历万洲，自我介绍是三厂的总经理邝生。

　　历万洲简单点头，示意邝经理前方带路。
　　没有多少交际的叶满，打量着四周，瞥见邝经理身后的女助理，眼睛已经粘在历万洲身上了。

　　走了大概40米的路段后，进入工厂内部。

　　工厂内部的生产线，算是半机器半人工。日用瓷的生产，因为材料和形状受限制，不能全部机器替代，有些上釉等工作还需要人工来完成。
　　在厂子里工作的人，大部分年龄偏大，因为行业的特殊性，手工上的技术讲究熟能生巧，所以年龄是沉淀技术的表征。像景德镇一些底层的老师傅，都是靠拉坯等手艺生存。
　　为了迎接老板，他们穿的工作服貌似新换的。他们熟练的或是喷油，或是贴花，坐的近还能向着这里窃窃私语。

　　邝经理走到一台机器前，有些春风得意的介绍:“这是今年刚置购的高精度3D打印机，出产公司是排的上名次的魔方精密，这一台叫做microArchS350，可以进行超高精度的模型铸造”
　　一旁的置物架上，样式奇特、镂空样式的碗被拿下来:“这是制作出来的成品”

　　历万洲接过，打量着手中设计繁复的碗问叶满:
　　“你觉得怎么样？”

　　自己是学美术的，对艺术有一些敏锐力。眼前这个通过机器生产的，比正常陶瓷，只不过多了几个镂空的装饰，和一眼就看出机械化的重组堆砌。
　　而且通体素白，没有人工的着色修饰，叶满感觉一般般。囿于人多，给予了个模棱两可的评价:“还可以”

　　邝经理好像对于叶满的回答不甚满意，耷拉的眼皮跳了下，转头又去看历万洲，见没什么表情，狡黠的移开话题接着带路。

　　“厉总请，您上次带回来的茶具，新颖别致，非常不错，我们可以买下作者的创意设计，通过倒模批量生产”
　　“当然，像那样的纯手工制作的东西，要机器全部完成是不可能的，还需要人后期加工”

　　“说实话，这一套下来，比我们做传统日用瓷所耗费的成本高了不少啊，不但耗费成本高了，产出的数量也少了……”
　　“若是真要往这个方向发展，那我们的单价也要提上去，毕竟难度和烧成成本增加了”

　　历万洲若有所思点点头，见叶满跟在身后，转身等人跟上来。

　　想象着自己茶具批量化的后果……

　　原本是纯手工拉坯成胎，若是换成倒模注浆、或机器挤压，胎体就会密度变低，为了脱膜顺利，肯定要牺牲器具精细的部分。
　　不过若是加一道人工修坯，勉勉强强可以凑合，但若是高足杯等，似乎只能手工拉坯。

　　还有烧成。

　　景德镇素有悠久的制瓷历史，随着时代的发展，制瓷产业经历了技术的变革。从最初的柴窑、煤窑、油窑，再到后来的电窑。
　　但为什么经历了烧成技术变革后，最原始的烧成技术依然保留呢？
　　不过是天然松木烧成的瓷，有电窑、汽窑不能代替的润泽度。

　　手工制瓷，真的能被机器取代吗？

　　若是真被取代，那些像自己坚守的手工艺人，是不是又面临了资本的冲击呢？

　　参观完，邝经理带他们返回办公大楼。

　　董事长室。
　　一行人进入中央的皮质沙发上落座，历万洲和邝经理对面而坐，叶满则坐在了边缘的转角沙发。

　　历万洲翻看着红枫陶瓷在各种展览会上的编册，时不时问邝经理一些关于陶瓷展览会的相关情况。
　　“这是去年瓷博会的作品，我们红枫陶瓷展示建国75周年纪念瓷—天涯若比邻系列、‘繁星’系列、灯火系列，还有景色China……”

　　茶水上来时，只有两杯。
　　女助理分别先后放在历万洲和邝经理面前。

　　正滔滔不绝的邝经理，看见历万洲伸手一抬，没说完的话卡在了那里。
　　“再倒一杯，给这位叶先生”

　　邝经理了然，刚才还对叶满不在意的态度，现在则有了些探寻的目光。

　　叶满对着历万洲摇头，轻声道:“我不渴”
　　而历万洲则介绍起叶满：
　　“这是我打算聘用的创意设计师，那套茶具就是这位先生做的，不出意外，他的设计会是我们今后的产品方向”

　　邝经理点头，主动起身握手:“好好，真是年轻有为，我们确实需要新一代的思想注入啊”

　　女助理很快，茶水沏好端来了。

　　邝经理亲自接过，端到叶满面前:“这都是浮梁产的浮梁茶，很新鲜的，历总和叶先生刚从上海回来，尝尝我们这儿的乡土味道”

　　从上海回来……？这儿的乡土味道……？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叶满总觉得奇怪。
　　这好像不该是一个下位者对上位者说的话，还是对一个刚来不久的上位者。

　　难到暗指历万洲不接地气？

　　想起一些权谋争斗的影视剧情，暗暗撇几眼那个清冷矜贵的历少爷。
　　一个新来的管理者，都要经历“令人服众”的过程吧。

　　邝经理话落后，历万洲并没有急着开口。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再从容的放下，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除了闭口不语。

　　喝茶的动作完成后，历万洲接下来的话，让邝经理脸色大变。

　　“把公司的账目，包括销售数额、销售单位、销售价格整理拿给我，销售单位具体到对接人。经办人名单，不论在与不在都把入职时的联系方式注明”
　　“不只三厂，其他两厂也一样”

　　接着历万洲便带着叶满头也没回的出门。

　　只留一脸懵逼的邝经理，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地坐在那儿。

　　上车后叶满对于历万洲的手段很是佩服，不由露出了星星眼。

　　“谁说要成为你的创意设计的～？”
　　“昨天……你说的”
　　“我只说先留下来，可没说要进你公司啊～”
　　“那……因为没谈分成？”
　　叶满忍俊不禁，点头道:
　　“嗯，也算是，当然还有其他的”

　　“觉得公司里人员关系不好？”
　　“不是”
　　“怕我们的关系？”

　　叶满刚想摇头，然而历万洲脱口而出的“我们的关系”，让叶满有机会揪住反问:
　　“我们什么关系？”

　　正如见面之初，叶满炯炯的目光盯着历万洲。
　　然而历万洲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
　　“我……我还一直在治疗，上次你看到了……”
　　“方叔和你说了些，关于我的事吧……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刚才还像都市职场剧里的霸道老总，现在就像可怜兮兮的大狗了。
　　“好了，我知道，你有精神病”
　　……
　　……
　　……
　　没料到叶满这么直接，历万洲错愕的不知所措。
　　看了下时间，临近中午12点:“先去吃饭，再谈公司的事”

　　坐着某人的豪车，叶满选了一家名为山房的餐馆。看图片餐馆内部像是竹林一般清静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