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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齐宁 ...

  •   只是齐宁用了柠檬香薰而已。任何味道抵达馥郁浓厚的时候都会让人微微皱眉,沈朝听走进去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直接把齐宁冻醒了。

      “谁啊?”他眼睛还没睁开就嚷嚷,“大冬天开窗,不是神经病吧……啊,沈朝听?”
      他站起来:“你怎么回来了?就你这样的还要吹风呢,等一下,啊,阿秋——什么味儿啊。”
      沈朝听:“你自己买的柠檬香薰。”
      “哦,好像有好几天了……不是,”齐宁揉揉眼睛,转移话题,“你怎么回来了?”

      沈朝听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上下看他:“……你遇到什么事了?”
      “哥们儿好着呢,哪能有事啊。”齐宁又揉了揉眼睛,这次把眼睛揉红了。他坐回去,没有去关窗:“所以你怎么回来了?”
      不回答这个问题,今天就别想从齐宁嘴里问到别的内容。沈朝听道:“快过年了,和他一起回来。”

      齐宁脸上闪过一丝有些扭捏的神色:“你倒是还惦记着这点俗念。”
      “他的情况,还得惦记。”沈朝听说,“有些人想惦记也惦记不了。”
      “谁想惦记也惦记不了了?”齐宁反驳,然后意识到自己急了,悻悻,“得,你们关系好呗。”

      “和你父亲又闹矛盾了?”
      齐宁没太注意他的称谓:“嗯,又气……他觉得我不能有病,有病就是自己生活混乱,和他吵了几句嘴,现在气得说让我过年别回家了,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待吧。”
      “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要是当男同了都是他逼的。”齐宁耸耸肩,“谁知道他这人怎么那么大火气,我现在没病都要被他气出三分病了,这几天胸口都难受,买了个香薰想着净化一下空气……”
      “结果连着好几天待在办公室里,不开窗不通风,醒了睡睡了醒,再闹几次从这里跳下去的想法。”

      齐宁有些烦躁:“那他一点也不讲道理!”他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冲,缓了下来,“他不是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吗?那他再生一个呗,我死了他生起来还没有负担呢。”
      沈朝听对别人的决定一向是漠视与支持。他说:“只要你不会后悔就行。”
      齐宁苦笑:“做了之后,可能不后悔吗?”
      沈朝听不说话了。

      这种事情,没逼到绝路,做了之后可能不后悔吗?沈朝听也不知道。他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都没到必须要去死的时候,他们都还愿意活着,至少看看明天晨光冒出头的时候,天是什么样子的。
      冬天的风也沉默不言。

      齐宁又说:“坐在暖气不流通的地方,感觉自己脑子都要闷晕了。”他站起来,走到窗口,被冷风呛得喉咙难受,“咳咳——”他抱怨,“冬天就是不好,我的负面情绪上涨的速度也更快了。”
      沈朝听还坐在原位:“你的心不静。”

      “静不下来。”齐宁直言,“如果我能不被外面影响,那真是小刀剌屁股——你该开眼了。”
      “……”沈朝听翻了个白眼,“没必要拿我开涮。”
      “反正暂时应该和解不了了。”齐宁说,“管他准备干什么呢,要不然弄死我,要不然继续看我这个儿子不顺眼。”

      “我不擅长解决这方面的问题。”沈朝听说,“但如果和我聊天能帮助到你,我一般都有空。”
      齐宁不准备再谈这个话题了:“你今天怎么想到来这儿了?你又不在这里干了。”
      “来看看老东家。”沈朝听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准备向旧的一年告别,“也可能是为了开启新的一年。之后大概就不会和你见面了,直到新年到来。”

      齐宁愣了一下,笑起来:“好啊,出去一趟终于放开了。”
      “也不是。”沈朝听思忖,但他也找不到好的答案,“那就暂时这样认为吧。”
      “别闷在屋子里了。”沈朝听说,“你也知道空气不流通。我接下来还有事,先走了。”
      “去做什么?”

      “把旧房子里的水泥墙打掉。”

      沈朝听刚回来就预约了工人来砸墙。现在进展已经有一半了,他辨认不出来的机器发出震耳的声音。
      他想,这样好像有点扰民。
      他又想了想,环顾了一圈邻居的门,想起来这一层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室内地面只有砖块,他也在想自己曾经是怎么找人砌起来的。这个房子经历了毛坯和布局的移动,移动后又是竖起高墙,高墙最终都被打破。
      他有时候也觉得这种折腾听起来很累。砸掉的混凝土看起来像他以前反叛的人生。

      齐宁也跟着来了,他待在房间里实在无聊。他把柠檬香薰扔了,并跃跃欲试地表示自己也想砸一砸,像把仇人的脑袋砸出一个洞。沈朝听无所谓,于是捎上了他。

      房子内部基本看不出原样,只有大布局在工人手中幸免于难。沈朝听来的时候带了奶茶,因为考虑到他们可能吃过午餐了。暂时休整期间,齐宁拿起不知道谁留在地上的看起来没多大用的小锤子,轻轻敲了敲墙体。

      “如果这就是你击打仇人的力度。”沈朝听说,“他很高兴自己遇到了敲鸡蛋而不破碎的圣手。”
      齐宁闻言,重重地砸下去。他下意识闭起眼睛,担心碎屑飞溅进眼眶。睁开眼,什么也没做到。
      “仇人的脑壳有点硬。”齐宁说。
      “放过铁杵。”
      “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此处禁冷笑话。”齐宁道,“你来这看一趟干什么?”

      沈朝听蹲下去,捡起一小块凝固的混凝土块。

      “拿点纪念品。然后大概不会回来。”他说。

      他又看了眼这间房子,确定了这层楼的确只有他这一户,这一户也不会来居住。他想如果为了人气,他以后要把这层给卖了,或者送给别人。其实他有一间房子就够了,没必要在城市的另一端再买一间。他生活的天空已经足够大了,他不用再觉得世界没有一处能够落脚。

      他捧起热奶茶。他以前不喜欢抹茶味,但是韩暮生喜欢喝。他尝了几次,于是也习惯了,不再说自己不喜欢。

      齐宁踢他的鞋尖:“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纪念的。”
      沈朝听突然问:“你说,我要不要给粉丝准备新年礼物?”
      “准备点比较看心意的吧,手写卡片之类的,正面最好是你的照片。”齐宁说,“大家有的时候就是喜欢你,不是想让你给她们花钱。心意到了就行。”

      “公司那边还有我的物料库存吗?”
      “多着呢,再待下去就要发霉了。我找人送到你家去,过年之前好好签吧。”
      “谢了。”
      “别忘了给老东家刷刷脸,年底了,大家都要刷业绩。”
      “我最近没有活动。”

      “以后总归会有的,你在Around上随便发一条也有人理,她们只是喜欢你,爱屋及乌才这样做。”

      沈朝听心中一动。他先是笑,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他在为了喜欢他的人开心,他一直都为了喜欢他的人开心。
      齐宁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头顶的灯是偏黄调,昏暗的小灯泡。沈朝听在这灯光下被拉出长长的影子,落在一堆废墟上。他手里捏着碎块,脸上挂着笑,纤长的睫毛和额前的发丝勾起阴影。皮肤在灯光下晕出珍珠一样润的光泽。

      “我的拍照技术怎么这么好啊。”齐宁感慨,把照片发给沈朝听,“按原图了。”
      “走吧。”沈朝听没看手机,起身,“没什么好做的了。”
      “去吃晚餐吗?”齐宁邀请,“虽然才下午五点,但谁说这个时间不是吃晚餐的时间呢。”
      晚上他不用去韩暮生那里。沈朝听点头:“可以。”

      久未见面,的确只有吃饭能最快拉近关系。沈朝听在熟悉的人面前本来就气质温和,即使齐宁没有喝酒,衬托氛围的灯光下也先有了三分醉意。
      “大概是醉茶吧。”齐宁说,“我最近和韩玉槊熟了点,就你男朋友的姐姐。”
      沈朝听有些意外:“你们怎么熟上了?”
      “我也不知道。”齐宁真心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就有一天稀里糊涂在酒宴上撞上了,我爸让我和她交换联系方式,我一扫,发现我和她本来就有好友。”

      沈朝听挑眉。

      “我和她没感情线可走。”齐宁看到他的表情,连连摆手,“她对我没别的感情,我对她也没有。说到纽带,我和她之间的联系也只有你一个。我也不知道我一个搞娱乐圈的为什么一定要和搞计算机的多聊聊,反正我没什么伟大宏图志向。”
      沈朝听道:“韩玉槊人不错。”
      “那人肯定不错,在我面前一说一个冷脸,到长辈旁边就把人哄得找不着北了,我寻思我也没得罪过她……”

      沈朝听突然想起来什么。他问:“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意外的事情?”
      “意外的?”齐宁想了想,“我喝酒了?但我喝醉了蛮老实的,而且我也没喝醉啊。”
      “也有可能你只是喝到微醺但也全都忘了。”沈朝听指出来,“韩玉槊人确实不错。所以如果你要是在喝醉之后卖了一波惨,确实有很大概率收获她的特殊对待。”

      “特殊对待就是对我甩脸色?”齐宁愤慨,“我怎么感觉听着像噩梦呢?”
      沈朝听夹了一个蟹黄包:“不过你问她,她也不一定会说。”
      “解释清楚还不好?”
      “她有可能会觉得你是在故作坚强。”沈朝听面色复杂,“一种……类似‘救风尘’的心态。如果你说了一次让她没办法彻底意识到她是错的,你在她心中的形象可能会越来越可怜。”

      齐宁目瞪口呆,没再喝茶,倒了一杯橙汁:“你们这些闷骚型怎么玩这么花。”
      “她可能是在锻炼你的抗压能力。”沈朝听说,“但她还是没学会。”
      “确实挺有压力的,跟看到比我爸听劝的另一个爸似的。”齐宁嘟囔,“和她说几句话能把我爸气出来的脑溢血气回去,求放过。”

      沈朝听笑着看他。
      虽然齐宁嘴上很丧,但心情还是在肉眼可见的变活泼,他想。韩玉槊虽然还没有学会正确对待某个群体,不过已经学会了如何面对错误,也是可喜可贺。在他目前的眼中,一切都在变好。一切都在发芽。

      “一直没问,在外面玩得怎么样?”
      “挺开心的。”沈朝听回神,“还给你们寄了明信片,但大概下个月才能到。”
      “好寒酸的伴手礼。”齐宁松快地笑笑,调侃,“也不知道拿点贵的。”
      “有就不错了。”沈朝听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在那条街,我弄丢了手机。”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齐宁对手机历险记没什么兴趣,“你和你男朋友有没有什么进一步发展?比如……”
      “他还年轻。”沈朝听无奈,“你的思想不要那么下流。”
      “这就下流了。”齐宁不以为然,“那幸好你不混富二代圈子。”

      “你不要乱学。”
      “我应该比你大半年。”
      “我也从来没喊过你‘哥’。”

      两人对视一眼,笑开。
      见齐宁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他性格开朗细腻,总能在不经意间拂散一部分阴霾,即使他的心里也还在受情绪的痛楚。齐宁为别人想得多,于是在面对对方完全不能理解并且把那些好看做“无用之物”的情况,他有比愉快的奉献更深的绝望。
      沈朝听也衷心希望他可以快乐。

      “别愣在那里了弟弟。”齐宁喊他,“整天不是发呆就是走神,和你聊不到半天至少发了五次呆,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有这么多次吗?”沈朝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走过去,“是你自己发呆了,然后把帽子扣在我头上吧?”

      “我没骗你!”
      “那是谁上一秒和我说‘我想吃榛子巧克力’,下一秒话题飞到九霄云外,问我‘在热带雨林里睡觉会梦到原始猿类学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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